34、沼泽苏醒（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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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入森林之后，安特盯着手链发呆的时间就变长了。
他想那天雨夜救援分明情况也是生死危机，但是伊瑟却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出现在他身边。
是因为新乡太过遥远，还是伊瑟被关在地下室情况不妙？
他正思索着，路过的雪莱已经提着裙摆跑到他的面前：“在想什么呢，我的小指挥？”
“雪莱大人……”安特面容放松，雪莱足够强，和她呆在一块，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雪莱笑眯眯地坐在他的身边，“看在你在我这买过东西的份上，我的知识就对你免费吧。”
“那真是多谢了。”安特有点冒汗了，差点忘记这茬：“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瞬间传送到别人身边？”
“空间魔法？那可能要大魔法师才能做到吧？”
“应该不是。”安特摇摇头：“不仅可以传送，还可以共享魔力。甚至好像还可以共享情绪。”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来到新乡之后那个印记就一直沉寂，什么心情都没有传递过来。果然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那我还真知道一个。不过不是魔法，而是一种契约，叫做誓同生死约。”雪莱回忆起在魔法师中非常流行的《密教博物志》，“这种契约可以让签订双方共享魔力与生命，受到的伤也会分散到两人身上，共同恢复，随着默契程度的上升甚至可以做到共享思维，共享五感……”
安特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下去。
“在一方遇到危险时，契约之神会给予另一方跨越空间传送到前者身边的机会，相应地会扣除援救者大量的寿命。”
“扣除寿命？”安特想起了击退迪布克之后睡得越来越久的伊瑟，咬紧了牙齿。
“对，因为这种契约太过苛刻，毕竟大多数人类的寿命只能支撑一次救援，就会变成垂暮老人，所以哪怕空间魔法再稀有，历史上也就是教廷几个龙骑士和他们的龙签订过。”
“那该怎么解除呢？”安特沉声问道。
雪莱听出意思了，抬起漂亮的眸子望着他，难得严肃地回答：“我觉得你不需要知道解除的方法，因为签订这个契约是需要对方自愿的。也就是说，维持这个契约最主要的是……「爱」。”
爱？
安特瞳孔收缩，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印记从他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存在，他甚至以为是胎记，竟然是伊瑟爱的证明？
从那么早开始，就有人爱着我了吗？
他突然想起来，他问过伊瑟的问题:“在你的眼里，人类的寿命是不是也像这朵花一样？”
伊瑟当时不置可否地笑了。
他将一半的寿命共享给我，又一次次地花费生命救我与水火。
他放弃了永生，去跟一朵朝生暮死的蜉蝣般的花绑在一起？
安特下意识地抬起手，看向上面的手链，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他看向雪莱，庄重严肃：“我还是想要知道怎么解除，请告诉我吧。”
……
被沼泽触手贯穿的一瞬间，因为耳膜破裂而沉寂已久的世界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不要死！”
模糊的视野中骤然覆盖了大面积的水银，心脏被迫不断收缩舒张，向身体各处泵着鲜血。
他来了……
不要来啊！
安特清楚伊瑟绝对不是「沼泽」的对手，触手已经贯穿了面前的人形水银，痛苦的嘶吼穿透灵魂传达给他。
与此同时的还有极端的愤怒与同归于尽的决绝。被击碎的水银泼洒在黑色的沼泽触手上，飞速地平展包覆，逆着泥浆流动蔓延。
水银不断被沼泽吞噬，污染，如同星光的银白色疯狂消退。
“够了……”安特将最后一点魔力输进掌心画着的破誓法印之中，激活了它。
契约之神是非常严厉的神明，祂无处不在，打破了誓言将会受到惩罚，而已经决心一死的安特并不在乎这些。
已经够了，最后能见到伊瑟一眼，看到他为自己拼上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他眷恋的眸子定格在面前看不出面容的水银上，胸口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星月印记消失。
伊瑟被时空拉扯回苦城，失去了最后一点阻拦的沼泽毫不留情地吞没了一切。
……
一年后，苦城主教厅内。
一个红发的青年身穿朴素的衬衫长裤毕恭毕敬地站在主教面前，神情刻板僵硬，好像没有感情的木偶。
“所以，一切都是误会？”主教背着手，语气严肃。
“是的。芙利卡兰的教廷那里已经调查清楚了。当时录下口供的骑士们声称亲眼见到多罗福斯阁下在山洞中杀害了一名队员。”
“但是后续的取证中发现此人并不在派遣新乡的名单中，仅存在于参与新乡活动的骑士们记忆里。如此看来，应该是记忆都受到了「沼泽」的影响。”
“还有呢？”大主教若有所思。
弗热继续说道：“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新乡是「祂」降生的温床，「祂」成功孵化之后便离开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新乡周围的巨大森林。所有使用森林木制作的物品也都化作了黑色的泥浆，就好像当初突然降临一样。这一点大魔法师洛克斯可以作证。”
他们当时运气太好了。收到雪莱求救讯号的竟然是游历四方的大魔法师洛克斯，是当世当之无愧的人类最高战力之一。
洛克斯将雪莱他们转移到安全区域之后，正好赶上「沼泽」向虚空撤退，弗热坠落在地的一幕。
洛克斯随手丢出一枚戒指，保住了弗热的生命，跟着追进了虚空之中。
不过可惜虚空实在太大了，每时每刻都在侵蚀人类的灵魂，纵是洛克斯也无法在里面停留太久。
更何况「沼泽」似乎拥有虚空相关的权柄，只是一个瞬息就消失不见了。
一无所获的大魔法师洛克斯只能回到现世，将弗热连带着其他人带回教廷。
“安特……真的……？”主教叹了一口气，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当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场，但我确实亲眼见证他的死亡。这一点我也已经向教廷如实汇报了。”弗热努力克制颤抖的嘴角。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喊他的名字？”主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弗热低下头，眼神躲闪，答非所问：“在配合完上级教会所有调查之后，我申请离开骑士团。”
大主教似乎预料到这一点，有些无奈：“你的父母花了那么多金钱时间，好不容易让你活下来，恢复到现在的状态，你放弃当骑士，是不是太可惜了点？”
“我已经握不了剑了。”弗热轻轻地碰了一下腰间的长剑，手指却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养伤期间我一直浑浑噩噩做着梦，也终于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我是为什么从一个纨绔成为一名骑士，又为什么能忍受每日痛苦的训练。
我在追逐一束光，却到最后，忘了自己的初衷。
“我尊重你的决定。这次去新乡的队伍解散了一大半，看来真的是一次很惨痛的任务。”大主教拍拍他的肩膀，弗热却好像不能承受那种力道，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听说了，「沼泽」能够引爆人的情绪，从新乡回来的骑士都好像被透支了情感，要好长时间才能感知到类似快乐的正面情绪。希望你也能尽早恢复。”西伯恩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语气惋惜。
弗热沉默了一下，又抬起头：“大主教大人，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大主教嗯了一声。
弗热握紧拳头：“您知道多罗福斯阁下的恋人是谁吗？我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给恋人的礼物，我想替他亲手转交。”
他有些艰难的补充，“我猜他的家人应该不知道这件事，而他一直将您看做亲人，所以才来问您。”
“恋人？安特是这么说的吗？你知道他的恋人长什么模样吗？”西伯恩有些惊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而且和弗热想的不一样，就算有，安特也不会将这些告诉他。
“我只知道他有一条恋人头发编织的手链。”
“手链……”西伯恩眯了眯眼睛：“那我可能知道是谁了，东西给我吧，我帮你转交。毕竟那家伙这一年来过得也很痛苦。”
弗热相信西伯恩，也为自己不用直面安特恋人而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没有脸面去见对方。
至于安特的家人，原本已经决定好了定居潘德兰，却在得到死讯之后留在了苦城，静默地生活着。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人们都知道他们在等待一个奇迹。
……
西伯恩拿着礼物走到地下室，将小盒子递给伊瑟。
“这是什么？”伊瑟警惕地看着他，但是直觉让他双手接过了盒子。
“那孩子留给你的礼物，还没来得及寄出。”西伯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佝偻着背，好像比一年前老了许多，精气神也萎靡不振。
“安特……”伊瑟用手指摩挲着盒子表面，不敢打开。
“刚刚他的战友来了，很愧疚，不敢见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人类在「祂们」实在是太渺小了。害怕，并不丢人。”
西伯恩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上带着晶莹的泪珠，难说他到底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拥有怎样复杂的情感。
“但是……”伊瑟银白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从耳朵上滑落，声音轻得像羽毛：“他也会害怕啊……”
西伯恩沉默了，动了动嘴巴，然后苦涩又嘶哑地开口:“是啊……”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沼泽苏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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