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启示录》司八阴

1、那个少女是神明

　　天海市，城郊，天海大学城。

　　“老板，收二手书吗？”

　　一扇老旧的玻璃门后，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探出头来，有些拘谨的打量着屋内的环境。

　　“收。大的8块，小的5块，不要练习册，只收教材，不讲价。”

　　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院处传来。

　　没过多久，一个有些不修边幅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女学生的面前。

　　男人名叫武文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形瘦削，脸颊凹陷，虽五官分明，两眼却有些无神。

　　男人的头发微微卷起，脸上隐隐有着些许新长出来的胡茬，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灰色羊毛开衫，下半身却着一条七分阔腿裤，露出了脚上的人字拖，身上有着一种季节上的割裂感。

　　“行，那就麻烦老板你看看，这些书能卖多少钱吧！”

　　说着，女学生便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柜台上。

　　武文岐也不多说什么，他伸手接过袋子，就开始清点起了里面的书籍。

　　这是一家卖杂货兼二手书的小店，店面不大，不足十米的开间，屋内隐隐透露出些许微弱昏暗的灯光来，还有个后门通向里面的院子，一看就是民居改造的。

　　大大的落地玻璃门上的贴纸已经缺了一大半，透过残留的胶纸隐约能看出几个破败的字来——“回收二手书”。

　　“一共五十三，转账还是现金？”

　　武文岐的动作很麻利，他很快就算好了价格，开口问道。

　　“微信吧……谢谢……老板，你女儿长得挺可爱的！”在确认金额到账之后，女学生冲着老板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杂货店。

　　而在听了女学生的话之后，武文岐迷离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讶异，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女儿？

　　女儿！

　　他赶紧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柜台的边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头发很长，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多少显得有些凌乱；她的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眼睛却炯炯有神，眼底似乎还隐隐透露出一丝凌厉，正有些紧张的盯着武文岐。

　　看来，刚才那个女大学生口中所说的“女儿”，指的应该就是她了。

　　武文岐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女孩，只当她是住在附近的小孩。

　　毕竟大学城周边这一片本来就属于城乡结合部，做大学生生意的人也多是街坊，因此小孩儿喜欢到处串门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武文岐一开始并没有搭理小女孩儿，只是整理着刚刚收到的旧书，心想等她觉得无趣便自然会离开。

　　不料，这个小女孩儿却好似对武文岐有什么执念一般，死死的盯着他，还一直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武文岐有些不耐烦了。

　　他低头看着小女孩的脸，露出一副审视的眼神，接着便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我……”

　　面对武文岐的质问，小女孩儿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忐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儿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然踮起脚尖，神秘兮兮的小声问道：“……老板，你是据守这一方土地的神明吗？”

　　哈？

　　听了小女孩儿的话，武文岐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小姑娘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他俯下身去盯着小女孩儿的眼睛，直把她看得心里发麻。

　　半晌，武文岐才懒散的开口说道：“我说小朋友，没事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动画片，整天瞎想些什么呢？别杵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说着，武文岐便一把拽过小女孩儿的手臂，顺势一提，就要把她推出店铺。

　　小女孩儿没料到武文岐的动作会这么粗暴，一下子就着急起来。

　　她不由得大声喊道：“你胡说！我早就向这附近一带的散仙游神打探过了，他们说你武文岐就是这一带的土地神，已经修行得道获得飞升名额，马上就要晋升神界了，休得糊弄我！”

　　听了小女孩儿的话，武文岐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不由得松开手，再次打量着小女孩的样子，暗自思忖她到底是谁。

　　因为这小姑娘还真就说对了，他武文岐，还真的就是个潜藏在人间的土地神！

　　既然这小姑娘第一次见面就能准确的猜出武文岐的身份，还能和散仙游神打上交道，可见她也不是个普通人。

　　于是，武文岐试探着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见武文岐的态度有所缓和，小女孩儿顿时就来了精神。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假意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略带傲气的说道：“我乃神界的上位神明——泠汌大君。”

　　“没听说过，什么野鸡天神？”武文岐随口应付道，心里却在思索着，这小姑娘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放，放肆！我乃堂堂神庭小星位一百八十神明之一的上庭神君！像你这样的地面神灵，就算日后飞升神界了也不过就是个最普通的低阶神罢了，竟然敢瞧不起我！？”

　　面对武文岐的敷衍质疑，泠汌觉得很是下不来台，不由得面露愠色。

　　“就混成你现在这样的？上庭神君？说出来有人信吗？”武文岐没有理会泠汌的愤怒，淡淡的说道。

　　这……

　　泠汌一愣，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那真是可以用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来形容，一下子就羞红了脸，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神明而言，神界和人间都属于其势力的范围，只不过身居两处的神明，他们的能力和身份略有不同。

　　神界可以算是神明们的主场，神明的掌权机构——神庭，还有神官们大都居于此地，因此也就被视为神明们的主流活动区域。

　　而人界的神明虽然从数量上来说要远多于神界，但由于他们大都仍处于修炼期，神格尚未完全定型，能力也普遍比上界的神明弱小，因此并不多受重视。

　　当驻留人间的神明们，能力修炼到了一定的层次，就能获得晋升神界的资格，变成上界神。

　　因此，泠汌有事找武文岐的思路其实还是很正确的，因为在人间这地界，已经获得晋升神界资格的武文岐，无疑算得上是个神力强大的神明了。

　　“从你刚进门到现在，我从你的身上感受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神力，又让我如何相信你刚才所说的？”

　　武文岐意味深长的看了泠汌一眼，又道：“而且，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你真的来自神界，可那和我一个小小的地面神又有什么关系？”

　　武文岐的话虽然难听，但却让泠汌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说着，泠汌望向武文岐的眼神里突然就涌现了一丝期待：“我要你想办法送我回到神界去！”

　　这之后，也不管武文岐是否乐意听，泠汌自顾自的，就开始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年前的某一天，泠汌在神界遭遇了点小小的意外。

　　当时泠汌正外出执行某项主神吩咐的任务，突遇不明天火，遭受重击，还没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打下神界，震落人间。

　　结果掉到了人间之后泠汌就发现，她突然之间就变得神力全无，完全失去了和神界的联系。要知道，之前她也来过人间多次，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神力全失的情况！

　　那种状态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泠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想办法存活下去，艰难求生。

　　说起来，泠汌在人间流浪漂泊也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了。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她可真算得上是饱经风霜，历经世间艰辛。

　　虽然神明和人类外形上大体无异，人们难以区分两者的差异。

　　但由于泠汌是神明中罕见的幼年形象，因此她不仅没有办法在人间找活干暂时蒙混谋生，还得想办法躲过那些好心的警察什么的发现她，再生出些事端来。

　　因此，泠汌就只能经常风餐露宿，饿肚子了也多是靠好心人接济，就连身上穿着的衣服，也都是从衣物回收箱里翻出来的，她这一年来在人间过得别提有多落魄了。

　　泠汌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打探到这天海大学城里有个即将晋升的神明能和神界取得联系，所以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找到了这里。

　　泠汌叹了口气，神色忧郁道：“我神力尽失已久，若是再停留在凡间，怕是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你既然已经获得晋升神界的资格，那么也烦请把我一道带回去吧！等我找回了力量，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说着，泠汌便一脸紧张又期待的表情看着武文岐，生怕他拒绝自己的请求。

　　武文岐却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看向窗外，似乎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同为神明一场，你不会连这点忙都不肯帮，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吧？！”见自己说了这么多以后，武文岐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泠汌有些着急了。

　　不过她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情绪，说道：“晋升神界的神明，不再像在地上时的那样，以人类的信仰供奉为力量的源泉，神力只来自于神界。我和神界断联已久，再这么下去，恐有大祸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突然，武文岐开口打断了泠汌的话，这让泠汌的内心不由得重拾希望。

　　“不过，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吧！”紧接着，武文岐又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听了武文岐的话，泠汌像是被人浇了一头冰水一般，从头凉到了脚底。

　　“可是……”泠汌明显还想再辩解些什么。

　　武文岐摆了摆手，回头看了泠汌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既然已经有了晋升界神的资格，我为什么现在还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