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樱桃》郝连春水

21、晨曦之八

　　早上七点的时候，中午的饭菜准备完毕；

　　七点三十分，从浴室出来，用风吹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到八分干之后，换上学校制服。

　　七点四十五分，从家里出发。

　　住宅区步行到学校，整点进入教室。

　　上课铃声响起，鸟居老师抱着一大叠教材跟在几个慌慌张张冲进门的同学身后，走到讲台边上站稳，班长带头向他问了好。

　　之后，学校的一天正式开始。

　　………

　　时间总在悄无声息中逝去，

　　每天重复走着同样的路线，到达班级后与同学微笑着打招呼，放学后则带着满满一书包的课本坐半个小时左右的公交车，到补习班那里接受自己缺失的知识。

　　在公立学校读书最大的优势大概就体现在这里，学校并不强制要求学生必须参加社团活动；一切都依照学生自己的意愿；

　　所以，我才可以利用下午放学后到傍晚的这段时间跑到补习班去继续上课，而不是占用晚上的时间。

　　转学到不动峰的时间进入第二十三天，一切安好。

　　嗯~~除了刚来的那几天被几乎半个学校的人围观以外，基本上再没发生什么大事。

　　关于课业的问题，近来情况也有所改善；已经不会再发生上课时老师讲的东西，我听得满头雾水，或者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只能张口结舌了。

　　失控的生活正在一点一点步入正轨。

　　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黑板上所写的方程式解答步骤。

　　嘴角略略勾起，虽然不知为什么，和班级里的同学总是象隔着什么东西似的，彼此之间没有特别热络，和女孩子更是玩不到一起去；

　　但至少，这里的人没有露出轻蔑另类的眼神，我已经很满足了。

　　斜眼，偷偷的看了看旁边座位的橘同学，他表情一如既往，只是，在班级里和同学熟悉起来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反而变得生疏起来，确切的说是有点避之惟恐不及。

　　至于原因，我不知道。

　　其实，从我穿上不动峰统一的校服那天开始，学校里对我好奇的学生就日益减少了啊~班级里的女生不久也开始和我搭话，态度虽称不上亲切，但还是差强人意；可为什么橘同学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呢？

　　好可惜，本以为可以交到朋友的，橘同学人不错的说。

　　嘛嘛~~算了。

　　我耸耸肩，决定不在纠结于橘同学对自己态度冷淡的问题；放开撑住自己下巴的手，摸出书包里的课外补充教材，我就着鸟居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问题答案，开始研究。

　　国三的数学，对于一点基础都没有的我来说，真的很深奥啊啊啊~~

　　樱井樱桃和我果然都是笨蛋的说！

　　这个星期的补习结束后，就听从那个老师的建议，加报一个课程吧~

　　眼睛彻底转成圈圈之前，我如是想。

　　………

　　铃——

　　午休的铃声准点响起，几分钟过后，班级里只剩下几位同学还留在位置上，教室里空荡荡的，那些同学把便当拿出来放在课桌上，看样子象是要聚餐，嘻嘻哈哈的谈笑着，每个人都神情轻松。

　　我从位置上起身，婉言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抱着自己的便当晃出教室朝着楼梯走去。

　　目标是教学楼的天台。

　　那里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人迹罕至；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是在那里独自吃午餐，顺便欣赏高远的天空与远处林立的水泥森林。

　　踩着楼梯，慢悠悠地朝上走。

　　所在的这幢教学楼有五层，天台平日里都有铁将军把门，但那对于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只要一根细金属丝就能搞定。

　　走到楼梯转角，伸手摸出放在裙子口袋中的工具，我抬头，微微一愣。

　　楼梯上方的尽头，那原本该是紧闭着的门，被打开了。

　　空阔的天台与湛蓝的晴空之间是铁灰色的安全网，阳光穿过敞开的大门，孤零零流淌在地上；我眯起眼，发现那扇门锁的位置有被外力破坏的痕迹。

　　是有什么人，用力踹开的吧？

　　将手中捏着的工具收回口袋，我抱着便当毫不犹豫的转身，下楼。

　　天台那里，传来轻狂惬意的笑声，从声音来判断，是男生，人数为复数；我的脚步越发的轻盈，不敢惊动那些人。

　　真是不巧，我边走边想。

　　那些人大概就是班级里的女生暗中传说着的不动峰的不良少年团伙吧？

　　只是，他们出没的地点不该是学校后面废弃掉的体育用品仓库吗？怎么忽然间改变据点，跑到容易被巡逻的老师发现的天台来了？

　　下楼梯的脚步加快，我边走边为自己从此失去一个安静午休的好地方哀悼了几秒钟，明天开始需要重新找地方了呐~~

　　嗯~~要不，到小树林那里看看？

　　跑出教学楼，我四处打量了下校园环境，然后决定抱着便当到食堂去领略一下橘同学曾经介绍过的热火朝天景象。

　　………………………………………分割线……………………………………

　　人，好多！

　　我直愣愣的站在食堂门口，眼前人头攒动。

　　橘同学你真是客气了！这情景明明就是人山人海吧？我抽了抽嘴角，看着小卖部那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幸好，我从不喜欢吃面包，在把学校附近的小吃店光顾了几次之后，碍于自己每月预算问题而不得不亲自动手为自己准备便当；不用跟这群饥饿中的国中生争抢食物真是太好了！

　　舒了口气，我转开投向小卖部那里的目光，在内心无比的庆幸自己自备食物，现在只需要找个位置就行了。

　　认真的环视着食堂，想要从那些满满的五颜六色的人海中找一个空位。

　　扫视，又扫视…

　　然后，眼前一亮，我抱着便当，穿过大半个食堂，朝着最角落的那张长桌，艰难行进中。

　　那张长桌那里同样坐着五六个人，只是，那当中，鹤立鸡群的那位，却是我认识的橘同学。而他的左右各空着一个位置，不知道是特地为别人留的还是因为他的气势过于威严而使得没有人愿意坐在他身边和他共进午餐。

　　这对我来说正正好。

　　即使他是替人留了位置，我想挤一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橘同学那里一桌子都是男生，但我实在是没在这里附近看到稍微熟悉一点的面孔；与其和不认识的男生挤位置，我宁可跑去打扰橘同学。

　　对方应该不会太介意，嗯~大概。

　　………

　　打定了无论如何都要骚扰同班同学的主意之后，我走过去，笑容可掬的搭讪“橘同学，打扰了。”

　　他们桌子那里的谈话声，停了下来，橘同学看着我的眼神有些错愕。

　　顶着一桌子男生被人无端打扰后的略微不快气氛，我厚着脸皮道“在这里遇到橘同学真是太好了~食堂人好多，我找不到位置，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说着说着，靠上前，先把手里拎的便当放在桌子上，甩了甩有些麻痹的手“诶~我坐在橘同学边上，应该不要紧吧？”

　　没有人回答，只有我一个人自说自话。

　　沉闷的气氛中，我对着坐在长桌位置里唯一的那个女孩子，加深笑容。

　　好吧~我承认自己不请自来的行为算是很，呃~厚脸皮；但是，橘同学啊~看在我们同班的份上，你就将就一次吧？吶~行还是不行给个话啊~

　　“啊！可以的，没问题！”

　　坐在橘同学对面的女孩子，眨了眨眼睛，站起身，笑容可掬的邀请我加入“就坐哥哥边上吧~那里没有人坐哟~”

　　态度热情得很诡异，她甚至从位置那里走出来亲自动手把我拖到橘同学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双手按着我的肩膀，将我按到位置上。

　　“这一桌都是男生，我还在不好意思呢~你来得正好！”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脸颊，那女孩子朝着橘同学使了个眼色。

　　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笑眯眯的。

　　气氛似乎变得更古怪了些，

　　把放置在桌字上的便当移到自己面前，我低了低头“打扰了。”不过，这不是我现在需要在意的问题；我现在急需解决的只是自己的午餐。

　　于是，橘同学实在是非常抱歉。

　　………

　　“啊~杏，深司和明怎么办？”对面桌的某个男生小小声提出了抗议。

　　咦咦咦？！果然是替别人留的位置吗？

　　可是，深司和明…我抽了抽嘴角，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们啊~挤一挤就好了。”那女孩子云淡风清的挥挥手，满脸毫不在意，接着她目光炯炯的看过来“吶~我是橘杏。”

　　萱草色的短发，流海被用两只很可爱的夹自夹住，露出光洁的额头，看上去很活泼。

　　“他是我哥哥。”眼神示意的位置，是我身边的橘同学“其他人都是二年级的同伴。”

　　啊~我点点头，回对方一个笑容“我是樱井樱桃，三年级。”目光随着橘杏示意的方向，转到身边的橘同学，转了一圈之后，又放回对面。

　　“原来你是他的妹妹啊~之前承蒙橘同学的照顾了呢~”

　　“不客气！”身旁的橘同学沉声应到。

　　虽然，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得出其中包含的疏离，但是，我已经打定主意要赖在这里吃中饭了，所以，我什么都听不出来。

　　“诶~~我哥哥…”

　　“杏！”

　　橘同学打断了自己妹妹的话，我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个叫橘杏的女孩子嘟了嘟嘴，明显不悦的悄悄瞪了她哥哥一眼，然后就不再说话。

　　其他人也是，从刚刚到现在，除了有个人稍微抗议了一下之后，没有人有任何反应，似乎都在观望橘同学的态度。

　　这群人当中，橘同学应该是处于领导地位。

　　“不必等深司和明了。”橘同学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一桌子的人这才跟着开动。

　　我抽了抽嘴角，这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情形很恐怖，有种受制于人的错觉。

　　低下头，没了热络于和橘同学或者他妹妹套近乎的兴致；虽然橘同学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从今天他的表现来看；我之前果然没猜错，他对我包有某种很微妙的嗯~不能用敌意来形容，只是不欢迎我的靠近。

　　算了，既然不受欢迎，那么就不需要想着介入对方的好。

　　我撇了撇嘴角，决定明天要找个时候再次到学校里溜哒，誓死找一个不被人打扰的能安静吃饭与休息的地点。

　　………

　　揭开便当的盒盖，早上准备的午餐呈现在眼前。

　　我拿起筷子正想要动手。

　　“咦？”对面的橘杏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我抬眼，正对上她好奇满满的盯着我的便当盒子。

　　“那是什么？”

　　“西红柿盖浇饭。”取出横放在便当盒下层的保温瓶和小小的碗，我打开瓶盖将里边的汤倒了一部分在碗里，顺便客气的问了句“要不要尝看看？”

　　“不用了。” 橘杏摇摇头“颜色好奇怪！是自己做的吗？”

　　“嗯~”我点点头，然后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眼神关注下，舀起一大勺饭，送进嘴里。

　　颜色，很奇怪吗？

　　边吃边观察自己今天的午饭。

　　西红柿切成小丁，酱汁和肉沫混合着浇在米饭上，配菜是切得细细的小黄瓜，最底下衬着生菜叶子。

　　很正常的啊~那里奇怪了？

　　………

　　第一口饭还没完全吞下肚，就察觉到有人正迅速靠近。

　　坐在对面的几个人，也纷纷抬起头，看着我的身后；于是，我困难的咽下嘴里的饭菜，满怀好奇回眼望去。

　　入眼，是转学来第一天就曾经见过的红蓝交织在一起的景色。

　　红棕色流海遮盖住一只眼睛的少年，微微喘息着，眉目间流转的轻薄怒意，在与我目光相对之后转为诧异。

　　深蓝发的少年正站在他身后，俊秀的脸庞，看过来的目光，在我和身边的橘同学之间徘徊了一下，紧闭的双唇微微一动：

　　“啊”

　　“啊！？”我张大嘴，看着这两人，然后很诡异的想到一个成语：鸠占雀巢。

　　可是，我的饭才刚刚开始吃啊~怎么办？！

　　更新~~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