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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蔽月篇04 ...


  •   更鼓已響,李宵一路送到了建福門外,又隔著軒窗同韋敏敘了一回,方辭別姨父、姨母,返回麟德殿應酬藩王宗親。

      王適出了皇城,見外郭燈燭輝煌、街坊人聲鼎沸,為免節外生枝,他吩咐王明月道:「夜裡人雜,你且忍忍,先回車內。」
      王明月甚是乖巧,一勒韁繩止住了追星步伐,將馬牽給了隨從,回到了馬車內歇息。
      三輛馬車夜行一路無事,中途遇幾名街使巡查,見了是宮內車馬,也是略略盤查,無甚耽擱。

      在離府約一里之際,王適遠遠望見道上立著一隊人馬,似有人在拉扯喧嚷,王適趨馬靠近,認清何人滋事,眉頭不禁微微一蹙。

      這路人馬俱是身強體壯的青年男子,少年得意,華冠麗服,甚至連馬鞍、籠頭上皆是玉制飾品,他們策馬團團包圍住一名老翁和少女,圍剿之際,玉珂鳴動,唯恐天下不知。

      韋敏與王明月亦聞得喧鬧之聲,掀起一角帷簾,不安地覷著軒外,那坐在頭車的許太醫更是索性將頭探出了車外,想瞧瞧究竟所為何事。

      帶頭的青年男子不知是目中無人,或是尚未察覺王適一行人已在後邊,只見他一揮馬鞭斥道:「還等什麼!將人拿下!」
      得他命令,有兩人立即躍下馬來,老翁大驚,伸手擋在少女身前,青年男子冷笑一聲,一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在老翁背上,老翁吃痛撲倒,眾人放聲大笑。
      「爹!」
      少女撲向前扶起老翁,見對方欲捉拿自己,她秀麗的臉容上浮現一股與年齡極不相襯的決絕,只見少女猛地一回身,竟從腰間抽出一口長劍,橫在雪白的項頸前!

      她厲聲道:「郭衍!你欺人太甚!你要拿我,便拿我的屍首去!」
      眼見慘劇一觸即發,王適忙出聲喝道:「且慢!」
      他這話喊得極其響亮,深怕自己說得晚了,害少女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眾人聞聲紛紛回頭,王適下了馬背,朝那男子一拱手道:「在下王適,郭大人別來無恙。」
      見王適行禮,郭衍隨意一抬馬鞭,並不下馬,居高臨下瞅著王適,不耐問道:「王大人有何指教?」
      他嘴上說得客氣,行徑卻著實放誕。
      王適的隨從見他無禮,紛紛怒目而視,只等王適一聲令下,便將他拽下馬問罪,卻見王適微微搖頭,不欲與郭衍計較。

      按理,王適堂堂吏部尚書,韋敏一品誥命夫人,論起身分地位,旁人也得敬他倆三分,偏這郭衍是已故的汝陽長公主之子,當年李靇念及故去的駙馬、公主顏面,便賜郭衍一個閒職,讓他長住京中,衣食無憂。但郭衍自幼無人管束,又結交一群紈褲子弟,越行越偏,以致成了今日這魚肉鄉民的惡霸。

      王適念他無人管教,並不問罪,只道:「在下路經此道,見此女欲自盡,故來相勸。不知,她如何得罪了郭大人?」
      郭衍粗聲道:「她爹拖欠一兩黃金已大半年,父債子償,這女子得去我府上一個月。」

      他話說完,一名家僕將欠條在王適面前揚了揚,王適淡淡瞥了一眼,道:「這欠條上的債主,貌似不是郭大人,是個叫陳四的。」
      郭衍不料他目光如此銳利,面色便有些變了:「陳四乃我家僕,我替他作主,天經地義!」

      王適轉過身,給隨從遞了個眼色。隨從意會,去第三輛馬車中取了一兩黃金、一斛珍珠、一匹綢緞。
      王適不卑不亢地道:「既郭大人是替人催債,在下便替人還了這一兩黃金,利錢不知如何計算,想來用陛下賞賜的東珠、綢緞償了也使得。中秋佳期,莫讓債務擾了大人賞月,不知郭大人意下如何?」

      這話直說得郭衍臉色鐵青,他催債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著將那少女強搶入府,豈料半途殺出程咬金,心中暗恨王適,面上勉強按捺不快,咬牙道:「甚好!」

      王適頷首,收回欠條,同少女一齊攙起地上的老者,道:「老爺子,我瞧你和姑娘身上都受了傷,不如隨我回府醫治吧?」
      那老者視王適為救難菩薩,忙不送迭答應道:「多謝!多謝大人!大人當真是活神仙、活菩薩!」

      郭衍白忙活一宿,見煮熟鴨子飛了,壓著火氣,順著老者的話嘲諷:「王大人聞聲救苦,倒真同廟裡菩薩一般。」隨即話鋒一轉,言外有音:「可縱是菩薩,也救不了世上每個人。」
      王適不願作口舌之爭,波瀾不興地回道:「謝郭大人提點。咱們就此別過。」

      郭衍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適帶走那對父女,恨恨啐了一口,拍馬便走。

      見他罷手,王適將老者攙上第一車與許太醫等人同坐,又向那少女道:「姑娘與我家夫人共乘一車罷。」
      少女順著他指示上了第二輛馬車,車內王明月緊挨著母親,挪出一個位置,柔聲道:「姐姐坐吧!」
      少女低聲道:「多謝。」

      馬車緩緩啟動後,少女弓著身子,模樣侷促不安,韋敏瞧在眼裡,溫聲安撫道:「姑娘別怕,方才救你之人是我夫君王適,他擔心郭大人秋後算帳,才邀你們父女回府養傷。你叫什麼名字?今年貴庚?身上可有受傷?」

      少女道:「……多謝夫人關心,我沒事。我姓葉,單名一個蘭字,今年十八。」
      王明月打量著葉蘭,見她眉如墨畫,俊眼生姿,又見那口配在她腰間的長劍,不禁道:「葉姐姐,你方才真勇敢。」
      葉蘭澀然一笑:「郭衍仗勢欺人,我除了拿命與他拚搏,還能如何?」

      韋敏聽著心疼,勸道:「葉姑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珍重性命,便是回報父母恩德。萬不可再拿命拚搏。」
      說罷褪下自己手上的金鑲玉鐲,套在葉蘭纖細的手腕上。
      葉蘭一驚:「夫人……」
      韋敏道:「這金鑲玉鐲有呈祥驅邪之效,咱們相逢即是有緣,我這兒還有些銀子,你一併收了,同你父親做點小本生意,日子便安穩了。」

      她邊說邊將襁褓中的明祥交給王明月抱著,伸手去解腰間荷包,葉蘭連連搖頭,道:「夫人不可!葉蘭不可平白收受他人財物!」
      韋敏微微一哂,將荷包放進她手裡:「誰道平白?今夜有太醫到我府上問診,接著還要熬藥、看顧明祥,我恐事多,抽不開身照料明月,便請你暫時陪伴她幾日,這銀兩便是酬金,你說可好?」
      王明月與母親心意相通,順勢道:「求你了,葉姐姐,和我做個伴吧!」
      葉蘭見她母女這般處處顧慮自己,不便拂他人好意,索性應下了這差事。

      過不多時,一行人返抵王府。管家老早提著燈籠候在門口,後方侍婢、家僕一干人等屏息以待。
      王適途中耽擱救人,恐誤了懸燈時辰,忙指揮著府內眾人行事。

      管家領命,先請許太醫替明祥把脈診治,差小廝將宮內賞賜的藥材煎了,其餘馬車上的物品眾家僕分頭搬運。
      韋敏亦不得閒,將葉蘭父女安頓在西院客房後,領著一眾奶媽、丫鬟至東院明祥的寢居。

      寢居外頭,咒禁師一番焚香祝禱後,接著入房貼符去祟,待諸事妥當後,由韋敏親自抱著明祥入內,安撫小兒平躺榻上,燃起了蟠龍青玉燈,高懸床頭。

      此燈一燃,玉色映現,龍鱗如點點星芒閃動,室內籠罩著一層淡青色的光輝,觀之甚是神異。

      咒禁師領眾人退至外間,吩咐道:「此燈已靈,切勿褻瀆。除父母、手足,外人不可沖犯此間。懸燈四十九日後,包管好了。」
      韋敏自當遵從,對王適道:「老爺累了一宿,快去歇息吧。我守著明祥!」
      王適只恐累著妻子,這事又不得假手他人,遂道:「我搬來臨室歇息,同你一齊看顧明祥!好歹有個照應!」
      王明月正想將自己的被鋪也搬來,韋敏卻想起一事,交代道:「明月,你去西院瞧瞧葉老爺子的傷!」
      王明月心知父母此刻分不出神來處理葉氏父女,應道:「母親放心,明月即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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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蔽月篇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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