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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圜丘祭天当日突降大雨,山路塌方,阻断了太后的马车,导致祭天仪式上,太后和掌印双双缺席,皇帝只好在礼部的协助之下,草草完成了仪式。由于讲稿的帛卷被雨水打湿,念祭天词时发生了好几次错漏,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这个锅自然应该是钦天监来背,还说是黄道吉日呢,就是这么选的?但因为钦天监官员往往都兼着别的职位,或是某某官员的门生,跟六部和内阁有着扯不清的联系,导致朝臣们互相推诿,互相弹劾,整日里一上朝就搞得乌烟瘴气的。

      而就在这时候,司礼监掌印萧瑾安却罢了工,听闻是山路塌方当天,太后的马车滚下山坡,掌印为救人受了伤,回府疗养去了。而太后就以祭天事故罪名未定的缘由,迟迟不肯批复工部申请修缮皇陵的银款。这两件事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可是山路塌方毕竟也是由于水患引起的,太后七扯八扯地扯上了工部,工部尚书周玉炫顶着顾采之的压力,也是有口难辩,一筹莫展。

      夜晚,酉时的梆子一过,闻溪就接到了顾采之的信儿,约她到慈宁宫后园的梨花林里相会。

      闻溪刚卸下戴了一天的沉重头饰,柔栖打散了她一头刚沐浴过的秀发,用梳子悉心打理着,闻溪一面用羊脂花油搓着手,一面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对付顾采之。

      柔栖给她换上一件黑金绒连帽的斗篷,道:“娘娘,您到底是喜欢顾大人还是萧掌印?做女人的,应当从一而终,不能三心二意。这叫什么来着……那个……那个水性杨花。”

      闻溪脸上一黑,什么水性杨花,没听过有人拿这话说自己主子的,闻溪道:“我是太后!”

      “那不过是面上的身份罢了。”柔栖道:“先帝爷大您那么多,也算不上您的真丈夫,何况您刚到乾清宫的时候,不一直就是个小太监吗,您那不叫夫妻之情,顶多算是给万岁爷喂药培养出来的医者仁心。”

      依着柔栖平素里不靠谱的风格,能说出这种话来也不让人觉得意外。闻溪想起来自己做小太监时候,多亏了柔栖在身旁陪伴,才觉得这冰冷的皇宫里有几分人气儿,她心里一暖,道:“别瞎说,顾大人不是什么好人,我去见他,是有正事儿需要商讨,不为别的。”

      柔栖为她披上外衣,麻利地系着领口的绦带,道:“那您这么说,是喜欢萧掌印了?”

      想起萧瑾安,闻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下,道:“他是个太监,服侍得我尽心,我自然要嘉奖他,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柔栖笑道:“您喜欢就行了。就因为他是太监,出入宫闱方便,才好给您作伴呢。”

      闻溪笑着捏了捏她得脸,道:“小蹄子,别胡说,我瞧是你喜欢吧,赶明儿给你送他府上去跟他作伴,你看如何?”

      早年柔栖第一次见到萧瑾安的时候,的确动过那么一小下春心,还说过只要能服侍萧瑾安,就算是和二三十个女人共享也不在乎的话。被闻溪一提,不禁脸上一红,道:“您就别打趣我了,奴婢可没有那个福分!再说他是您的,奴婢可不敢抢。”

      闻溪道:“什么他是我的,没有的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府里还有二三十个美人儿呢,如今他已经三天没进宫了,谁知道是不是借着养伤的借口,在家里享齐人之美呢?”

      柔栖摇头道:“不会的,有了娘娘,掌印大人怕是什么美人儿都不需要了,他对娘娘不一样,奴婢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迷上主子了。

      这种事从来都是旁观者清,闻溪却想柔栖不知道他二人幼年就相识,交情深厚,小四么,对她当然和对别人不一样了。

      闻溪穿上绣鞋,柔栖又道:“自打您住进了慈宁宫,掌印大人可是操碎了心,每天至少来请安一遍,生恐下人们伺候的不周到。上次您不经意间说尚衣监新送来的几匹料子太艳了,不大衬您,萧公公连夜就吩咐人换了一匹新的来,都是娘娘喜欢的花样。说实在的,您的口味呀,就是奴婢都不能像他吃得那么准。”

      闻溪听着,不觉就弯起了嘴角,道:“知道啦!他是个好奴才,赶明儿我好好赏他。”

      “瞧瞧,还不承认喜欢萧掌印,一听奴婢说掌印对您好,高兴成什么样了?”

      闻溪道:“胡说,我什么时候高兴了?”

      柔栖道:“您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啦!”

      闻溪冲她呲牙道:“就你知道!”

      主仆两个玩闹了一会儿,闻溪已走到了梨树林内,吩咐柔栖在武英殿后头等着,好给她把风。远远地只见顾采之向她走来,穿一身雪白的紧袖束腰锦袍,头戴玉冠,飘逸潇洒,心中暗自腹诽,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也不知道给谁看。

      闻溪走到顾采之身前,顾采之微一躬身,道:“太后大安。”

      闻溪听他用了一个这么官方的开场白,就知道他是心里不痛快了。却假装不知道,笑眯眯地道:“本宫安得很,劳顾大人记挂。”

      顾采之道:“听闻圜丘祭天当日,太后的马车在北郊山遭遇山路塌方,险些滚下山坡,好在锦衣卫及时赶去搭救,不知太后受惊了没有?”

      闻溪道:“当时肯定是惊着了的,不过都已经过去了,太医院给我开了好几副药,都是定心安神的,我吃了,眼下已经无事了。”

      顾采之的眼睛移到她的肚子上,道:“娘娘腹中还怀着先皇的遗腹子呢,应当珍重自己的身子,圜丘之事,幸好有锦衣卫及时相救,否则娘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真到了那一天,恐怕这满朝文武,都得跟着一起谢罪了。”

      “是呢,”闻溪也唉声叹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道:“大人放心,再不会有下次了。毕竟此次去圜丘是祭祖,是惊动神明的大事儿,本宫不敢怠慢,要怪就应该怪钦天监,算来算去,星象也观测了几十天,就观测出这么一个结果来。”

      顾采之冷声道:“钦天监有罪,同工部何干?娘娘以这个借口不肯批臣的款项,恐怕不大说的过去吧?”

      闻溪道:“朝政大事,牵一发动全身,需得一件一件,小心处理,万一那钦天监与工部暗中有来往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周玉炫和夏井川本是同科的进士,同科就是同门,同门就算是亲手足,说不定这事儿啊,就是周玉炫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家在祭天大典上失仪,触怒神灵,颠覆社稷。”

      只因为跟钦天监的一个小官是同年的进士,闻溪竟然连颠覆社稷这样的罪名都给他安排上了,顾采之脸色一沉,道:“朝廷进士,都是天子门生,说起来各各都是同门,太后是真的因为这个,还是有意为难,就是想和内阁过不去?”

      闻溪面不改色,笑道:“哪有的事儿!吏户礼,刑工兵,各各都是为朝廷办事的,是我大瑞的肱骨,本宫身为太后,感激他们都来不及,怎么会为难他们呢?”

      “娘娘莫要再装了。”顾采之说完,一步一步地逼近闻溪。闻溪有点发慌,正暗想办法,顾采之却猛地搂住了她的腰,反手将她压在了假山上,乌黑的眸子压迫地盯着她的脸,“三日前北郊山山路塌方,娘娘和萧瑾安一同失踪了大半天,是去了哪儿?”

      闻溪道:“山路塌方,本宫不小心滚到山坡下去了,当时天降大雨,自然是先找了个山洞避雨。”

      “跟萧瑾安一起?”

      闻溪道:“萧瑾安他提督东厂,满城的锦衣卫都由他调配,我失了踪,他不去找谁去找?”

      顾采之道:“臣怎么还听闻,前几天臣进宫那晚,娘娘你偷偷调取了慈宁宫夜里当值的名册呢,这查出来的结果,娘娘怕不是暗中交给萧瑾安了吧?”

      “哪有的事儿!”闻溪否认道:“那是因为慈宁宫少了件东西,我怀疑是来往的小太监手脚不干净,这才叫刘询查的,萧瑾安事忙,这种小事,我哪里会那么不识时务,去麻烦他呢?”

      “娘娘说实话吧!”顾采之冷声道:“若不是娘娘,萧瑾安又会那么快查到陈哲忠身上?这样的恩情,也难怪萧瑾安在北郊山萧瑾安宁可舍了性命,也要保娘娘周全了!”

      闻溪道:“他是奴才,为主子送命,难道不是应该的?”

      “娘娘嘴里这么说,心里只怕心疼得厉害吧,”顾采之勾起嘴角,俊美的脸上带出几分邪魅,“娘娘实话告诉臣,您该不会是喜欢上萧瑾安了吧?”

      “顾大人玩笑了,萧瑾安是个太监。”

      “未必吧?”顾采之道:“一年前,臣就接到过信儿,说这萧瑾安不是个真太监。只是这消息来得太容易,臣心里打鼓,怕是别人设的圈套,这才没相信。臣敢问娘娘一句,萧瑾安,到底是不是真太监?”

      他一面说着,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闻溪的脸。闻溪顿时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她知道自己只要说错一个字,必定就会让顾采之猜出真相来。

      好在这个秘密,顾采之不知道,闻溪也不知道,“大人别忘了,萧瑾安当初可是拜过江直才进了宫的,凭江直的本事,会让他留着东西,祸乱宫闱?”

      顾采之看着闻溪坦然的眼睛,心里便信了八分,可是自己竟然连个太监都斗不过,心里愈发得气愤难平了。

      顾采之一手搂住闻溪的腰,微微倾身子,灼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耳畔,道:“既是这样,臣今日就不走了好不好,在这慈宁宫里,好好陪陪娘娘。”

      闻溪心里一阵大骂,顾采之说完,便低下头,去索吻她的红唇,闻溪左右晃着脑袋躲闪,顾采之冷了脸,“怎么,你不愿意?”

      闻溪本来觉得自己肯让萧瑾安占便宜,是因为心里对他有愧,想要补偿,多少有点舍身取义的意思。

      可直到此时她被顾采之抱着,她才明白,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萧瑾安,往日她是有多高估自己,原来感情和身体,没有一个是那么容易出卖的。

      闻溪逃脱不了,便抬起膝盖,用力一顶,正好就撞在他的某一地方,顾采之感到一阵抽痛,下意识地撒开了手。

      闻溪趁机从他身下溜了出来,顾采之痛得一脑袋冷汗,大怒道:“娘娘口口声声说爱臣,怎么连让臣碰一下都不愿意,娘娘还说自己说的不是假话?”

      闻溪冷笑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让萧瑾安看见,小心他要了你的小命!”

      顾采之勃然大怒,道:”娘娘终于承认了,往日到是臣小瞧了娘娘,不想娘娘还有这般本事,连太监的床都要爬,娘娘就这么饥不择食么?”

      闻溪知道他是故意要激怒自己,可眼下还不是跟顾采之真正翻脸的时候,闻溪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大人?我是想为大人,打探出萧瑾安的秘密来。”

      顾采之皱紧眉头,“什么秘密?”

      闻溪道:“我明天去帮你问一问。”

      顾采之脸色一沉,“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闻溪道:“怎么是开玩笑?你刚才不是也说了,这个萧瑾安为了我,不惜自断手筋,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一定是暗恋我,我去问,说不定他就肯说了呢?”

      顾采之眯了眯眼,探究着她话里的真假,闻溪可怜兮兮地道:“怎们,难道采之哥哥不肯相信我?”

      顾采之冷笑一声,现在的他,当然是半句话也不相信。

      闻溪道:“哎,说来也不能全怪我,是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出宫,说要同我长相厮守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我不仅没出去,还成了太后娘娘,往后怕不是一生都得钉死在这皇宫里,我不为自己筹谋怎么行?”

      顾采之道:“所以,你打算投靠萧瑾安?”

      “怎么可能呢!”闻溪白了他一眼,道:“说起来,萧瑾安这个人,眼下的确是得罪不得。时不时也得卖他点好,那是为了往后从他身上,讨个更大的回报来。”

      “什么回报?”

      闻溪道:“采之哥哥,咱们两个合作如何?”

      顾采之没有说话,审视地看着她,闻溪道:“我想好了。这萧瑾安在北郊山,宁可自断双手,也要救我的命,说不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只要我对他虚与委蛇,假以时日,不难套出他的底细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当然是要告诉你了!”闻溪笑吟吟地道:“那个什么陈哲忠,实话跟你说了吧,不过是我探路的石子罢了,有句话说得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想跟萧瑾安做交易,也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不是?”

      顾采之冷哼一声,闻溪正色道:“你放心,萧瑾安的底,用不了多久,我便可以给你套出来,可是你要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闻溪道:“你得答应我,十个月后,你得保我们母子平安,再想个法子,送我出宫。”

      一旦萧瑾安死了,闻溪便也没必要再留在宫里,就算她不说,顾采之也不舍得,顾采之道;“娘娘怀的,可先帝也的正宫嫡子,未来说不定可以做天子的,娘娘当真舍得出宫么?”

      闻溪明白不给自己搞点要求,顾采之是不会信任她的,道:“采之哥哥别开玩笑,在你手下,凭什么正宫嫡子能活得长久?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雄心壮志,不过是想保命罢了。你若愿意,咱们两个就击掌为誓,还有四个月,我答应你的,会让萧瑾安,看不着明年的太阳。”

      顾采之道:“娘娘既然想同臣合作,也不能一点好处也不给不是?工部的银子,明儿一早就得朱批,决不能再托了。”

      “采之哥哥放心,”闻溪道:“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顾采之唇边勾起笑容,伸出手掌,叫闻溪与他击掌。闻溪虽然不情愿,可也只好伸手拍在了他的手心,不料顾采之手腕一动,一把就将她的柔荑抓住了,顺势一拉,又将闻溪拉到了自己怀里。

      他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娘娘还没回答臣的话呢,今夜臣就不走了,好好在慈宁宫里陪着娘娘,好不好?”

      说完,他整个人又向闻溪覆了过来,正此时,忽听有人喊道:“娘娘,娘娘!”

      正是柔栖的声音。闻溪大喜过望,一把推开顾采之的脑袋,顾采之不妨她会突然用力,后脑“咣当”一声撞在了石头上。

      伤处顿时传来一股剧痛,只怕要起包了,顾采之怒道:“你干什么?”

      闻溪人畜无害地道:“人家……这不是害怕么!哎呀,我差点忘了,刚才我叫了柔栖去帮我拿宵夜,想是这会儿拿回来了,不见了我,正四处找呢,我得先去了。”

      闻溪说完,飞快提着裙摆步上丹墀,迈着碎步走远了。顾采之望着她袅娜的背影,恨得牙根直痒,什么时辰了还吃宵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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