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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御状 ...

  •   青州刺史府,荣升拿着刚收到密信敲开了萧俨的书房门。

      他将密信双手奉给正在看书的萧俨,屏退下人后站在一旁侍立。

      萧俨看着手下刚呈上来的密信眉头紧皱,静默半晌轻轻道了句:“靖安军果然出事了。”

      荣升是自幼侍奉他的心腹,闻言道:“是周鼎忠要造反了?”

      萧俨摇摇头:“说是胡戎犯边,陈召轻敌冒进中了胡戎人的埋伏全军覆没。”

      他将密信随手扔在桌案上冷笑着:“鬼才信”

      说到造反他周鼎忠能有今天也全赖当今这位陛下。

      先帝成和帝数子早夭,仅有一位永嘉公主活到成年,孝桓帝作为皇室远亲在被成和帝选中之前也是受过一番苦的,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昔年的落汤鸡一跃枝头,纵使是潢天贵胄,却也摆脱不了早年的阴影。

      沈崇是永嘉公主驸马,出身名门早年承袭梁国公。他虽出身世家身上却毫无纨绔公子气,后来从戎深得军心在边疆屡立战功,但孝桓帝不放心这么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即位后便找了个由头罢官免职,夺了他一手带起来的肃羌军换上自己心腹。

      数年后胡戎南下,那心腹也是个不知兵的废物,竟然弃城而逃,让胡戎一路打到中都火烧皇宫,而各城守军军竟无人能挡,最后还是闲赋数年的沈崇请战,整顿残军用了三年才收复失地,却也掏空了国库。

      周鼎忠镇守的幽州不是主战场,又加之孝桓帝为了分沈崇的兵权有意扶持,直到这些年周鼎忠势力越发壮大,甚至勾结胡戎蚕食河朔三镇,孝桓帝才派召在易州组建靖安军。

      “陈召无大才,就一个优点听话。”

      萧俨淡淡道:“缺点也是太听话了,不是圣令他绝不会出兵。”

      荣升思索着:“主子是说周鼎忠假传圣旨诱陈召出兵?那岂不是和朝廷撕破脸了?”

      “撕破脸应该是不至于,他还需要这层窗户纸,陈召的五万靖安军在一天,他周鼎忠便一天无法真正掌控河朔,想要起势须得自身准备充足,只好先扫清后院才能安心筹备造反的事,也用不了太久,不出两年,河朔三镇必出反旗。”

      “这天下马上就要大乱喽!”

      荣升见造反二字从自家主子口中这么轻易说出,心中生起一阵寒意。

      他试探的开口道:“那三爷还在京为质,要是周鼎忠起兵造反,三爷怎么办?”

      “林淙正好去中都给骁骑军副指挥使梁先义祝寿,我托他给阿綦带过信去,你顺便派人在中都时刻接应着,河朔一有异动立刻护送他回青州。”

      “是”

      说罢萧俨脸上又泛起一丝愁容,似是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阿綦来信,言语中透露他在中都相中了一个女子……”他叹了口气:“我当初也是没办法,不然怎么舍得将他送到中都去当人质。”

      荣升心知他这是怕萧綦沉湎于中都酒色丧了志气,忙安慰道:“主子不必忧心,想必三公子也是新鲜一时,况且那还有二小姐照应着,应当不会有事的。”

      萧俨捏了捏额角:“希望如此。”

      他又吩咐了几句别的事便叫荣升退下了,转眼书房中又剩他自己。

      他打开窗子看了看窗外,盛夏时节接连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日头一升,庭院中几棵梧桐树愈发鲜亮,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他父亲萧绪被人刺杀于府中,朝野内外对青州空缺下来的刺史之位虎视眈眈,他为表忠心只能将唯一的弟弟送到中都为质,多方周旋才保住父亲苦心经营二十年的青州未落到他人手中。三年来他夙兴夜寐,几乎终日不得闲暇,直至如今终于使青州内外安定。

      萧俨仰头看了看天光,面上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笑容:不管他新朝廷旧朝廷,这青州只能是他萧家的。

      本朝子时宵禁,博原城中虽算京畿重镇,但过了亥时大半店铺都已关张,街上少人行,除了烟花巷,此时黑夜中灯火不息的也就剩酒楼客栈了。

      刚下过雨,盛夏的夜晚没了白天的闷热,博原城中夜风徐徐,不知何处传来两声莺啼,清幽婉转,祛暑降燥,使得夜空更加幽旷,没过多时一个人脚步匆忙的从城东的福来客栈走出。

      是老郑。

      老郑出了门朝着四处张望,终于客栈房顶发现了正在吹风的林淙。

      老郑见到林淙心下也松了口气:“二公子你可算赶来了,等你一天了,快下来我都安顿好了。”

      林淙脸上也浮现了轻松的笑意,他朝下一跃轻巧的落在老郑身边,没发出一点声响。

      老郑忍不住笑道:“二公子这轻功练得真好,比老郑强多了,像我这样的自己逃命都差点闪了老腰。”

      林淙对他一向恭敬,赶紧回礼道:“哪有,郑叔过谦了。”

      老郑早年跟着父亲林凤亭没少走南闯北,后来受了伤自请去后院养马,平日极少出门。这次是林淙第一次出远门,林凤亭特地请出了老郑同去,想来是怕他年轻不懂江湖。

      老郑笑了笑:“公子快进房休息吧,房间我都安排好了。”

      接着他又低声道:“那二位也安顿下来了,这福来客栈的老板与老爷多年的交情,可以放心。不过徐校尉中途醒过一次情绪激动,现已睡下了小六在守着他。”

      “好,我一会儿收拾好我就去看看他。对了郑叔,再去开一间房,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

      老郑立刻变了脸色:“是那个女人?她还跟着你呢?”

      方才天黑没看清,这会儿在客栈门口的灯火下才看到林淙半个臂膀都是血,老郑急切的抬起了他的手臂:“二公子你受伤了?”

      林淙笑着岔开话题:“一点皮外伤,不过总算将他们摆脱了,但我看有一行人也朝着博原方向来了,咱们还是要小心才是。”

      老郑才不上他的当,依旧穷追不舍:“这伤怎么弄的,是不是因为那女子?”

      林淙连忙否认:“没有郑叔,是我不小心。”

      说着他起身跃上房顶,将还在房顶吹风的蘅娘带了下来。

      蘅娘哪见过这场面,飞来飞去晃的她头晕眼花,一落地就靠到林淙怀里不住喘息。

      老郑脸色愈加难看。

      林淙无奈的笑了笑,将那个碎了的包袱递给老郑:“辛苦郑叔了。”

      老郑接过包袱,梗着脖子在门口站了半天,终是进了客栈蘅娘安排客房去了。

      安置好蘅娘后,两人一起到了厢房。林淙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老郑就在一旁坐着,他憋了半晌终于道:“二公子,我看那个女的有问题,”

      “郑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她说自己是从易州逃出来的,周鼎忠杀了她的主家,这一切皆与靖安军的遇袭吻合,先带着吧,万一能为徐校尉做个人证也是好的。”

      说起这个老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唉,二公子你还是太年轻,江湖险恶啊,咱们出门本是为着给中都的梁大侠贺寿,最多也就应封家江湖令看看蜀中卫晖的案子,你在半路上救下这么两个人,得罪的人可是周鼎忠,幽冀节度使,河朔三镇的实际掌权人。”

      林淙笑了笑:“郑叔你怕什么,路见不平本就是江湖人分内之事,且不说咱们远在青州,他们连咱们脸都没看清,上哪知道咱们是谁去。”

      “二公子你别说老郑胆子小,那日那人隔空震伤徐校尉,也就是他底子好也命大,换个普通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这人功力恐怕远在咱们之上,决不可轻视啊!”

      林淙此时也收敛了笑容:“那人确实有些功夫……”

      老郑看了眼四下,继续道:“而且今日我看徐校尉身上的掌印还是铁青的,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说着他又靠近林淙压低了声音:“夏侯关”

      “一关一亭二楼阁,春逢五月开江色的摧心掌夏侯关,”

      这个林淙还是听过的,一亭指的他爹林凤亭,二楼阁指的是明月楼和七杀阁,明月楼和七杀阁都是江湖上两大暗杀组织。后来不知怎地明月楼转行卖起了情报消息,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七杀阁则是专门从事暗杀营生,在江湖一家独大,不过他们行事隐秘,被抓住也是从不留下活口,江湖人人记恨却又无可奈何。

      春五月指西北的春痕刀杜五,他早些年混迹江湖名胜一时,后来胡戎南下,和众多江湖人士一起投了沈崇的肃羌军抵抗北虏,功成名就后避居西北从此不问世事。

      逢谐音封,指蜀中的雁行千里封驰,封家和林家是世交关系极好,林淙的轻功就是得了封家的真传,江色指的是紫云谷的圣手医仙韩江

      老郑叹了口气:“二公子你还小没听说过,早些年这可是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魔头,横行江南一带,一双肉掌碎石断刀可隔空取人性命,后来在各大门派的联合追缴下消声觅迹,这些年江湖比较太平,没出过什么大乱子,一个关彪就值得发江湖令,要搁他面前那只算个小喽啰。”

      “不过我看到不一定真是夏侯关,也可能是他功夫不到家的传人弟子,当时那一掌要是夏侯关打上的话,恐怕徐校尉活不到现在,”

      林淙一边思考一边摸着下巴:“那个关彪我见了,也不算什么有本事的,名号叫的响罢了,他真能干出杀害卫大侠一家的事?连我都能从他手下轻易逃脱可见他也不算个高手!”

      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话说卫大侠究竟怎么死的?封家有没有消息?”

      老郑摇摇头:“没听说,封家只说关彪杀了卫晖一家十八口就北上逃窜,其余的信中没说。”

      林淙道:“看来要等到封家人来了再问清楚。”

      两人又说了几句,林淙整理了下衣服去看望小六和徐轸。因怕半夜有人刺杀,老郑就将徐轸和小六就安置在隔壁,林淙去时徐轸已经醒了,正靠枕头发呆,小六也在一旁坐着不动宛如两座木雕。

      见林淙推门进来,小六最先迎了上来搬了张椅子给他。

      小六只有十三岁长得干瘦干瘦的,他自小没了娘跟着父亲种地为生,本来家中三亩薄田,父子二人本还过的下去。

      大概半个月前,徐轸南下进中都告状的时候晕倒在小六家门口,这对好心的父子收留了徐轸并准备了饭菜,谁知半夜周鼎忠的人便冲入家门,二话不说杀了小六的父亲,徐轸也算有情义,逃跑也没把小六丢下,两人一齐南下逃亡,直到数日前,他们再次遇到周鼎忠的爪牙,徐轸保护小六受了伤,二人命悬一线之际林淙赶到救下他们。

      眼下他没了父亲,一直护着他的徐轸又身受重伤,小六一双眼哭的通红,见林淙来了他擦了擦眼泪,一开口就带着浓重的鼻音:“徐大哥真的没事吗?会不会死?他说要给我爹报仇呢,他睁着眼睛怎么不说话?”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让林淙不知该怎么回答他。

      他摸了摸小六的头:“先去找你郑伯伯让他给你弄点东西吃,我和你徐大哥有话要说。”

      小六扁扁嘴,虽不情愿倒也走出了房门并且将门带上了。

      小六出去后徐轸这才缓缓偏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怎样面对他,是我害了他父亲,害的他这一路风餐露宿,还险些搭上性命。”

      “徐校尉不必自责,你进京后本就是要告御状的,待向天下昭示周鼎忠的罪孽,小六的仇自然能报。”

      徐轸苦笑着摇摇头。

      林淙见他神色惘然有意岔开话题:“你上京告状可有证据?”

      徐轸收敛神色,微微点了点头:“虽不能指明周鼎忠的罪行却也可以为陈将军为靖安军洗刷冤屈。”

      林淙想到了蘅娘想问问靖安军中是否有个叫何光的都尉,他刚要开口,便听小六的声音从房外响起。

      “你是谁?”

      林淙立刻出门查看,只见小六警惕的看着房门外瑟瑟发抖的女子,那女子正是蘅娘。

      他皱了皱眉:“蘅娘?你来做什么?”

      蘅娘神色慌张,她颤声道:“公子……我一个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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