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天荒地老时》临翕LX

9、第九章

　　帝城下了一场十分罕见的大雪。
　　从城北到城南，一连下了七天，连气象局的专家都感到十分诧异。
　　梁静娴在警局哭昏过去两三次。她顶着一对肿眼泡，手中还提着一袋早已经凉透了的豌豆黄。
　　“梁女士，节哀顺便。”
　　往生寺依山傍水，据警察透露，是一个早上在湖边钓鱼的老头发现的。他回忆起当时场景，仍有些心有余悸。
　　“往生寺建在山顶，那姑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得多疼啊。唉，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了，好好的人怎么就……”
　　梁静娴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江安拟的死讯很快在圈里传遍了，尽管梁静娴委托过警方尽力封锁消息，可还是不顶用。微博上上下下都在讨论这位英年早逝的女明星，热搜也早就爆掉。
　　有人猜测是情杀，有人断定是仇杀。
　　“听说了吗，那个刚拿了影后的江安拟死了。”
　　“真的假的？怎么回事啊，她才刚拿了奖，前途无量啊！”
　　“嗐，圈子里那点事儿呗。你们记不记得之前有个新闻说她被人绑架，我估计就是得罪了圈里什么大佬，一定是仇杀。”
　　“不是吧，警察不都发声明了吗，她自杀的啊。不过也能理解，压力大又遭人眼红，听说她一直都有抑郁症。”
　　“这年头得这病的人可是越来越多了，我以后要是生了孩子，绝不可能让她做这个，快快乐乐活着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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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安拟的后事是梁静娴一手操办的。她知道她一直低调惯了，便也没通知太多人，只是告诉了顾昱，还有…陈景渊。
　　上过香，鞠过躬，从后厅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将遗体送去火化。顾昱低着头小声抽噎，白色上衣沾染了几道灰色擦痕，看起来狼狈至极。
　　“景渊哥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嗯。”
　　陈景渊轻轻点了点头。几年不见，梁静娴只觉得他像变了一个人。是气质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他不大爱说话了。
　　“景渊哥哥，好久不见，怎么变得愈发不修边幅了。你看你，胡子拉碴的，人也黑了，若是安安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嘲笑你的。”
　　梁静娴嘴上笑着，心里却十分苦涩。
　　“虽然我不知道你同安安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我心里清楚。她虽然嘴上那样说，可心里还是把你当朋友的。你知道的，她一向嘴硬心软。”
　　陈景渊陷入了短暂回忆。他总觉得那日与她吃饭还历历在目，似乎才是昨天发生的一般。她没有对他说出那番话，他也没有碍于面子放她走。
　　“都是我的错。”
　　陈景渊深深叹了口气，眼眶也有些湿润。他捏了捏酸涩的鼻梁，只觉得心里闷的厉害。“我知道她对溪染的心意，可我还是说了那样的话刺激她。我真的很后悔，是我害了她。”
　　梁静娴见他将脸捂住，不住地颤动着肩膀。她想伸手去拍拍他的后背，只是那双手停在了半空中，怎的也落不下去。
　　“不怪你。这或许就是安安的命吧。景渊哥哥，我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
　　陈景渊抬起头，看向远处。
　　“什么。”
　　梁静娴微微勾了勾唇角，“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自卑，总是害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心里那道永恒的白月光。”
　　陈景渊身体不可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白云苍狗，时移世易啊。安安等了一辈子也没等来一句我喜欢你。罢了，如今也算是个解脱。景渊哥哥，你能否替我给那个人带句话。”
　　陈景渊睁大了眼睛。
　　“如果有来世，能不能……别再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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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第一报社。
　　“您好，我是二十三中高中部的学生，我想找您帮个忙，可以吗？”
　　整齐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梳着低马尾，看着很是面善。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咽了一下，显得有些战战兢兢。她十分虔诚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上帝忠诚的信徒。
　　文件夹里是一封信和一枚有些褪色的戒指。
　　“市北有一栋荒废了很久的公寓，我昨天下午放学回家，一时贪玩迷了路，不想竟误打误撞找到了那里。”
　　女孩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为情。
　　“您听过江安拟这三个字吗？”
　　中年女人推了下眼镜，嘴里默念着那几个字，想要从印象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你说的是…十年前那个自杀的女明星江安拟吗？”
　　女孩激动地点着头，随后伸手指向桌面。
　　“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将这封信公开。”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直到现在，很多人对她仍旧抱有偏见和诋毁。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也能想象到她当时有多难。请您相信我，只要这封信面世，就可以还她一个清清白白。”
　　中年女人静默了许久，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挣扎。良久，她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地伸出手，将指尖从泛黄的信封上掠过，感受着尘封已久的气息。
　　“我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吗。”
　　女孩瞬间红了眼眶。她努力揉了揉眼，声音嘶哑。
　　“您看过就什么都清楚了。”

　　致小先生的一封信：
　　溪染，见字如吾。
　　我不清楚这封信你是否看得到。它就像我们的短暂相遇，难以窥见天光。或许老天会同情我一次，但倘若有一日你真的看到了，大抵我也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你知道么，遇到你之前，我从没想过男女之事。遇到你之后，我没再想过别人。
　　你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你不经意闯进我的世界，将我搅得人仰马翻。我时常会埋怨上天，为什么要安排两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人相遇？可后来我渐渐明白，你是上天送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你融化了我那颗冰冷孤寂的心。
　　说起来，我真正认识你还是从陈景渊那里。那时候我刚同他认识没几天，我偶然间得知，他与你竟然也是很好的朋友。他告诉我你的名字，白溪染。
　　是我后知后觉，原来那才是这场错误的开始。倘若我没有从景渊那里得知你的名姓，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原本我是误打误撞来到了这里。起初我很是不高兴，因为我放弃了另一部更好的本子。但我遇见了你，于是我又在想，这样一波三折你我还能相遇，是不是上天一早安排好的？
　　我承认，起初我对你抱有一些莫名的敌意，我也不清楚这是何缘故。我想，大抵还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让我生平第一次有了危机感。虽然我嘴上不说，可我心里已为你心悦诚服，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向周围的人探听关于你的消息。景渊也好，阿娴也罢，都只是因为我的私心作祟。我沾沾自喜，因为只要我不提起一个字，谁都不会知道。
　　谁都不会知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掩饰的很好，景渊那个大傻子果真一点都看不出来。我既开心又难过，因为我只能偷偷喜欢你，却不能光明正大表现出来。你不知道，我是一个自尊心强的可怕的人，我不允许自己先低头认输。
　　纵使我爱惨了你，心如刀割。
　　我胆小如鼠。我只敢在没人注意的地方偷偷望向你，却连和你对视的勇气都没有。我无数次描摹你挺拔的背影。我想，哪个姑娘要是能让你拥入怀中，那她一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后来我们去了津城。情人节那天的奶茶，原本是只想请你一个人。可是我怕太过明显，让他们寻出一丝端倪。我觉得宋惊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一定能看穿我的心思。我有些心虚，所以不得不拉上景渊和阿娴他们几个混淆视听。
　　我们明明离得很近，可是又隔得好远。每次面对你，我总是自卑到尘埃里。如果我可以更优秀一点，或许就可以和你并肩而站了。
　　我怨恨过景渊，他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却不肯帮我。连他也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我高攀了。或许在他眼中，只有林婧溪那样的人才能配的上你。
　　说起这位林小姐，我们还曾有过几面之缘。
　　几年前我曾去过往生寺，那里的住持说我执念太重，六道轮回时会受尽苦痛。我不甘心，那孟婆汤我不会喝下，忘川水我也不会跳下，纵使在修罗地狱受尽酷刑我也不会放下这心中执念。
　　就在那天，我遇到了林小姐。
　　后来我与她的再次接触，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渺小。婧溪是个好人，她温柔又贤淑，大气又稳重。她有那样好的家世，又有那样好的学识，我忽然觉得站在她身边就像一个小丑。虽然人人都道我这个大明星，可我心里清楚，我其实一败涂地。
　　我知道我们的结局注定无疾而终，可我还是甘愿沉沦在这场风月局。爱你这件事已经深入我的灵魂，我为你哭过、笑过、执着过、疯狂过……我这短暂的一生所有的偏爱都给了你一个人。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知道你同婧溪两心相悦，我真诚的祝福你们。只是溪染，这辈子你给了她，那下辈子呢，可不可以许给我一次？
　　我在塞纳河畔为你种了一片玫瑰花海，那里的人们很是亲和友善。他们教会我制香，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好女人。待三月樱花盛放于埃菲尔铁塔之下，我要送你一片万千星河。
　　我会在巴黎等你，我会在巴黎一直等你。到时你拉小提琴，我跳舞，在那片四季永远盛开着玫瑰的地方。
　　我的小先生，下辈子一定要接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