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女医》花依旧人空瘦

1、逃亡江南

　　“叫花子——叫花子”吴县街头，一群顽童正追着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年起哄，少年无可奈何，谁叫他和娘亲刚刚迁入此地呢？只好充耳不闻。见少年不理，内中两个顽童变本加厉，竟拾起路旁的土疙瘩朝少年扔去，少年一时不察，正中后脑勺，顿时变得蓬头垢面，真成了小叫花了。“住手！”忽闻一声脆喝，只见一个姑娘双手叉腰，一双眼睛瞪得铜铃大，身旁还依着一个姑娘，年岁稍幼，脸上戴着面纱看不真切，只露一双珍珠葡萄般的大眼，扑闪扑闪。几个顽童看到姑娘却不害怕，其中一个劣童还反呛道：“你是谁？也敢管大爷的好事！”旁边的顽童便哄笑一堂，气的姑娘柳眉倒竖大声叱道：“好呀，看来你们夫子的书是白教了，让我捉了你们几个大爷去回炉重造”。吴县历来以诗书传家，自古以来人才辈出，端的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偏这几个顽童一天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一听要告夫子，心里先怵了，嘴上却是不饶：“啧啧啧，你是看上了小叫花吧，想嫁给他做媳妇么？走了走了”“你们给老娘等着”大姑娘气的粉面含霜，作势要去追，一堆顽童轰的一声作鸟兽散了。“你没事吧。”戴面纱的小姑娘关切的问，小叫花顶着一个母鸡窝，突然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没来由小脸一红，嗫嚅道：“我没事，那个。。谢谢你们了”“不用谢的，以后他们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是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辛月”“你的框里是什么？”看着辛月背篓里的半框草，小姑娘好奇的问。“是我采的草药”“真厉害”大小姐赞叹道，眼前的少年身板柔弱，想不到还会上山采药。“那个。。。我得去卖草药了，我娘还在家等我呢。”辛月说罢朝大小姐道了谢便匆匆离去了。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却见少年已走远，愣了愣，旋即又开心起来：“走罢，春花，我们去买糖葫芦”说着便蹦蹦跳跳的往前去了，叫春花的姑娘赶紧跟着，一个劲的劝诫：“哎呀大小姐，顾大夫不让你多食甜食哩，糖葫芦可吃不得呀“”“我省得的，今儿我就尝两颗，剩下的都归你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儿便寻着糖葫芦摊去了。
　　辛月站在一座两进的宅子前，略一停留整了整有点蓬乱的头发，方才迈了进去。先进到二进院里，给老爷夫人请安。辛月父亲和贾老爷是出五服的远房表亲，平时并不曾走动，奈何人有旦夕祸福，北方胡乱突起，王军大败，辛月父亲作为随军大夫，生死未卜。老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南迁避祸。辛月孤儿寡母无家可归，只得随了难民南迁，一路颠沛流离，辗转投靠到了贾府。贾府共四口人，大夫人是当地富户的千金，看上了发迹前的贾老爷，嫁给贾老爷后贾家生意蒸蒸日上。二夫人却是命运多舛，出身贫寒，自幼被卖给戏班子，跟着戏班子四处流浪，一日得了贾老爷青眼，由贾老爷赎了身，抬了做二太太。大夫人育有一子，年方三岁，深的贾父贾母宠爱。到了正房，贾老爷正和夫人在逗牙牙学语的胖小子。贾老爷中年得子，对这个宝贝儿子格外宠爱，小胖子被逗得咯咯直笑。辛月清了清嗓子“月儿问老爷夫人安”。贾老爷含笑应了，顺便问道：“今天第一天采药，可有收获？”贾夫人确是面色不虞，只用下巴稍微点了点算是应了。“回老爷，今天合计采得草药三斤四两，一共卖得十文钱”“甚好甚好，万事开头难嘛，已经不错了，慢慢来。”因着高兴，言语中也带着笑意，“二娘那边还没去吧，也过去看看”“是，老爷”辛月辞了老爷夫人来到西厢房，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坐在窗前穿针引线，眉眼间自有一种风情。见到辛月，放下手中的帕子道：“月儿可算回来了，听说你上山采药去了？山里蚊虫虎豹多危险呐，万一碰到歹人又如何是好？”连珠炮般问了出来。“回二娘，小时候父亲常带我上山采药，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况且我随身带着柴刀哩，没甚危险的。”女子横了她一眼，恼道“你倒是个不怕事的，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真要碰到事哪能有你的好。”说着不禁叹了口气，谁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月娘指不定在家里有多担心呢，可孤儿寡母寄人篱下，哪能指着月娘那点体己钱过活呢？怕不多几日便坐吃山空了。二娘犹豫了一下，悄声道：“要是开销打不开了，二娘这还有点体己钱可以拿去用。”辛月心底一暖，“谢二娘，月儿省得了。”辞别了二娘，辛月回到了耳房，“娘，我回来了”房间只一面开着小窗，因而室内有些昏暗。“今天的草药卖了十文钱呢”辛月扬着脸，一脸求表扬的模样。“月儿可真厉害，见过老爷、夫人了吗?”月娘手轻轻抚上辛月的头顶。“都见过了”辛月依偎了过去，懒在月娘怀里。月娘掏出手帕给少年擦了擦脸上的薄汗，笑着说“看你这脸都成小花猫了，你这是到哪家去偷食了罢？”“娘——”辛月佯装生气，嘟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把月娘逗得开怀大笑，忍不住咳了几声。“娘，您身子好点了吗?”辛月一脸担忧。“娘没事，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辛月握紧了拳头“娘，您不用担心，等我赚了钱，给您找最好的大夫给您看病，给您用最名贵的药。”月娘笑道：“好呀，那月儿要赚多少钱呢？”“和沐员外家一样多”沐员外是金陵巨富，家有良田千顷，仆从下人不计其数。月娘闻言乐了，“嗯嗯，现在已经有十文钱了”辛月听出娘亲的揶揄，很不服气“娘，我现在已经认识一百多种草药了，等我把草药都认完，我一定会赚更多钱的”
　　“娘信你”
　　“到时给娘找最好的大夫来问诊”
　　“好”
　　“到时我们搬出去，租一个大房子住”
　　“好”
　　“到时我给您买很多的新衣服，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好”
　　“到时，我们把爹接回来”
　　月娘心底一颤，“月儿，你知道吗？你爹。。。他恐怕回不来了”辛月眼眶湿润了，翁声道：“万一呢，万一爹还活着呢，等我赚够了钱，我就去找他”
　　月娘犹豫了片刻，终是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