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们》大河自西

3、番外（三）

　　番外三

　　“对，是我，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妞妞笑嘻嘻帮谢阳把枕头垫高，同时用手拍了拍，“行了，先躺下吧，你现在就别逞强了，要帮忙不？”

　　谢阳脸上出现了一丝红晕，人仿佛也有了几分活气，他用单手支撑着身体将双脚往床上挪，冯然想要帮忙，却被谢阳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本来叶医生想要把你送去杭城第一医院的，但是考虑到你现在的情况，能少移动就少移动吧，我们人民医院虽然比不上杭一，但基本的设备是都有的，反正叶医生亲自过来，两边也差不离，我们院长超高兴的，连夜就把我俩派过来了，生怕杭一截胡，明明是他自己截胡杭一的。”

　　妞妞还是像谢阳小时候印象里的一样，充满着活力和勇气，让人忍不住羡慕和向往。

　　谢阳脸上露出一丝极浅的笑容，“你一点都没变。”

　　黄妞妞得意地挺了挺胸，好让自己医生的工牌更显眼一眼，“埋汰我呢，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了，你和梁聪不能做的事我替你们做到了，我后年就可以升主治了，我总有一天能跟上叶医生的脚步！”

　　黄医生豪气冲天，引得谢阳发出了今天第一声笑声来，他举起手对着妞妞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自己的钦佩之情。

　　“所以谢阳……”妞妞突然严肃了表情，“作为医生，我很能理解叶医生的感受，如果你真的因为这种原因放弃手术，不仅自己成为胆小鬼、逃兵，叶医生也会遗憾一辈子的。”

　　谢阳眼睑低垂，并不出声。

　　“还记得我们当年被人贩子关在小黑屋里，所有人都在害怕、恐惧，只有你和梁聪，梁聪傻乎乎地炫耀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认为谁都不敢伤害他，而你，你说你是谢家人，谢家人都是英雄，从不畏惧死亡。但你这种不畏惧法，大概叔叔阿姨都能被你气活过来。”黄莹坐到了谢阳的床边，毫不客气地往谢阳心中最敏感的地方戳。

　　谢阳还是不发一语，但是冯然看得出，他已经动摇了。

　　自己几个月都没有做到的事，这个女医生居然几分钟不到就办到了，冯然心中黯然。他目光扫过黄莹清秀的脸庞，藏在身后的手渐渐收紧，但片刻后又无力地松开，又犯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只要阳阳肯接受手术，只要他好……就行了。

　　黄莹和他的同事在谢阳的病房里观察了三十分钟，见谢阳此时情况稳定，便笑道：“情况还稳定，我们趁着天没黑赶紧走吧，天黑了车就不好开了。”

　　谢阳明显还在犹豫，黄莹已经不见外地开始帮他收起了东西，“你不会让叶医生在宁城等你吧，我想以他的个性，如果你不在，说不定直接过来了。他原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也就我们院长机灵……”黄莹说到这，吐了吐舌头，瞥了同行的男医生一眼，引得那位男医生无奈地耸了耸肩。

　　“好，我转院。”谢阳抬头看向黄莹。

　　黄莹爽朗一笑，“这才对嘛。”

　　男医生看着自己医院里的院花替这个病人忙前忙后的样子，心中不免复杂，他走到一旁站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冯然身边，好似不经意地侧头问道：“哎，你朋友跟黄医生什么关系啊？好像很熟的样子。”

　　冯然的头微微动了动，看了男医生一眼，并未答话。黄莹这个名字他不熟悉，但是“妞妞”这两个字他却是时常听到，从刚开始的感激，感激她在那个时候保护了谢阳，到后来的嫉妒，一个年龄相仿在谢阳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人，让他这个像老鼠一样躲在阴影里窥伺着珍宝的人如何不嫉妒。

　　冯然心中情绪起伏，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快走两步，从衣柜里将谢阳的衣服找出来，走到病床前，微微弯下腰，十分自然地掀开谢阳脚上的被子，同时拿起床尾的袜子替他穿了起来，这种好似理所当然的动作让黄莹多看了他好几眼。

　　收拾好东西后，黄莹和他的同事和郑医生办了交接手续，同时将谢阳的病历抄了一份带回去，冯然则吩咐手下的人帮他回去说明一下情况，自己也坐上了开往宁城的救护车。

　　车子在并不算平整的十字路上行驶着，黄莹和谢阳状似轻快地说着各自的境况，直到谢阳开始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轻轻靠在冯然身上睡过去，黄莹才慢慢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眼眶有些发红。

　　叶一柏和裴泽弼到达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人民医院大堂里站了不少人，人民医院院长袁泳年，外科主任、副主任以及几个他们看好的骨干都齐聚一堂，走廊里还时不时有白大褂们飘过，这些资历不够却正好值班的住院医们心里也是激动万分。

　　叶医生，那可是华国医学界的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特别是外科领域，他那是绝对的权威，他们这些个年轻医生小时候床头，铅笔盒里可贴的都是从各个新闻里剪下来的叶医生的照片。

　　“今天的病人大概非常奇怪，医生怎么连护士的活都抢着干。”有大医生看着这些个上了无数次厕所、看了无数次病人，每次出来都探头探脑的住院医们，不由笑道。

　　大堂里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因为谢阳病情而带来的压抑气氛都随之缓解了几分。

　　谢阳一行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到达了人民医院，袁泳年和人民医院里的相关专家一起去看了他，研究了他的病历，然而得出的结论比他们原先预期的还要糟糕。

　　谢阳的心力衰竭已经到了全心衰竭的地步，存活期不会超过一年，而且从病历和谢阳自己所说的情况来看，他的病情发展十分迅速，心脏功能几乎是在短时间内迅速衰退下来，这是一个极不好现象，若是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谢阳的生存期恐怕比他们预计的还要短得多。

　　“叶医生这次过来，真的要做体外循环下的心脏手术，打开心腔的那种？”

　　，

　　“真的，叶医生连体外循环机都带过来了，病人是叶医生的子侄，他一直在关注国际上关于心脏手术的最新资讯，体外循环机器并没有投产推向市场，他就通过人脉买了一台放在上海的博瑞，我问过博瑞那边，叶医生这一次确实把它带过来了。”袁泳年道。

　　叶一柏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医学上多么有天赋，如今能到这个地位也大都是时代的馈赠，所以他在学术交流上十分谦虚，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非常愿意与这个时代真正杰出的人探讨，谢阳的情况他就不止一次地请教过当下国内外对心脏方面有研究的大拿们。

　　因此谢阳的情况，华国医学界知道的人并不少，袁泳年下午在和博瑞的朋友闲聊的时候谈到叶医生连夜赶往宁城还把放在博瑞的体外循环机给带过来了，袁泳年心中就有了盘算，咳咳，当然，这对于病人来说，也是当下最好的安排了。

　　“人工心肺下的心脏直视手术，世界范围内也只成功了一台吧。”

　　“叶医生可是做了不少次世界第一了，这一次世界第二不算什么。”有人这样说道。

　　但话虽这样说，同为外科医生，他们哪里不知道这次手术的难度，“哎，那位病人是叶医生的子侄，但凡我们这群人争气一点，也不至于让叶医生亲自主刀了。”

　　此言一出，大堂里又是一片沉默。

　　当下华国医疗基础差，且两极分化极其严重，他们有叶一柏等不少世界级的顶尖医生，但是断层却是十分严重，战乱和稀缺的大学教育，使得整个国家的医疗体系几近崩溃，哪怕是有了几年休养生息的时间和叶一柏推行的医师培训制度，但一个合格的医生却不是这么好培养的，更别说是优秀的医生了。整个医疗界格局呈倒立的Y字型。

　　门口传来汽车驶近的声音，众人的眼睛不由一亮，袁泳年走向门口。

　　只见两个人快速从夜色中走来，叶一柏的面色都说不上好看，看到出来迎接的袁泳年几人，叶一柏的脸上勉强露出两分礼貌的笑意来。

　　“为了我的事，麻烦诸位了。”

　　“叶医生客气。”

　　“叶老师，我可是看着您的资料成长起来的。”这是某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留出来的住院医，一个晚上跑了无数趟厕所，总算是见到正主了，激动地叫出了声来。

　　叶一柏脚步一顿，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人和事了，这个住院医奇怪的打招呼方式倒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叶医生！”黄莹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办公室里快速走出来，她脸上露出今天最灿烂最真挚的笑容，“您终于来了。”

　　叶一柏面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实和温和了些，“妞妞，好久不见。”

　　叶一柏和黄莹已经联系上好几年了，也是在叶一柏的帮助和鼓励下，黄莹才能排除万难，成为宁城乃至浙东省第一个女外科医生。

　　黄莹快走两步，对着袁泳年等人点点头后，走到了叶一柏身边。

　　“谢阳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的，但是这只是一时的，他的心脏衰竭程度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我怀疑他……可能得了风心病。”黄莹犹豫片刻，还是把自己的结论说了出来。

　　风心病，即风湿性心脏病，风湿炎症导致的心脏瓣膜损害，这也就能解释谢阳三尖瓣返流量忽然增大的现象，叶一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所有可能导致谢阳短时间内病情发展迅速的原因，风心病就是其中最大的可能性……也会最坏的。

　　“他的情绪怎么样，他有跟你说过他是怎么想的吗？”

　　黄莹闻言，迟疑了片刻，在替小伙伴保守秘密和回答偶像的问题之间犹豫了0.5秒，答道：“他心疼您……不想让您做这台手术。”

　　这时众人已经走到了病房门口，叶一柏推门的动作轻微地停顿了一秒钟，随后大步踏进病房。

　　谢阳躺在病床上侧身睡着，好似已经熟睡，冯然快速站起身来，挺直腰板站好，“叶叔叔。”

　　叶一柏对他点点头，随即速度不改地走向床边。

　　冯然的脸上现出一丝紧张来，他上前一步挡住叶一柏的路，同时轻声开口道：“叶叔叔，阳阳已经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叶一柏目光暼过床头放的心脏检测仪，“心跳都120了，能睡着倒是称得上医学奇迹，够写好几篇论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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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四章搞定器官移植的，写起来就又变得长长的，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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