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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那样锐利的目光自马背上投来,令秦菀贞心尖无端狠狠一颤。她有些局促地捂住心头,垂下头借以避开与那人对视。

      心口起伏下她长吁一口气,她将手心处渗出的点点汗意悄悄抹在袖摆,扭头对着正关切询问她可还好的秦宣文微微一笑道。

      “阿兄,无碍!”

      而那匆匆扯住缰绳喝停马匹,微皱眉朝袁定朗看去的男子,正是前世奉旨来秦府拿人的沈谦!

      他这会儿看着袁定朗被泥水弄脏的衣物,颇有些头疼。这衣物看上去就挺贵,定然不是数枚铜板就可以解决的了......

      这边,秦宣文抓着秦菀贞好一顿打量。见她衣衫干净齐整,半点儿没有被泥水溅到身上后,这才稍稍放心,将她交给琼枝瑶林照看着。

      随后倒也不顾自己衣摆沾上的丁点儿污渍,连忙关心地询问袁定朗可还好。

      而袁定朗此时的模样,可谓是狼狈至极。

      他一身青竹白衫上现下尽是黄泥铺撒的点点印记,那原本青翠玉立于暗纹白绢上的青竹,已被泥点缀上朵朵黄梅,看上去很是奇怪。

      而他脸上虽刚用帕子细细擦了擦,但到底是没有梳洗,面上鼻头都还残留着泥印。全然没了平日里那副被人夸赞芝兰玉树的模样。

      不过,即便是这般狼狈,他倒是还愿意端着自己往日的作风,丝毫没对自己现下的情况生出什么恼怒来。

      仍旧是挂着温温柔柔的笑,柔声朝秦菀贞问道。

      “娇娇儿可还好?没有被溅着吧?”

      之后又是话头一转,故作懊恼地锤了锤手心,自责道。

      “今日也是我与你阿兄太过大意了些。你身子还未大好,偏生就闹着你下马车来,累你无端遭受这样一场惊吓。”

      这般关切小意的模样,换做往昔,她定是会觉得袁家阿兄实在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
      会觉得哪怕自己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与之携手一生,应该也算不得什么憾事。

      可现在的秦菀贞看着他这般作态,却是在心头冷笑连连。
      他这言语字字句句看似是关心她,实则不过是向她表明,今日受惊之事与他无关。毕竟,是你阿兄闹着你下马车的。

      以前自己也是戏中人,看不真切,看不仔细。现在将自己充作那看戏的人,她只觉得袁定朗这般作态,真是令人生厌。

      言语之中看似句句关心,实则内里藏着软刺。虽不能伤人皮肉,但就是胜在一个膈应人,挑拨离间!

      秦菀贞也想当着众人的面,挑破他的阴暗心思,闹他个没脸。

      但转念想到自己还得靠着眼前这人,从他背后那蛛丝马迹之中,去查明前世阿耶被冤贪污军饷军粮之事的来龙去脉。

      还有太子被废一事,虽说当时没有对外传出明确的理由,但她也曾隐隐听阿娘提及过,是与陛下的后宫有关。

      现在想来,定是与他背后那位殿下,脱不了干系!

      按捺住自己当众令袁定朗没脸的念头,秦菀贞冲他微微颔首,口中却是答非所问道。

      “袁家阿兄今后还是如往前一样,唤我二娘得好!”

      说罢,她也不想再与之多言,生怕多说两句之后,她就再也维持不住脸上这副平静表情了。

      由琼枝搀扶着,秦菀贞正准备上马车等阿兄一块儿进城,就听到身后的秦宣文咆哮道。

      “你这人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有错在先,你不致歉不说,现在是要用这等阿堵物来侮辱子砚不成?”

      秦菀贞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她那粗心眼的阿兄,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沈谦面前,手中摊着一枚碎银,冲着沈谦大吼着。

      见她面露疑惑,一直竖着耳朵听那头动静的瑶林连忙附耳在侧,冲秦菀贞好一顿嘀咕。

      听着瑶林那欢快的语调,秦菀贞眉梢微微扬起,借着琼枝的遮挡,往沈谦那头悄悄望去。

      这世上怎得会有这样的人,不小心脏了别人衣裳以后,上前来二话不说就掏银子的?

      而沈谦见秦宣文捏着那碎银一脸不愉,而他身旁那被溅了一身泥水的苦主,此时也是脸色不大好看的冷冷看着自己。

      他面上不显,在心中犹豫了片刻。这才再次从钱袋里又掏出一枚差不多大小的碎银,放在这少年郎掌心中,捏着钱袋问道。

      “这样够了吧?”

      秦宣文看着眼前这个大高个,竟是不知悔改地再度掏银子,仍是拒不道歉。那双往日被评说尽显风流的桃花眼,霎时就跟要喷火一般瞪向沈谦。

      袁定朗也早已绷不住脸上那一贯的笑意了,他面色铁青,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恨不得立即上前给这人一拳才好!

      沈谦见两人仍是一脸气愤的模样,当下脸色也是变得难看起来。他眉心微皱,连带着他那眉尾处的伤疤都扭曲了起来,看上去就是一脸凶悍相。

      按说在边塞时,他们行军或外出时,若是不慎损坏了百姓的东西,赔偿他们银钱损失,是他们最愿意,也是最开心的方式。

      这怎么到了盛京,即便已经给了两枚碎银,他们这些人看上去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难道盛京的衣衫已经贵到这般离谱的地步了吗?明明这衣裳只要洗干净了,不就一点儿事都没有了吗?

      沈谦攥着马鞭,皱眉想着盛京的物价如斯离谱,他攒的那些钱,到底能够换多少好药材回边塞。

      而跟在他身边,一个娃娃脸的少年郎君,已经是用见鬼一般的表情,将沈谦心中的那些疑惑如同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秦菀贞看他倒也算眼熟,她依稀记得,前世这人就跟在沈谦身旁,想来应该是他的副手之类。

      见他说得一脸真诚的模样,瑶林倒是一下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她这头一笑,那头的秦宣文则是面露怪异之色,朗声道。

      “哦!边塞,来的啊......”

      那副没脑子却又阴阳怪气的模样,对上沈谦陡然下沉的面色,令秦菀贞都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才好。

      这般想着的秦菀贞,实际上也是这样做了。她可不想在现在这种关头,一开始就让自家得罪了沈谦。

      秦菀贞快步上前几步,先是扯了扯秦宣文的衣袖,冲他微微瞪了一眼,低声警告道。

      “阿兄!慎言!若非边塞将士百姓捍卫疆土,你真以为你能日日游街戏耍不成?”

      见他乖觉地闭嘴站到一旁后,秦菀贞这才对着沈谦二人欠身行礼后,委婉解释道。

      “还请两位郎君见谅,我这阿兄说话一贯鲁莽。他刚刚的言行,只是为了维护友人,还请二人别往心里去!”

      “至于这银钱,还请郎君收回去。想来是郎君与我阿兄生了误会,我阿兄的意思是郎君只需致歉就好,赔偿银钱之类的,是不用的......”

      想着刚刚娇娇儿瞪自己的那样,秦宣文生怕她回家后在阿娘面前告状,一张嘴现在闭得跟蚌壳一样,只是不住点头。

      沈谦眼底一抹惊艳神色快速闪过,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他估摸着时辰,也不想再在这里耽误时间,直接一抱拳,冲着亭亭玉立的秦菀贞沉声道。

      “今日之事,抱歉!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便是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全然似是忘了,他致歉的对象应该是站在一旁的袁定朗才是。

      打断秦宣文还未来得及出口的打抱不平,也懒得看袁定朗的脸色,秦菀贞径直上了马车吩咐道。

      “回府!”

      只是坐在马车上,陷入回忆的秦菀贞,脑海之中倒是揪住一根线头,将前世为何旁人会觉得沈谦这人狂妄无礼这事,给理清了。

      原不是他这人无礼,而是他真的不明白如何与人来往罢了。
      想来,也不会有人刻意提醒他的。

      沈谦其人,前世在盛京世家之中的名声,着实算不得好。

      他出身行伍,听闻在因战功被封赏之前,不过是军营中的伙夫偶然间在边城大漠之中收养的一个孤儿。

      他言行粗鄙,面对朝中同僚也经常出言不逊。
      虽简在帝心,深得陛下的信任,但也掩盖不了他这人胸无点墨,没甚教养的事实。

      就连她阿耶,在家中饮了酒之后,都曾出言抱怨过他。说他这人满脑子只有行军打仗,连丁点儿的人情世故都不通晓。

      她当时听了,也不过是微微笑着劝阿耶莫要因旁人恼火。

      但现在的秦菀贞却对沈谦,颇有好感!

      毕竟,是他在奉旨拿人时,面对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令秦府满门女眷脱簪披发,步行入狱时的侮辱之举,冷声阻拦。

      秦菀贞至今记得,当时他语气冰冷冲那人说道。

      “秦尚书为官多年,一贯正直。此次虽是入狱关押,但证据不足,陛下尚未定罪。大人您还是,放尊重些的好!”

      那是自阿耶被下狱之后,第一个在人前,公然维护阿耶的人!

      所以秦菀贞知道,他定然不如面相上的凶恶,是个明事理的好人。

      反倒是袁定朗这人,心思龌龊,在知晓沈谦的维护之举后,竟还故作担忧地在她阿娘面前说,怕沈谦是居心不良......

      马车缓缓停下,瑶林脆声笑道。

      “二娘子,咱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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