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缘》椿虬

1、将军凯旋待都门

　　“定国大将军又凯旋回来啦，赶紧去迎接呀！”
　　京城都阙鱼龙里，不知谁家小儿一声高音刺破万里长空，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于是满城百姓纷纷放下手中杂事，向城门涌去，不到半日，偌大的皇都已万人空巷。
　　嘉靖王朝的年轻皇帝携百官出城相迎，万人之上的尊贵帝王弃了龙辇，站在宽阔的官道中央，明黄色的龙袍威严无限，身旁簇拥着头戴乌纱身着青玄锦衣的百官臣吏。
　　布衣短打的平头百姓待在两旁，伸长脖子翘首以盼，攥紧手中装满果品的篮子。

　　身后的城门高大威严，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古老雄浑的王朝的所有辉煌，城楼高高，通天而起，一砖一瓦间都镌刻着岁月的齿痕，把风雪抵挡，把尊崇收揽，它是恍若不灭的神灵。
　　日头当空，再高的城门也挡不住它的炙热，头顶的太阳用铺面的阳光与切肤的温度强调着自身的存在，汗水自额角缓缓流进眼眶，眨眼酸涩，却依旧不肯移开目光。
　　他们从晨光熹微等到正午艳阳，整整一个上午，遥望着路的尽头，期盼着那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马蹄声隐隐自远方传来，枝头懒懒的鸟雀未惊，却已惊了翘首的人群。
　　站在阳光底下，站在城门之前，一直沉稳不露丝毫疲态的帝王忽然一动肩膀，眼睫抬起，就勾过了一瞬尊荣，他额前刘海划过眉间，便是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一旁与帝王比肩而立的国相穿着一袭与旁人不同的白色官服，飘渺若仙，绝世出尘，他眼里清澈明净，倒映着这纷乱的世俗。
　　如今，这一双淡漠无波的眼里出现了万千军马，伴着烟尘滚滚而来。
　　人群骚乱，细听之余尽是掩不住的激动。
　　官道尽头如同乌云压境一般，战马咴咴，旌旗盖日，一队铁骑奔腾而来，踏起尘沙蔽空，一股皓然铁血之气铺面而来——那是只有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亡灵的人才会有的气势，有血腥，却又有纪严，那是对家与国的守护与捍卫，腥风血雨当中自存浩然正气。
　　铁骑铮铮当中，为首的将军金甲玄袍，□□是神驹踢雪乌骓行步矫健，行动间不见丝毫连日奔波的疲倦。
　　距城门半里余，只见将军坐在马背上，右手举起虎头湛金枪，黑金枪头在烈阳下闪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他左右挥动划了一个收尾的动作，同时左手勒紧马缰，座下高头战马抬起前蹄急急直立，发出一声响亮嘶鸣，马蹄刨地扬起尘埃散漫。
　　身后的万千骑兵得了指示，具口中喝令，停了战马，一时间马声嘶鸣，声势浩大却不见丝毫散乱。
　　将军轻夹马腹独自走马，踢雪乌驹半昂着脑袋迈开矫健的步伐，载着主人直直朝人群快走而去，马蹄与青砖相撞，发出一连串清脆富有节奏的笃笃之音，神情端的是轻蔑高傲。
　　“吁——”
　　人群欢呼，皇帝不禁前行两步，看着将军在十步之外停下战马翻身而下，身上金甲随着他动作反射出几道刺目的光影，将军快步行来，在皇帝面前撩袍拜下。
　　“臣，燕青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掷地有声，凯旋的将军低着头，初初归来不提丝毫战功，首要的却是先请罪，此等忠将，还莫有之？
　　年轻的皇帝连忙亲自将他扶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燕卿为朕立下赫赫战功，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将军顺着皇帝的手势立身而起，这时皇帝斜后方的白衣国相走上前来，抬手虚行一礼：“白衣恭贺燕将军凯旋归来。”
　　身后百官应和：“臣等恭贺燕将军凯旋！”
　　满城百姓具俯首下拜：“恭贺燕将军凯旋！”
　　“恭贺燕将军凯旋！”
　　一声声，呼啸震天，皇帝挑起入鬓的长眉哈哈一笑：“燕将军千里迢迢一路风尘，且先随朕入宫将洗一番，此行，朕举宴为将军接风。”
　　风尘仆仆的将军脸上微哂，拍了拍衣角的尘土，道：“谢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