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莫问》非言非默

25、第二十五章

　　林默四肢伸展摊平，把自己的身体铺成大饼状，趴在赛拉菲的树屋里，两只耳朵一起耷拉着，正在苦恼地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离开还是留下，这真的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就算聪明如林默，在这个问题面前也犯难了。

　　想要回家的话应该马上离开这里，如果留下来，和赛拉菲一起生活在这个森林里，也许有一天他会成为很厉害的猎兽林默，但是想要回家恐怕就是痴心妄想了。想到会永远在这个迷你的身体里面慢慢老去，林默就觉得脑门上滑下了一滴大大的汗滴。

　　可是如果离开赛拉菲的话，就要被这个追被那个追，就要自己努力去寻找食物，就没有热水澡可以享受，没有免费的搓背工可以使唤，睡觉的时候没有天然的暖炉可以取暖，没有香喷喷的肉干啃，没有干净的清水喝，也没有被风吹得咯吱咯吱响的树屋可以住。

　　想到这里，林默挪动了一下已经胖了一大圈的腰肢，有点舍不得那上面的肉肉很快就要掉光光。

　　呜呜呜，好难啊，我想回家，我要梵景文，梵景文是我的，我要回去看着他，谁也不许抢。

　　翻来覆去考虑了好半天，还是回家的念头占了上风。回家了以后什么都有，这里千好万好也不是他的家，也没有他的梵景文，他一定要回家。想到这里，林默握了握小爪子，努力给自己打气，鼓励自己不要因为贪图舒适的生活，而害怕一个人生活的艰辛。

　　“小白，吃饭了，今天有你最爱的树菇炖咕咕鸡。”

　　林默刚刚下定了决心，就听到赛拉菲在树下喊他下去吃饭。一听有树菇炖咕咕鸡，林默的口水就哗啦啦地流下来了。就算是要离开，也一定要吃了这顿晚饭再走，要不等晚上赛拉菲睡着了再偷偷溜走吧，林默马上把他刚下的决心，稍微修改了一下执行细节。

　　虽说晚上行路很危险，但是赛拉菲的眼泪也很危险，林默很怕他说要走，赛拉菲会哭鼻子，计划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偷偷摸摸地溜走。

　　“小白，你在长身体，要多吃点，这个大腿给你吃。”

　　赛拉菲很有做保姆的潜质，在他的精心伺候下，咱们的林默现在吃饭只需要张开嘴巴动动牙齿就行了，怪不得刚才那个问题他需要想那么久，才能下定决心。

　　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咕咕鸡大腿，就这么摆在了林默的鼻子前面，就算他还在介意赛拉菲叫他那个讨厌的名字，现在显然也不是赌气的时候，所以他没有犹豫，“啊呜”一口张开嘴巴，咬住了咕咕鸡的大腿。

　　咕咕鸡是这个森林里一种类似于野雉的动物，林默也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反正赛拉菲是这么叫的，不过林默很肯定赛拉菲一定不知道它的学名，只是因为那种鸡会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才会叫它咕咕鸡。

　　这种鸡比较容易捕捉，肉质又很是鲜美，林默的腰肢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变得圆滚滚，最大的功臣就是它们了，完全可以说是一腰长成万鸡哭了，林默身上的肉肉下面可是垫着无数的鸡骨头。

　　林默现在的身体就两个巴掌大小，按理来说一个咕咕鸡大腿就足够填饱他的肚子了，不过他贪吃，啃完了鸡大腿以后，又盯着炖鸡的陶罐流口水了。

　　“小白，再来一个鸡翅膀好不好，要不待会儿吃撑了，你又会爬不动树，睡不着觉了。”赛拉菲很像那些宠溺孩子的父母，明知道小朋友不可以多吃冰激凌，还是会在他们撒娇时败下阵来。他也明知道林默吃撑了，会哼哼唧唧折腾半夜，每次看到他流口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去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就这样，林默又啃了一个鸡翅膀，才心满意足地捧着肚子在赛拉菲身上打了一个滚，伸了伸懒腰，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掌心，这是林默对晚餐很满意的表示。

　　“小白是个大懒虫。”赛拉菲看到他这样，像往常一样笑出了声，双手捧着林默的脸蛋，吧唧吧唧用口水涂满了他的脑门。

　　赛拉菲是个大讨厌鬼。不许再叫我小白，也不许再吃我豆腐。

　　林默对他这种故意大吃他豆腐的行为，心里很不爽，可惜他的抗议无效，赛拉菲根本甩都不甩他，该吃他豆腐的时候，始终照吃不误。

　　吃过晚饭，收拾好东西，赛拉菲抱着林默爬到了树屋里开始休息。

　　进了屋，林默开始在树屋里滚过来滚过去，做些帮助消化的运动。而赛拉菲只是看着他微笑，等着他最后滚到他的怀里一起睡觉。

　　这样的日子幸福到让人希望会是永远。

　　林默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如果这个人是梵景文的话，他也许会愿意留下来，就算顶着这个身体也无所谓，就这么两个人居住在与世隔绝没有人烟的地方，每天滚过来滚过去，直到永远。

　　可惜这个人不是梵景文，所以他还是决定要离开这里，踏上回家的征途，哪怕前途渺茫，困难重重，他也要继续往前走。

　　林默的计划很妥当，夜晚如期降临，赛拉菲也如他所愿般终于发出了轻微绵长的呼吸声，但是他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他竟然会犹豫起来。

　　如果明天发现他不见了，少年会不会抱着脑袋哭泣呢。一想到这个画面，林默就迈不开步子了。

　　赛拉菲为什么会一个人居住在森林里面的原因，他没有对林默说过，不过林默已经为他想出了无数的理由，每一个都狗血无比，让听者忍不住要落泪。

　　是不是赛拉菲也和他一样不被家人接受，所以只能独自居住，一旦想到这个原因，林默的心中就开始变得闷闷的。

　　幼年的他，也渴望过能有个人和他说说话，能有个人给他温暖，希望他们不要把他当作空气般视而不见，但是唯一对他好的林嫣的世界，离他太遥远，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旺财。

　　现在，赛拉菲应该也有着和幼年的他相同的渴望，而他则成了另一个“旺财”。

　　林默回忆起那时他发现旺财再也不会动了，他的愤怒，他的伤心欲绝，就能体会到明天赛拉菲发现他不见了时的伤心难过。

　　可是，我真的不是你的“旺财”，我要回家了。对不起，赛拉菲，对不起……

　　林默在那里又是犹豫又是道歉的，时间飞快地流逝，等他好不容易悄声挪到了树屋门口，抓住蔓藤准备往下滑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赛拉菲的声音，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就这么摔了下去。

　　“小白，鸡腿给你吃……”

　　原来是在说梦话，吓死我了。

　　林默摸了摸脑门，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偷偷向后面望了一眼，赛拉菲还是闭着眼睛在睡觉，并没有醒来的痕迹。林默转过头，抓住蔓藤吭哧吭哧往下爬，不过吃得胖胖的身体让他的行动有些迟缓，再也没有一开始的灵活能干了。

　　舒适的生活让人堕落啊。

　　好不容易到了地上，林默抱着肚子坐在树下喘气，忍不住发出哀叹声。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句话真的无比正确。要是被赛拉菲再像喂猪这么喂的多养几天，他以后能不能一个人生存下去，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问题。

　　“小白，你坐在树下干嘛？”

　　林默还没有喘过气来，就被上面传来的声音吓得不会喘气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赛拉菲的脑袋探出了树屋，正盯着他发问。

　　“你不会是想偷偷跑掉吧？”赛拉菲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眼睛里很快就蒙上了雾气。

　　偷跑被抓包，这个，那个，该怎么办呢？

　　林默仰着脑袋，呆呆看着上面的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白，你不要走……”赛拉菲反应过来，哧溜一声滑了下来，一把抱住还在愣着的林默，哭了起来，“你不要走，我会对你很好的，我会养着你的，有好吃的先给你吃，有好喝的先给你喝，你不要走……”

　　这个，那个，我最怕泪弹攻击了，你别哭啊，别哭……我不走了，不走了行不行？求求你不要哭了。

　　林默伸出舌头，想舔干少年的眼泪。但是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哭了，储存了太多的眼泪，一哭起来就收不住了。

　　“小白，你不要走……”

　　林默拼命点头保证自己不走，又拼命摇头说自己刚才并不是想偷跑，更是做了个嘘嘘的动作，表示自己下来只是吃多了要去方便，至于所谓的形象问题，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计较啦。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让少年终于停止了哭泣，不过偶尔还会听到有抽咽声发出来，而且接下去睡觉的时候，少年时不时地就会睁开眼睛看看林默还在不在。

　　呜呜呜，等到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赛拉菲，林默自己也很想哭了。

　　赛拉菲……回家……回家……赛拉菲……呜呜呜

　　林默用爪子抱着脑袋，头痛无比，闹起了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