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开国皇帝的病弱幼子》时如行云

30、第三十章

　　大理寺狱牢中，四处充斥着阴暗潮湿的味道，时不时传来刑具使用的声音，哀嚎声不绝于耳，而越往深处走，反而安静得可怕，最深处关押的通常都是重刑犯，且都是单独关押的，能在这的除了罪孽深重之外，关进来之前的身份也是足够响亮的。要是进了这处，多半只能是竖着进横着出的道理了。

　　郭氏因为案子特殊，又得两位殿下的关注，便被关押在这。这些天以来，她一直坐在地上，面朝着里侧厚不透风的墙，也不管偶尔身侧几个牢房刚开始传来的问询，到后来传来的咒骂声。长久以来，处于暗不见天的牢房，足以逼疯一些之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

　　郭氏这些天都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要不是每次送饭来，她都会默默走过来拿走饭，再吃个精光。看守的狱卒都会怀疑她已经是一具死尸了。尽管得了两位殿下的口令，要先关着，大理寺卿那边也下了口令。他们也摸不清上头的意思，只能将人关在单独的牢房。毕竟除了最深处的牢房，其他牢房多是混住，要是放一个女子进去，会遭遇什么，结局很清楚。

　　这些天来，郭氏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脑子都是这一生中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从年幼被父亲疼宠的时光，到父亲死于战乱，到颠沛流离，到郭家母亲心疼的抱住前来投奔的她，再到她与郭郎成亲，操守家务，再到后来靠着带来的钱财与技术经营起了这偌大的绸缎庄。她一直以为自己与郭郎恩爱两不离，自己是郭家的当家主母，夫君敬重，婆婆爱护，对于小叔子小姑子又从小和她一起长大，长嫂如母。她一直以为自己可能是当今大兴最幸福的女性了，除了她多年未曾孕育，一直遍寻药方不停调养身体之外，她的人生没有不圆满了。

　　“该是以死谢罪。”“琬娘，母亲说的对。”大理寺中夫君那躲避的眼神，婆婆那厌恶的表情，让她如坠冰窟。哪怕差点被人侵害，她都没有这种感觉自己的生机一点一点被抽走的感觉。

　　再到七皇子的一番话，他就这样拦在她面前，比她最小的小姑子还要小，如果她与郭郎有子，恐怕也有七殿下这般大了吧。但这小小的稚童，却这么坚定的拦住了她，在众人的沉默中，在她也觉得自己有罪中。只有七殿下，认真又坚定地对她说。

　　“你没有错。”

　　被夺走的生机又开始渐渐得在她心中苏醒，她只能痴痴地听着殿下的言语，那些从来没有人说过的话。她发髻凌乱，原本绝望的双眼却被眼泪淬洗得明亮。

　　她想，她就算现在死了也值得了。

　　“郭氏，走吧。”

　　狱卒打开了牢门，将她带了出去。临出去的时候，还给了她一套衣裙更换。她有些茫然地换好衣裙，拢了拢发髻。便跟着狱卒走了，不论是生是死，她已经都能坦然面对了。

　　谁知，狱卒居然带着她出了监牢，来到了一个在牢狱阴处停着的马车旁。

　　“公子，已经按殿下吩咐将人带来了。”

　　马车内传来淡淡地应声，狱卒就告辞离去了。

　　守在马车边的侍从请她上马车，她咬咬牙，也不顾及男女授受不亲了，登车而上。

　　进去才发现，里面坐着的居然是当初和七皇子一起救她的公子！

　　她感激地就想下拜，却被面前的公子拦住了。公子神色复杂，半大的少年面对着她眼底却一片晦涩。

　　“不用感激我，是两位殿下救了你。”不等郭氏表达对两位殿下的感激，他继续道。

　　“现今案件已经结束了，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为了做好后续处理，郭家已经被告知了你已经伏法。”

　　她知道公子的意思，只是有些洒脱地一笑。

　　“妾身知道了。”

　　但她想到从小自己跟母亲一样，亲自抚养起来的小叔子、小姑子，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也存在着对当初丈夫、婆婆的绝情抱有一丝希望的想法，还是想偷偷回去看上一眼。

　　冠玉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想着这些日子调查出的情况，脸上也带了冷意，但他还是说。

　　“走吧，我带你偷偷看上一眼，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郭氏琬娘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将手中从大理寺卿那要来的雪莲银簪递给了郭氏。

　　郭氏紧紧捏着银簪，怀着希望重活一次让她心绪不平，她只能紧紧捏着银簪只有感觉到痛意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她被公子派来的武艺高超的护从带着，掩着身形，进了郭宅。

　　见着郭宅内处处张灯结彩，忙得不行。她才恍然发现，已经到了除夕了。但府内喜庆的氛围过于浓厚，倒……倒有些像喜宴，

　　适婚的小叔子们都已经在前些年她张罗着娶了妻。而且自己刚刚“去世”，府中就张罗着办喜事了？

　　她终于又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夫君，他穿着喜庆，正与郭母凑在一起说些什么，俩人的声音在这偏僻的角落显得格外清晰。

　　“母亲，琬娘才去了没多久，现在娶亲怕是不好吧。”郭叔永脸上有些为难。

　　郭母却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手。

　　“我儿这些年为难了，要不是这些年生意都是被那赵琬把持在手里，也不至于让我儿守着那不下蛋的母鸡，这么多年连个妾室都没有。”她说着，有些愤恨，又转怒为喜道。

　　“萍儿这么多年做你的外室，也让为娘心里难受得很啊，还为你生下了个闺女，现在又怀了，万一是个大胖小子呢？可不得快些娶进门来，可不能让我那大孙子将来没名没份的受委屈。”

　　萍儿？朱萍？郭母的外甥女，她夫君的表妹……之前一直借宿在郭宅，前几年郭母明明说萍儿表妹依照之前的婚约嫁去了江南啊。她出发前，自己还将父亲留给自己的嫁妆分了一些给她，深怕她被江南富庶的夫家看不起。原来……原来哈哈哈哈。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狰狞极了。但还是忍着没发声。

　　“好了娘，我也不想委屈萍儿表妹，但想起琬娘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他面露哀伤，仿佛真为妻子的去世心中悲痛。

　　谁知郭母笑着拍了拍他。

　　“你可别当娘不知。那日赵琬走了没多久，萍儿那不是派了小厮过来，说是有孕了吗？你当即就出去了，我想着那条道不跟赵琬前一半路都是重合的吗？”

　　“我……我……”郭叔永有些羞窘地想辩解，但是还是沉默了。

　　赵琬强捂住嘴，指甲深深陷入了身边人的皮肉里，急切地摇晃他，示意快走。护从也带着她迅速离去了，但骤然的情绪冲击下，那莲花簪子掉在了地上。

　　郭氏母子又聊了会儿，便打算前去席上。谁知他走的时候，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物，拾起来一看，竟是莲花发簪！他脸色大变。

　　“琬娘？”

　　赵琬随着身边人离去，一路上还见到了喜庆洋洋的小叔子们，还有未嫁的小姑子。他们脸上都是喜意，没有丝毫因为嫂子去世的悲伤，也没有对新嫂子进门表示惊讶。

　　她浑浑噩噩地又回到了马车上，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冠玉也不催她，只是一口一口抿着茶。

　　许久，她才郑重地下拜，眼中满是坚毅。

　　“殿下、公子之恩，妾身无以为报。当是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不用，七皇子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拿着这些钱，里面还有为你准备的牙牌。恢复了你的本名，从此以后世上再无郭赵氏。你就仅仅是赵琬。等会儿有人送你出城。京城日后莫要来了。”

　　赵琬接过包裹，深匍在地。

　　“是。”

　　赵琬正打算就此离去，依照冠玉说的，离开京城，走之前，她才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道出。

　　“公子……妾身之前好似见过。”

　　冠玉身子一僵，还未说话，赵琬只当自己之前偶然在京城见过贵人就转身离去了。

　　冠玉见她走了，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哪知，茶盏放到桌上竟是裂了开来。

　　除夕这天夜里，人们都未曾早早入睡，大家酒食相邀，聚在一起，共庆年节。家家都会准备着山肴野蔌，阖家欢乐之时。

　　在宫中，举宴欢庆之后，各位大臣都带着醉意归家。皇室众人却聚在了乾清宫，围坐在一起，一起守岁。这也是自小七幼时一次生日提出的愿望。

　　马上就要到新的一年了，旭昉有些打瞌睡，小脑袋一直往下点。旭轩看着弟弟困成这样，就想逗趣让弟弟清醒一些，就见四皇兄给小七披上了一件披风，殿内众人的交谈声也小了点。

　　眼看着马上就要跨年了，大家也打算将小七叫醒，却见他小脑袋一晃一晃，自己醒了。

　　旭轩立马高兴了，马上将弟弟拉到殿外，其他人也噙着笑意，跟着出来了。

　　旭昉迷迷糊糊地跟着六哥跑，就见殿外火树银花，明月悬挂在天，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他睁大了眼睛，就听见身边亲人都带着祝福与喜意的声音道。

　　“生辰吉乐，小七。”

　　与此同时，一直在马车上赶路的赵琬也呢喃着给殿下祝福。

　　冠玉看着宫中的绽放的烟花也在心中默念，带着祝福祝殿下生辰吉乐。

　　工厂的女工们此时在家过年节，感概殿下的恩情，心中为殿下庆祝。

　　还有许多因为红薯摆脱了被饿死命运的贫苦人家，甚至给殿下设了贡坛。

　　旭昉只觉得再冷得寒风都不再刺骨，一股暖流从心间滑过。

　　他对着绽放的烟花，不管不顾地大喊道。

　　“新年好——”

　　却听见脑中响起了智能设备小语的声音。

　　“叮——贡献点已达到，可升至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