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我的朋友是无间道》春忍

71、背后之人（二）

　　湖州，李田府上，银色铠甲反射着柔和的月光，刺得李田眯了眯眼，他绝望地看着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的银铠士兵，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起了贪墨军饷的经过。

　　“大约三年前，我来到湖州上任，于此同时，我表哥李回坐上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每天数不清的军资钱财都要从他手里过。”李田说道这里，两眼放光，“你们知道有多少钱吗？我身为知府，一个月的俸禄不过十两，一年才一百二十两，可每天从李回手里过的钱财，就是十辈子的俸禄加起来，都没有这些钱的零头多，换做你们，你们难道不心动？”

　　宋怀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俩就在琢磨，怎样才能不留痕迹地贪墨掉这些军饷，便想到扣掉一半军饷替士兵寄回家这个方法。”李田见众人不为所动，眼中的光淡了下去，颓废地坐在大厅中央，垂头丧气地说，“而且湖州写往军营的家信很多，而那些士兵又常年不回家，这个方法绝对万无一失。”

　　“我们先找了一个熟悉湖州风土人情的书生，让他免费为士兵的家属代写家信，起初这书生不愿，但在金钱和我的威逼下，他同意了。”李田指着一旁对他咬牙切齿的书生，轻蔑一笑，“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自己扪心自问，三年前，你还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书生，现在呢，穿绫罗吃细粮，你敢说你没从这贪墨的军饷里得到半点好处？”

　　书生抖了抖面皮，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若是我知道你做的是这伤天害理之事，我就是被你打断腿，也不会接下这事！”

　　“继续说，还有谁参与到其中，别东扯西扯的。”宋怀凉凉地瞥了书生一眼。

　　李田瞪了宋怀一眼，却撞见李植正死死地盯着他，被李植这么一下，李田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既然左右都是死，不如绝处逢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于是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要让我继续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宋怀扬扬下巴，示意他说，李田看了李植一眼：“请宋大人放我一条生路。”

　　宋怀眼睛微眯，无形的杀意弥漫开来，李田吓得一抖，磕磕巴巴地说：“我知道宋大人聪明绝顶，就算没有我提供的名单也能顺藤摸瓜将这些人查出来，可是，这件事的背后错综复杂，宋将军久未深入朝局，没个三五年怕是不能将这些人找得齐全，届时，陛下还会将重心放在这件案子上吗？”

　　李田说着说着，胆子反而大了起来，挺着腰杆对宋怀微微一笑：“我李田贱命一条不足为惜，可是宋大人，你也不想这些本应该受到制裁的人就这样逃过一劫吧？”

　　宋怀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愤怒，点了点头：“若你如实将名单告知，我放过你这条贱命。”

　　“宋将军光明磊落，下官相信宋将军会遵守诺言。”李田看着李植对宋怀说道，“只是，若是有他人......”

　　李田的话还未说完，李植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既然宋大人说了放过你，我便不会对你下手，你的贱命，不足以让我对宋大人说谎。”

　　听见李植这么说，李田松了一口气，自己居然赌对了，紧接着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本一开始，他和李回只是想贪墨军饷的十之一二，谁知实施起来却发现军饷分发到士兵手里需要通过层层关卡，每一层都有人想占这军饷的便宜，于是他在湖州联络华城军中的人，李回在京城打点关系，他和李回几乎将上上下下所有和军饷有关的人员都买通，为的就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将这笔军饷贪墨掉。

　　听到这里，李植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在梅山私自养兵，扮做军士抢劫老百姓？”

　　“你以为那些人是三瓜俩枣就能打发得了的吗？”李田说着，脸上带上了愠怒，“我和表哥辛辛苦苦贪墨来的钱，几乎大半都进了这些人的口袋，除了搜刮湖州这些人别无他法，我和表哥只是想过上好一点的日子，有错吗？”

　　“你!”听见李田毫无半点悔意，反而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大言不惭，李植正想骂他被一旁的宋怀拦了下来，“算了，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永远都不会体会到别人的痛苦，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宋怀说完递了一叠纸给李田：“把你刚刚说的那些人的名字都写上来，若漏了一个，小心你人头落地。”

　　李田对着那叠纸看了半响，执笔写了下来。

　　这时，一个士兵走了进来，对叶功耳语一番，叶功对宋怀和李植说道：“宋大人、李都统，梅山上那些被二位大人救下来的百姓在知府衙门外不肯走，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二位大人一面，以谢二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宋怀笑笑，和李植走了出去。

　　在知府衙门外等候的百姓看见二人来了，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叩见钦差大人，谢钦差大人救命之恩！”

　　“各位父老乡亲，快快请起！”宋怀高声说道，“诸位放心，今湖州知府李田已被捉拿在案，此后，诸位不会再受这狗官的迫害，湖州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苍天有眼啊！”

　　“儿子，你听到了吗？”

　　“李田这狗官，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宋怀这话一出，顿时哭声一片，一个老汉哭着喊道：“苍天有眼啊！钦差大人，老汉替我死去的孙子、媳妇谢谢您了！”这老汉说着，对宋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其他百姓见状，也纷纷跪下来磕头谢恩。

　　宋怀身体一震，眼泪打湿了眼眶，连声说道：“诸位请起！请起！我宋怀何德何能，受得起诸位如此大礼！”

　　李植和张佐看着这场面，也湿润了眼睛，李植在人群中看到了张锋和屈政，他走了过去，一把扶起二人：“屈政、大爷，咱们又见面了。”

　　张锋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看见李植，激动得一把抓住他的手，随后看着李植身边跟着的张佐，惊讶又高兴地问道：“李兄弟，你、你也是钦差？”

　　“当然，这可是我们的李都统。”张佐在一旁说道，“为了查探此次湖州的事，不惜甘愿被李田的人当做囚犯对待。”

　　张锋一怔，拉住屈政作势就要给李植跪下，李植连忙拦住二人，张锋握住李植的手，老泪纵横地说：“李大人，如此大恩大德，老头一辈子都不会忘。”说完又要再拜。

　　李植摸摸屈政的脸说道：“大爷，这都是我为人臣子应该做的，大爷要感谢应该感谢陛下，要不是陛下英明，我又怎么可能当上这个钦差。”

　　听见李植这话，张佐看向一旁依旧在安抚百姓的宋怀，眼眸微黯。

　　好容易将百姓劝走，宋怀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对叶功说道：“这些百姓中许多人都已经没有家了，要尽快找地方让他们安顿下来才行。”

　　“是。”

　　宋怀回到李田府上，李田将写好的名单交给了他，宋怀接过名单对李植和张佐说道：“名单就放在我这里吧，这些天大家也累了，回去休息，明日再来讨论名单的事情。”

　　李植和张佐不疑有他，转身走了，宋怀拿着名单随意地翻看了几眼，大多都是他不认识的官员，宋怀大致地看了看，然后将名单往怀里一塞，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植起了个大早，走到外面准备吃个早点，一出门看见街上众人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那压在湖州天空上黑压压的黑云也已经散去，李植心情大好，走了两步看见了清灵堂，径直走了进去。

　　店里还是只有那个小药童，看见李植进来，没有了初见时的紧张和防备，走上前笑着对李植说：“大人，又来买祛寒丹？”

　　李植摇头笑笑，问道：“你这里的孩子和老人都安顿好了吗？”

　　药童脸上笑意微减：“老人们回自个儿家去了，这些孩子都是没爹没娘的，我家老板先让他们在这里住下，后面再慢慢为他们谋划。”

　　李植点点头，不知道这药铺的老板是何等人物，有勇有谋，在当初湖州那样险恶的环境下，还能为遭受迫害的孩子们建立这样一个庇护所，李植说道：“你们老板今日在吗？我倒真想见见他。”

　　药童摇摇头，转头看向内堂，笑着说道：“我们老板今日不在，倒是这些孩子们，都闹着要见您，说要谢谢您呢！”

　　李植点点头，走到内堂，打开暗门走了进去，暗门的背后是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的四周建满了房屋，院子的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榕树，虽然叶子已掉光，但是榕树下依旧摆放着几十张桌椅，一堆孩子规规矩矩地坐着，听着老夫子讲课。

　　看见如此情景，李植回想起刚见这些孩子的情景，不由一愣。

　　那时，这些孩子瘦得皮包骨，像小老鼠一样躲在屋子里，挤作一团，看着李植的眼里满是惊恐，稍微有一星半点的动静就吓得立马把自己藏起来，吃饭的时候拼命的塞，哪怕肚子快要撑爆了也不敢停下咀嚼，生怕再睁眼就被李田的人抓到，像这样规规矩矩地坐在树下读书，他们怕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过。

　　李植怕打扰这些孩子上课，刚踏进院子的脚立马收了回来，一个眼尖的孩子看见了他，高兴地喊道：“李大人来了！”

　　众孩子立马没了读书的心思，放下书本朝李植跑了过来，老夫子生气地瞪了李植一眼，李植尴尬地笑了笑，老夫子也笑了，双手交握，远远地对李植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