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百味园》南岭麦冬

50、臭味套餐（上）

　　叶逸在街上来回跑了好几圈，这才做好心理准备回到后院，抱着柴火走到餐车跟前。

　　“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被这味道熏得害怕，不敢走近呢。”

　　“把火升起来吧。”杨思让出炉灶，搅动着臭豆腐吃了一块又递给他，“呐，刚做好的，尝尝。”

　　叶逸接碗的手微顿，这黑乎乎又满是臭味的东西能吃？

　　“嫌臭啊？那算了，正好我拿去给星朗他们尝尝。”她作势收回小碗，转头就要往厨房走去。

　　“等等，我吃。”

　　闻了这么久的臭气，吃不到岂不可惜？他抢过小碗叉起一块，试着放进嘴里咬下。

　　杨思满眼期待：“怎么样？是不是吃起来很香？”

　　“这是，你之前晾在廊下的豆腐块？”

　　“对啊，就是长了长毛的那些。”她点点头，特意强调道。

　　叶逸听完，本就微皱的眉头霎时凑紧，待尝到隐藏在豆腐里的味道时，眉头却又渐渐舒展开来。

　　“虽然闻着臭，但外皮炸得酥脆，豆腐内还饱满多汁，配上碗里萝卜干和小菜，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香甜，真真叫人欲罢不能。”

　　他把手里的豆腐全都吃下，放回小碗道：“可惜辣味太重，咳咳，叫人吃得辛苦。蔓蔓，能否不放辣椒？”

　　“可以，不过做出来臭味会更浓，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杨思把手里的鱼下锅，倒入辣椒蒜瓣又是炸又是炒，最后还炖煮一番，呛得叶逸在旁边不停咳嗽：“蔓蔓，今日的招牌菜都是这般辣吗？”

　　“当然不是，你先把这些端到前面去，我很快就来。”

　　她把腌好的冬瓜放在托盘上，转手又下粉煮透，倒入调好辣酱和酸笋一起煮，香臭味从锅里冒出，她站在锅边直吸气。

　　旁边的叶逸就没她这么享受了，又臭又辣的味道直冲脑门，他端起托盘急忙闪身离开。

　　“真是不识货，待会儿保管你们个个都要嚷嚷‘真香’。”

　　捞出煮好的粉放进大盆，她取出灶火收起餐车，端着三大碗螺蛳粉进了前厅。

　　“今日招牌菜齐了，大家快尝尝看！”杨思站在最里侧兴奋大喊。

　　坐在桌上的侍卫们却愁得不行，这些菜臭气熏天，能坐着不逃已是极限，现在姑娘还要他们吃进嘴里，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不吃，都怕臭？”她挑起一夹螺狮粉，放进碗里大口嗦光，又问，“真的不试试？”

　　见他们还是犹豫不决，杨思决定从领头人下手：“凌恒，你给他们打个样，告诉他们这些东西真的好吃。”

　　看着眼前满是辣椒碎的鱼肉，叶逸拿筷子的手微抖：“蔓蔓，能换个不辣的么？我看这个白色的就很好。”

　　他主动挑了块放进嘴里，刚想吐出来就被杨思扫了一记眼刀，只好默默把嘴里的东西嚼碎咽下，口中竟渐渐生出些说不出的清香来：“这瓜倒是让我胃里舒服许多。”

　　语毕，他又挑起鱼肉里偏白的部分浅尝，刚入口就被惊艳：“鱼肉鲜嫩酥烂，辣酱还带着甜味，依旧是独特的味道，反倒让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臭还是香了。”

　　“这般奇特的滋味，定能吸引客人们。”说话间，他手里的筷子便向桌上的螺蛳粉伸去。

　　“我也试试看。”

　　星朗本就对她做的吃食评价颇高，今日若不是实在臭得难以接受，他早就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光了。

　　他挑起距离最近的螺狮粉：“这辣味好过瘾！”

　　其他侍卫见状，纷纷动起筷子，铺子里变得比往日清晨还要热闹，有的还因抢不到吃食差点动手，但因叶逸坐在旁边，倒也没起什么大冲突。

　　“马婶，要不您试试这个不辣的？”

　　杨思见她依旧抓着手里的纸皮包子，便夹了块无人问津的冬瓜给她。

　　她把小碗轻轻推开，摇摇头：“谢谢蔓蔓，婶子我吃这些就够了，那味道婶子实在不习惯。”

　　“您就吃一口，这冬瓜虽然闻着臭，但却是夏日里解暑开胃的利器。说不定一口下去，您会喜欢上呢？”杨思在旁边继续哄道。

　　倒不是她有意为难，最近她发现马婶在厨房里忙碌整日，吃饭时却总说又热又累没胃口，连平日里一半的饭量都没有，她这才特意弄了道不辣的臭冬瓜。

　　马婶不忍拂了她的好意，考虑再三最终咬了一小口，咀嚼片刻后，又主动夹起碗里剩的那块：“这冬瓜真如你所说，开胃极了，就是外面的臭味，实在叫人不想靠近。”

　　“蔓蔓，客人们要是像刚才那样，连筷子都不肯动，可该怎么办呐？”

　　杨思嗦光碗里最后一口粉，望向吃得开心的侍卫们：“婶子您就放心吧，我既做出它们，就一定会让客人们主动伸筷子。”

　　早饭结束后，杨思就把今日新上的招牌菜挂在最上排，打开铺子拉起横幅，直接吆喝起来——

　　“今日上新招牌菜啦！前三名挑战成功者，可免费任选招牌菜一份！”

　　早就等候在店外的熟客们一拥而上，全都嚷嚷着要挑战。

　　“大家别急，今日的招牌菜很特殊，各位先看完菜品再挑战也不迟。”

　　吩咐侍卫们引导食客入座，她从后厨端出菜品介绍道：“这便是今日的招牌菜——臭味套餐！”

　　话音未落，就有人捂住口鼻，甚至还有干呕的，哪里还有方才的冲劲。

　　“套餐里的分别是臭冬瓜、臭鳜鱼、臭豆腐和螺蛳粉。除去第一盘，剩下三盘的辣椒量依次递增，不能吃辣的顾客请谨慎选择。”

　　她端起托盘绕铺子晃了一圈又道：“这些食物闻着虽臭，一旦尝出其内在滋味后，便没有不上瘾的。今日若是挑战成功，不仅这道菜免费，还可免费点一份招牌菜。”

　　“这样好的福利，可是连小店的铂金会员都不曾享受过，不知道谁会是今日的幸运儿？”

　　店内的客人们望向她手里东西，又瞧向墙上的价格，依旧踌躇不定，若是自己吃不惯，那岂不是得浪费四十两银子？

　　一些不能吃辣的客人们，干脆点了自己的老三样慢慢吃，顺便看看有谁会第一个挑战成功。

　　“臭味挑战？”杨钧和几个朋友刚走到门口，就被横幅上的字吸引，进门就问起它来。

　　得知能免费点菜，那位李公子也不用折扇挡脸了，直接喊道：“给我上一份，今日我倒要看看，这东西有到底有多臭。”

　　“好嘞，臭味套餐，几位公子慢用。”杨思直接把手里的托盘送上，站在旁边等候着。

　　与她一样期待的，还有店内无数双眼睛，他们也想知道，平日里嘴刁的公子哥们，会如何评价这臭味。

　　本想点来瞧个新鲜，哪知周围这么多人盯着自己，桌上的李公子突然有些后悔：“兄弟们，今日这顿我请，你们有谁想先尝味儿的？”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没了法子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挑了颜色最为诱人的臭鳜鱼尝试：“这鱼肉，吃到嘴里竟是细嫩鲜香，再蘸上盘里的辣酱汁，居然别有滋味。”

　　咽下口中的鱼肉，他又夹起旁边的螺蛳粉猛嗦，却被附在粉上的辣油呛到，咳嗽不止。

　　杨钧见状赶紧递给他一杯茶漱口，待缓过劲来，他急忙把刚才的粉夹起继续吃，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同桌青年看他这猴急的模样，也跟着好奇，拿起筷子跃跃欲试：“李兄，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吃？你不觉得臭？”

　　“不臭不臭，你吃到嘴里就知道了！杨姑娘做的吃食，哪一回是难吃的？”他埋头只顾嗦粉道。

　　“说得也是，我便试试这粉。”

　　青年卷了一块放进碗里，细细品尝起来：“粉里的笋丝酸酸脆脆，还有泡软的小方块，咬下去满是汤汁，当真鲜美极了！”

　　“公子真会吃，这小方块叫腐竹，是用豆浆制作的。螺蛳粉的灵魂就在它和酸笋上，要是没有它们，便是道普通的辣椒粉，虽也好吃，但缺乏特色。”

　　杨思站在桌边向众人解释，随即又道：“若是公子们觉得辣，可以先吃旁边的臭冬瓜消消火。”

　　杨钧见友人们吃得开心，忽地转头问杨思：“姑娘也爱吃它们？”

　　“是啊，杨公子不妨试试看，这味道很是上瘾。若不是因为其制作过程长，且重油重辣对身体不好，我恨不得能天天吃呢！”

　　她望着那碗里的东西笑道，心里却又痒痒了，幸好早上吃了个够，不然这会儿可是够难熬的。

　　“想不到姑娘的喜好如此独特。”

　　他颔首回应，手里的筷子却迟迟不动，在友人们的劝说下，最终选了不起眼的臭冬瓜尝试，耐心咀嚼后，他还是不能接受，另点了道牛乳烩面，独自品尝。

　　想到方才她说的话，还有那眼中的期盼，杨钧摇摇头，果然自己对她的了解不够深，若是成亲后日日做这些吃食，那滋味可有他受的。

　　好在之前早已与她划清界限，如今这般，他也该真正放下了。

　　他抬头望向门口的面具男，想到日后他要面对的情形，忽然不再嫉妒他，反倒是升起一股同情来，希望这位公子往后的日子能过得顺利。

　　“恭喜各位公子，赢得今日第一个免单招牌菜名额，不知几位想吃什么？”杨思收起空盘，笑意盈盈问。

　　“这个臭的再来一份！”李公子吮吮筷子头，抢在其他人之前道，“刚才和他们分了不少，我还没吃过瘾呢，想来兄弟们也和我一样，是吧？”

　　桌上几位除了杨钧，都跟着附和：“是啊，必须得再吃一份。”

　　“好嘞，公子们稍后，我这就去做。”杨思高兴极了，只要撕开这个口子，就不怕没人点它。

　　“等等，”店内那几个厨子看完，对这东西也来了兴趣，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道，“我们也要一份。”

　　看到是特别的老熟人，她轻笑道：“好，请稍后。”

　　她还没出手，这些人就主动撞上来了，待会儿正好借机把话说清楚，免得被人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

　　半个时辰后，杨思带人端着套餐送上，走到厨子们那一桌时，她笑得和善：“菜已上齐，请慢用。”

　　随即又挑明他们的身份：“据我所知，几位都是长乐县里叫得上名头的厨师。师傅们每日不辞辛劳地来小店吃饭，真是我的荣幸。”

　　“不过，往日好些菜品都被师傅们拿去模仿，小女不甚惶恐。不知今日的新菜，师傅们能否点出其中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