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丑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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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空间好像一下变狭小，黑色的宽大袖袍挡住所有。
沈伶放于腿上的一双手抓着衣衫，发上鸿墨昭为她别簪的动作无比清晰，随着他道出的话，丝丝缕缕地传入她骨头。
袖袍移开时，鸿墨昭的手还放在金簪尾，极似认真刻印着它的模样，一点墨珠般的御瑶润着光，不见一丝的打磨裂痕。
“上回公主在禁地中，靠的也全是它。御瑶，千年法器，专控禁地中被困之人。”
沈伶的发髻乱了些，鸿墨昭沉心，重新替沈伶扶正金簪，让它能好更的衬她，好似在他眼里，只有这簪子。
金色之物用在沈伶的身上，很是相配，没有半点俗气，反倒更像矜贵画中仙，镀上光。
沈伶头皮发麻，她不知道他口中之言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想知道。
“我……”沈伶张口。
鸿墨昭收了手，指尖垂下弯曲时，堪堪擦过沈伶的耳，目光下移，所至之处，她白皙脖颈挨着肩的那一侧，红痕惹眼。
鸿墨昭眼神蓦地一暗，嘴角边的弧度却愈发大，他欣赏着沈伶发上的金簪，道：“簪子锋利，公主夜间取下时当心可别伤着了自己。”
沈伶站起身，片刻的停留也不愿，她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可以。”
沈伶得了话，唯一的一次学生没有向先生告辞，转身朝着阁楼下疾步走去，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略失镇定。
鸿墨昭跟着走向楼梯转角，语有所指地道：“九公主一日在皇城内，一日都得是我大国公主。”
沈伶右手扶在檀木扶手上，尽量不让自己回头，“我知道。”
下楼的脚步声继续响起，不多时，望湖阁中仅剩下鸿墨昭一人，白子落子，他走向望湖阁的二楼。
二楼位置低，阳光极其不易照到，相较于其他楼层，这里鲜少有人会注意到，紧闭的木门落了锁，灰尘遍布其上，宛若与整个不染杂尘的望湖阁格格不入。
除了鸿墨昭，没人进去过，就连席原也不知这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在大祭司身边做事，自来讲究话要少，他从未问过。
“吱呀”一声，鸿墨昭推门踏入。
久年不曾见过天日的房间洒进来一片光线，飞舞的尘埃上上下下，粒粒明晰，倏忽，房门再次关上。
晦暗视线里，鸿墨昭直直望向正中的一块牌位，整整三横排，摆放有不下二十快牌位，每个牌位下面，是一块正正方方的漆黑盒子，上面没有刻名字，没有装潢，没有纹路，就是简单普通的盒子。
而每一个盒子里装着的都是头骨，对应牌位上刻着的人。
二十四块牌位，二十四块盒子，二十四个头骨。
巫师一族不同于人间皇族，皇位是世袭，传给皇帝长子，代代相传，世世相承。
巫师一族只能传给旁系，缘由无他，每一位获得无上神力的人，都得相应付出代价，其中一条，不能得其爱，终身无妻无子，唯有面具和宽大道袍相伴，成了真正见不得光的人。
旁系有诸多，因此，每一代巫师族长到了最后，无一例外，皆是死状凄惨，有能力者居，巫师一族只认这个，既然能杀死上一位族长，那他定足够当下一任族长。
二十四人，无一幸免。
起初，他并无兴趣，可是有一日，撞见地下室里那人同他母亲苟合，两具□□缠在一起，痛苦又享受的声音从他母亲嘴里溢出。
于是，在他十八那年，他亲手杀死了那人，又将他母亲送去陪那人。
巫师一族透过巫杖可预测未来之事，任何皆可，但没有人会去预测自己的未来。
而他从来不预测别人，只预测过自己。
只记得巫杖画面里，最后自己死在大雪日，血液凝结，落下的雪将他身体彻底埋没。
左右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鸿墨昭取了软帕，细细从指尖擦至指缝，一丝一毫也不放过，眸色始终暗沉。
半个时辰后，鸿墨昭出门去时，留下了巫杖，与之一同再次尘封于屋中的，还有落地的白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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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堂先生不在，所有皇子公主等不到人，内心虽疑惑，但因今日的先生是大祭司，无一人敢去望湖阁请人，是以，皇子公主三三两两离开。
沈伶也不用再去轩堂，明枝本以为沈伶从望湖阁中下来后会回凤梧宫偏殿，怎知要去皇上那儿。
沈伶走在最前，不清楚父皇是否已下朝，便去了御书房外想着等一等。
太监垂首站于门前，见是沈伶来，他恭敬唤道：“九公主可是来寻陛下？”
“嗯，我父皇可有下朝了？还劳请公公进去替我通报一声。”
太监面露难色，昨夜的事情闹得风风火火，陛下正在气头上，以陛下的性子，怕是不会见人。
太监想了好久，一声叹气，终才道：“那九公主先请等等，奴才进去通报通报。”
沈伶说：“有劳公公了。”
明枝安安静静，看了看沈伶，默默什么都没说。
太监不一会儿出来，面上的难色愈发浓，皱眉道：“九公主，您请回吧。陛下他，暂时不想见您。”
“那公公，你去帮我父皇再说一说，就说我是来请罪的。”沈伶跪于台阶前，背脊挺直，望着紧闭的御书房门道：“所有的错，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个人的，不关旁人的事，更不关林才人的事。”
“二十多日前，凤梧宫中，林才人便没有说错过，确实是因我一人造成，我不干不净……”
明枝跟着沈伶跪下，喉间酸涩，小声唤：“公主。”
沈伶侧过头看了眼明枝，脸上全是泪水，但忽地笑了出来，她知道，明枝懂的。
“我的姑奶奶啊，九公主，您可别说了。”公公焦急望向四周，唯恐这会儿会有人来，他本意想去扶人起来，左右不知如何下手，到底他跟在皇帝身边三十余年，估摸得了皇帝心中所想，他弯了声地道：“九公主，陛下还是念着你的，血浓于水，陛下怎的也不愿见您陷入纷争。没了林才人，还有谢才人，赵才人，多的是。”
“宫中最忌多话，九公主您好歹养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怎的连这么一个道理都不懂。”
御书房门仍是紧闭，日头已快升至正中，刺眼光线恍人眼。
沈伶还是道：“还请公公再替我与父皇说一声，若是父皇仍不肯见，那沈伶今日就在这儿等到父皇肯见为止。”
公公实在不好说，心一狠，壮着胆子说：“那奴才就再帮九公主说一声。”
门外，沈伶已跪有多时，林才人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在她脑海中，重力压得她踹不过去，唯剩空白无力的愧疚。
而愧疚自来无用也什么都不值。
凤梧宫殿内，林才人被罚时，她什么都没说，也没有都没做，明明那个时候已猜到事情就是因自己而起，而自己还是默声当了个局外人。
今日也是，人人都道林才人魔怔得了失心疯，嘴里只会胡言乱语，可她分明清楚知道，林才人一点儿也没说错，只是讲了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事实。
从始至终，事情皆因她而起。
是她与殷时之苟合，一点不关旁人的事。
如今真正走至御书房殿外长跪，万千情绪溢出，有苦涩，有羞愧，有难安，各种各样的都有，但独独没有害怕，更多的倒是坦然。
该罚的罚，该惩的惩，她都认。
所有原本就该她承受的，今回她将它一同还回来。
沈伶跪得挺直，磕头高声道：“父皇，儿臣沈伶求见！”
御书房中，沈濯煜走了一圈又一圈，沈伶在外面说的话，他岂会听不到，胸口除了堵就是气。
在公公躬身进来时，沈濯煜就已经抓起一壶茶盏朝着门口砸去了，茶盏啪的一声碎掉，茶水淌了一地。
公公劝道：“陛下何必同九公主置气？”
“这是朕在同她置气吗？”沈濯煜指着门外，毫不顾忌地说：“都是赵期芸养的好儿女，赵期芸，太子，现下再来个沈伶，全是倔脾气！专来气朕，不想让朕有一日的好日子过。”
公公试探性地问：“陛下还是不愿见九公主？要不出去瞧瞧吧，九公主自来体弱，怕是一直跪着，有损身体。”
“见什么见？等着朕继续给她收拾烂摊子？日后她还怎么嫁人！”沈濯煜道。
他比谁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禁地的存在，也不愿将自己的丑陋扯开。
公公后退下：“那奴才则去给公主说说？”
沈濯煜甩袖，在公公走至门口时，他想了想，又道：“等等！”
“朕自己出去看看。”沈濯煜咬牙。
御书房门“吱呀”一声，明黄色的身影出现，沈伶忙地抬头，“父皇。”
沈濯煜原本的满肚子火气在见着沈伶时，终究还是消退大半，只余无奈，“你这是又做什么？”
他的这个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与别的皇子公主不同，印象里能记得她的几个片段画面，都是他要对不起她多一些，眼下日头高照，她骨子骨单薄，久跪于阶前又是何必。
沈伶张唇说：“儿臣想与父皇说林才人的事情，所有事情皆因儿臣起，还请父皇责罚，饶了林才人。”
“这个不行！”沈濯煜立刻回道，他紧紧盯着沈伶，企图从她眼里看得一丝犹豫，“你甚至可以求朕赏你一些金银珠宝，或是别的东西，唯独这个不行。”
沈伶迎上他的目光，笑：“可儿臣只求这个。”
“你！”沈濯煜握紧双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缓了缓后他干脆大步往外走去，她不走，他走还不行吗。
沈濯煜经过沈伶身侧时，闭了闭眼道：“你，好自为之。”
“德全，让人送九公主回去！”沈濯煜大声道，脚步不再停留一下。
作者有话说第35章 丑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