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我见君来

9、英雄救龟

　　王八只闻得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手心莫名触及到一片粘稠，伸手一看，满手都是暗红的血。

　　再抬头，只见鲤鱼精没了一只手，断臂处还在汩汩流淌着鲜血。

　　鲤鱼精死盯着身侧的那片树林，丝毫不管不顾伤口，紧锁眉头的面容上，赤橙相交的鳞片更多的显露出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堂堂正正打上一场。”鲤鱼精率先开口讽道，“名门正派不会都是这般偷袭作风吧。”

　　话音刚落，还真有人从树林中不疾不徐地走出。

　　这人一身白蓝衣裳，长发高束，头戴银冠，很是仙风道骨。

　　他掐指召回了飞剑，向鲤鱼精行一礼，再朗声道：“通天之境剑阁弟子江卓宇，情况紧急，不得已伤了......”

　　江卓宇不确定地抬眼，扫了一眼鲤鱼精的模样，这才继续说下去：“......鲤鱼姑娘，共处同一个凡间，还请与人族好好相处才是，这凡间千年来的太平来之不易，需要人族与妖族共同维护......”

　　“说完了没？！一个大男人竟然啰里啰嗦的。”鲤鱼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们人间正道，满嘴大道理，就爱多管闲事。”

　　她说完，挥袖间又长出了一只手，施法冲向江卓宇。

　　江卓宇不慌不忙，先嘴里道出一句“得罪”，这才开始持剑亮锋。

　　一人一妖交战，兵刃相碰之声泠泠作响，电光火石绚烂多彩。

　　王八依旧躺在草地上，把手上沾染上的血迹胡乱抹在草上，而后默默地撑起下巴，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

　　目光应接不暇间，她不禁感叹一声：“神仙打架啊！”

　　话音刚落，鲤鱼精落下阵来，狼狈地捡起另一只被一剑斩断的手。

　　鲤鱼精恶狠狠留下一句：“别让我知道你家在哪！”

　　随后不假思索地转身投入湖中，一溜烟不见了影。

　　王八光顾着看戏，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也是妖！

　　这些通天之境的修道弟子，在第一时间收拾完了场上最危险的鲤鱼精后，势必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妖有强有弱，强如鲤鱼精可以与修道之人过上几招，再从他们眼皮子低下溜走。

　　可弱如乌龟精，轮到她就只能任人宰割。

　　所以，王八想都不想，匍匐在地上 ，趁着江卓宇回过神寻找她前，先像个爬虫一般，爬进了树林里。

　　江卓宇在四周寻了一圈，找不到人便自然放弃离开了。

　　王八等他走了有一段距离后，这才探头出来，坐在湖边，迷茫地望着皎洁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湖底幽深不可测，王八心生惧意，脑海里莫名浮现了一具具被水泡得浮肿到辨别不出身份的尸体。

　　“以牙还牙！”

　　王八初闻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但瞧着面前沉入湖底的女人起死回生了，心中很是欣喜。

　　虽然是兰花的借尸还魂，总归在某种程度上算是都活着了。

　　女人咬牙切齿道：“我要报仇！”

　　王八失而复得的喜悦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疑惑出声：“怎么报仇？”

　　女子将湿润的发丝抹向耳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王八好一阵，什么也没有回答。

　　王八不解其意，颔首垂眸，向女人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女人也对她扯出一个笑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绽出一缕缕的细纹，和蔼可亲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

　　王八不懂这种情绪，当时不懂，现在也不懂，她只记得，后来那一家人都成了鱼饵，女人和兰花都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不见人影。

　　莫名惆怅之情涌上心头，王八抬手揉了揉有点泛酸的鼻子。

　　骤然间想起了宋平凡，想起了要继续赶路去通天之境。

　　然而，她早已不辨东南西北了。

　　王八伸着手指，四周点点，最后指向了江卓宇离去的方向。

　　她恍然想起一句俗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照这样的说法，她只需要跟着江卓宇就能到最终目的地——通天之境了。

　　王八的思绪一缕通，便也顾不上解决眼前无法恢复妖身的情况，直接提着破烂的裙子就冲向江卓宇离去的方向。

　　***

　　春寒料峭，王八的衣裳再经过一段时间的路途奔波，已经变得脏兮兮，再加上这头多日不梳，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

　　配上这张粉雕玉琢的脸蛋，旁人看着，活脱脱是个离经叛道、出逃家门的千金小姐。

　　又因她瞧上去人畜无害，一路上其实惹了不少人注意。

　　王八今日刚跟着江卓宇到达一个小镇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卓宇前脚进了客栈，王八后脚转进客栈旁的小巷子里，企图寻找一个可以避雨的落脚点，安心度过这几日。

　　不巧，拐角遇见了一群先行一步到来，盘踞在此处的乞丐。

　　巷子里只有男人，蓬头垢面、粗麻破布，有的席地而坐，丝毫不顾忌，有的缺胳膊少腿，面露凶光。

　　王八不自知地走进巷子，站在这些人面前，视线一一扫过所有人不善的面容，这才骤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闯入了什么神秘组织的聚会。

　　她忙不迭咧嘴大笑出声，一边掩饰着自己误入的尴尬，一边觑着身后唯一的出口，不动声色地退后，却撞上了人。

　　王八仓皇回头一看。

　　是个又高又壮的刀疤脸大汉，正挎着张络腮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王八忙不迭往巷子里退了几步。

　　“小姑娘，你的衣服看上去很贵的样子。”刀疤脸发出如野兽低吼般粗犷的嗓音，眼神肆无忌惮地在王八身上打量，“不像是本地人，是从哪里来的？”

　　刀疤脸说话已经尽可能地温声细语，只是这种说话的腔调和语气，都与他整个人所透露出来的形象不符，隐隐中透露出轻浮和威胁。

　　王八抬头仰视着刀疤脸，脸上露出一丝惊恐的神情，却还在尽力维持着镇定。

　　再次微微后退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

　　刀疤脸也察觉到了她的掩盖不住的恐惧，抿着嘴咧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大胆地上手，往王八的脸颊摸了一把。

　　王八猝不及防感受到了这粗糙的触感，一个激灵，像是五雷轰顶从头劈到脚，又像是身上落了许多的爬虫，浑身不自在。

　　她匆匆退后几步，却又退不了几步——身后也有刀疤脸的同伙。

　　王八眼神快速环顾四周，见俨然是被包围的局势，只好退到她觉得算是安全的距离。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是哪家出逃的千金小姐吧！”刀疤脸摩挲着碰过王八脸颊的指头，张狂地笑着，络腮胡须跟着一起振动，露出的一口黄牙难看恶心。

　　王八看了低头，皱着眉嫌恶地别过脸，同时抬手擦拭被他摸过的脸颊。。

　　刀疤脸觑见了她的神情，像是见着了什么宝贝，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脸贪婪的模样。

　　见她沉默不语，一副任人好拿捏的样子，刀疤脸笑得更肆意了，换只手要再次去触碰。

　　王八抬眼瞧见，忙后撤身子，这才不被触碰到。

　　刀疤脸没摸到也不恼，笑呵呵地隔着段距离，手指虚点着王八的额头，轻浮道：“你额头上这点胭脂痣真好看，你这张脸生得也标志，不知道卖去春香楼得值多少钱？”

　　王八闻言，盯着刀疤脸皴裂的手指和干枯的指甲，茫然地屈指触碰了自己的眉间。

　　“肯定比我们之前卖去的那几个值钱不少。”身后有人附和一句。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莫名地哄笑一堂。

　　王八攥紧袖口，怒从心中来，虽然平常一直是秉着不对凡人施法，但此刻这种危机关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不多想，抬手在袖中直接划了个手势，企图凭空制造一场大雾出来，方便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

　　只是，她不信邪地比划了多次，都不见雾来。

　　王八欲哭无泪，心中暗道一句：“鲤鱼精真狠！不仅让我无法变回妖身，还封了我本就微薄的法术。”

　　还不及多想，刀疤脸便欺身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轻轻松松拎起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易如反掌。

　　刀疤脸的另一只手不安分地要去抓王八的衣领时，王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举手拍开了。

　　刀疤脸吃痛，骤然放下了王八，一看拎着王八衣领的手背上，被打得红肿。

　　他皱起粗眉，看向王八的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王八被这一眼吓到，有些不知所措地楞在原地。

　　刀疤脸迅速上前，一手粗暴地抓住王八的衣领，另一手握拳，指节咔咔作响，抬起要揍。

　　关键时候，忽地飞来了什么东西，正中刀疤脸的手腕，他握紧的拳头倏忽松开，整个人好似被什么狠狠撞击到了，止不住地往后退了几步。

　　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王八缓缓松了一口气。

　　刀疤脸警觉地看向地面，只见一颗浑圆的小石子出现在地上，他眼神转向四周，巡视一圈无任何发现后，便索性直接问王八道：“你还带了帮手？”

　　王八懵懵回答一句：“没有！”

　　刀疤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放下警惕了，缓缓举起手要一掌扇下去。

　　又一枚石子从他身后飞来，直冲他的手腕而来，刀疤脸早有准备，恰好反手抓住了这个石子。

　　刀疤脸放下手，猛地回身去看巷子口，只见那儿站着一个持着剑的少年，正不羁矗立着，发丝衣摆随风扯动，很是潇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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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