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我见君来

8、差点归西

　　就如当初误打误撞下到达无名山小石谭这一修炼宝地，几百年了，她这路痴的毛病是一点也没好转，不过其他方面的好转倒是可以弥补了她这个毛病。

　　就比如说，心态的转变。

　　以前，王八迷路了，会在原地急得不停打转刨坑，现在，王八迷路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找个好地方睡上一觉再说，心中始终秉着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八心态十分良好的向北上路，直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越走路越窄？。

　　王八心中纳闷，回首一看来时路，好家伙，直接一览上梁镇全镇风光。

　　“难怪越走越吃力，原来是走山上去了。”王八喃喃一句。

　　料想正常人发现走了不寻常的路，必定会原路返回，为保险起见再寻一条寻常路，可死脑筋如王八，她此刻却是神游天外，沉浸于夜晚登高而望的美景中。

　　漫天繁星的苍穹，笼罩着灯火阑珊的上梁镇。

　　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坐在草地上望天，指着北方的一颗心，自言自语道：“北辰星......”

　　王八一拍脑袋，想起了一件事情，忙合掌念念有词，周身迸发出一圈一圈的金光，如水中荡漾的涟漪，不断向天上飞去，光亮非凡，可比耀日，竟有能将日夜颠倒的趋势。

　　她原本只想施展着一会小妖术，意思意思一下，告知过这小镇上所有冲着金龟而来的妖族一声——金龟已经离开了小镇。

　　如此便足够使镇上这些镇民们，远离为金龟而来的妖族。

　　可谁知道，这金光圈圈才荡漾了三圈便消失了。

　　王八自己都疑惑了，忙再度合掌施展，这次别说是能环绕周身的金圈了，就连一点金光的影子都没有。

　　她不禁皱眉，无可奈何，抬头望天。

　　“你是不是该继续赶路了呀？”

　　就在王八望着天上边际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出神的时候，一个女声悠悠从他身后传来。

　　语气轻快，听上去似乎还是带着笑意。

　　可这荒郊野岭的，怎会有女子大半夜莫名其妙来这儿？

　　现在，就算是再好听的声音，在黢黑夜色和死寂环境的衬托下，都变得诡异危险了起来。

　　更何况，这声音十分耳熟！

　　王八猛地坐起身，僵硬回首，笑道：“鲤鱼姐姐提醒的是，我确实该继续赶路去了，要不然，一会就该被那些在无名山上游荡的道士抓了个正着了。”

　　她站起身，强装镇定地拍落衣袍上沾着的泥和草，同时用余光察看周围有何退路。

　　“鲤鱼姐姐你可别被那些个来自通天之境的道长给抓住了。”她嬉皮笑脸道，“妖族间传闻，这通天之境啊，里面可是有个专门用来关押妖族的锁妖塔，妖被这些道长送进去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最后只有化作一滩血水了，这才算是彻底解脱。”

　　话音刚落，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着赤橙襦裙，梳着高发髻的女子。

　　正是王八白日里在茶馆所见的女子。

　　“你刚弄出的那几圈金光，是嫌不够惹眼吗？要是我不出手，那几个道士早就来擒拿了你我。”鲤鱼精娇嗔道，“你是金龟，尚且还存有一线生机，我可是定要被当场诛杀的。”

　　鲤鱼精撩拨着额前碎发，顺着脸的轮廓别至耳后，她现在和白天茶馆里的样子相比，似乎是妖力有些衰退，能维持人形，只是脖颈、脸庞、手背上都出现了大片赤红相交的鱼鳞，在王八手里提着的那站照明灯的光线下，波光粼粼。

　　不似白天在人群里出现鳞片的局促羞愧，她此刻毫不在意身上这些妖的象征，扬起下巴，讽道：“真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王八心中究道：“黄鼠狼是谁？这还不一定呢！”

　　她心中这样想着，忽地大胆起来，伸手指向鲤鱼精，语气肯定道：“你是黄鼠狼！”

　　说完立刻转身往林子里跑，然而，就在快要进林子的时候，她背上猛地受到了一击，整个人往前方的坡道扑去，手中一直紧紧拎着不放的照明灯也脱手了。

　　上一秒王八还在担忧着照明灯落地可能会引发一场山间大火，下一秒照明灯就被鲤鱼精稳稳地托在了盈盈玉手中。

　　王八余光瞥见了这一幕，短暂地松了一口气后，在鲤鱼精的飞来一脚的力的作用下，放心地团成团滚下了山坡。

　　滚落期间，王八的手偶然间抓住了一把根深蒂固的小草，倒是在翻滚中浅浅地逗留了一下。

　　她趁此机会，赶紧缩脖子，企图变回妖身，然而身躯上什么变化都没有。

　　当前这危机时刻，根本没有时间给王八去思考细究原因。

　　王八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手中一空，身子再次止不住的下滑。

　　任凭这点草如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王八整个人形的重量。

　　一路下来，王八磕得头破血流，身上衣衫被山间地面上生长的矮树丛的树枝划得破破烂烂，衣服包裹在里面的肌肤也不能幸免，她感受到身体多处火辣辣的疼痛。

　　根本不用去看，王八心中了然，自己此时身上一定是遍体鳞伤。

　　她不心疼自己的身体，倒在心中怜惜起宋平凡为她备下的这身衣裳。

　　再一次滚落，她是学聪明了，主动地弯着膝盖，弓着身子，双手抱头，团成团使自己尽可能地受到最少的伤害。

　　跌跌撞撞，最后匍匐在山脚的一处草地上。

　　鲤鱼精的身影轻盈如飞鸟，在树间轻跃，紧跟着王八横冲直撞的身影。

　　前一脚王八刚到山脚，后一脚鲤鱼精也从树上跃下，轻巧地落地于山脚的草地上。

　　“你当真是修炼了个几百年的妖族？”鲤鱼精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匍匐在地上，狼狈至极的王八，不屑道，“这次冬眠完会化形了，结果其他的妖术倒是全不会了。”

　　王八脸埋在草地里，充耳不闻。

　　“还不如我这个修炼不过十几年的妖族嘛。”鲤鱼精继续奚落道，“你这么废物，却有这身修炼极佳的肉，算不算是那些读书人嘴里说的‘怀璧其罪’？”

　　王八双手从草地上撑起，嘴里吐出一把不慎啃到的草皮，扭头望向身后的鲤鱼精。

　　只见鲤鱼精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手把玩着那盏照明灯，一边望着远处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

　　王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灵机一动，她忙开口转移注意：“真是奇怪，你明明待在小石潭里十几年，从未离开过，也未有机会见过凡间多少读书人，怎么这凡间读书人的话却能略知一二？”

　　闻言，鲤鱼精仿佛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不顾形象地仰面大笑。

　　王八趁她大笑松懈的时机，手脚并用，不动声色地向湖边移动。

　　“我又不是你，生来身份就如此低微。”鲤鱼精自命不凡地调笑道，“我好歹还是在燕京皇宫里待过一段时间的，在白鹤书院的鲤池里也算是耳濡目染。”

　　鲤鱼精冷漠地看着王八，目光逐渐凛然几分。

　　话音刚落，她手掌中便凝出一颗光球，光球化作一把刀锋闪着寒光的菜刀，步步逼近王八。

　　王八见状深感不妙，虽然心中暗骂为什么又是菜刀，但很明显，此刻是顾不上这种小细节的。

　　逃命要紧，她使出这辈子最自豪的逃跑本事，在鲤鱼精的眼皮子底下，同手同脚地迅速向湖攀爬。

　　岂料鲤鱼精竟有所防备，丢下另一只手里的照明灯，一把揪住了王八的后领。

　　王八只感觉一股巨力扯着自己的衣领，吊着她的脖子，任凭她如何拼命挣扎都无果，最后被重重地摔在了一块表面平整光滑的石头上。

　　照明灯跌落地上，里头昏暗的焰火沾上了外头这一层薄薄的纸皮，瞬间火势变大，亮了不少。

　　再吞噬完纸皮后，焰火下一个接触到的是干枯的草地，刹那间，火势变大，竟有些难以控制的迹象。

　　明黄的火光照在王八和鲤鱼精的脸上，随风舞动。

　　鲤鱼精掐着王八的脖子，将她死死按在石头上，嘴角勾起一抹笑，道：“这火来得着实妙，我一会剁了你，大卸八块后分出一块肉来，放这火上烤烤，烤个半生不熟，不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两种奇效？”

　　王八心知今日难逃一死，便索性直接闭上眼睛，坦然等待起鲤鱼精挥刀落下。

　　此时心中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了一句“对不起”。

　　千百遍重复的心声后，王八迟迟都等不到那送她去西天的一刀，只闻得鲤鱼精“啧”了一声，似是心中有些不快。

　　王八睁开眼，瞧见鲤鱼精蹙着秀眉，一只手抚着下巴，握刀的手垂在一侧，看上去很是苦恼的样子。

　　王八不解，心中祈求死个痛快，便自己动手在领口处一扯，露出光洁的脖颈来，仰着头一副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样子，她凛然道：“动手给我个痛快吧！”

　　鲤鱼精又是一声“啧”，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想毁我修行？！把衣服穿好！”

　　王八不解，半垂眼皮，哆哆嗦嗦地将敞开的领口合上，弱弱地问：“那你想怎样？”

　　鲤鱼精用菜刀刀刃对着王八，威胁道：“你快变回金龟。”

　　王八不假思索道：“我不。”

　　鲤鱼精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刚刚还很配合着抹脖子上西天的王八，说翻脸就翻脸了。

　　王八睁大眼睛，瞥了一眼鲤鱼精身后，态度强硬道：“我又不想死了！”

　　“你已经死到临头了，命由不得你做主！”鲤鱼精怒意滔天，也不再多讲究些什么，直接举起菜刀要挥下。

　　就在此时，她忽地手一抖，手中菜刀发出“铛”的一声后坠落于地上。

　　鲤鱼精警觉回头，看向了地上的菜刀和不远处的一块带着幽蓝微光的石头，面容严肃。

　　王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虽不知相助之人是敌是友，但总归不是和鲤鱼精一路的。

　　她思索一番后，难得机灵一回，扯着嗓子大喊几声救命。

　　求救的呼声，在这只有虫鸣水流的微小声音中，显得格外突出。

　　鲤鱼精不爽，抬脚踹翻了王八。

　　王八吃痛，扒着地上的草皮，咬紧牙关地小声啜泣。

　　鲤鱼精恐生变故，快刀斩乱麻，直接施法要杀了王八。

　　突然不知从哪飞出一柄光剑，直向鲤鱼精冲来，待鲤鱼精余光察觉到这光亮之时，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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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w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