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体温计》乌尼

5、第五章

　　“回去吧。”林焰跟孙鹏飞说。
　　正好这时候下课铃也响了。
　　“去后头？”孙鹏飞说：“起劲儿了，去抽一根。”
　　“走，顺便去买个可乐。”

　　“行，哎你说，”孙鹏飞凑到林焰身边低声问：“你说楚希宥跟肖晓……是不是有点啥？”

　　林焰停住脚步看向了他。
　　“你不觉得这俩人很配吗？而且他们是不是亲密过头了啊。”孙鹏飞似乎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你觉得他们在处对象？”林焰问。
　　“哎呦，我在问你啊！”孙鹏飞往他后背甩了一巴掌。
　　“嘶……”林焰摸着自己的背：“现在不交往……也快了吧。以他们俩的匹配程度。”
　　孙鹏飞：“也是哈。我去，他们这善男信女天作之合的，整的我有点儿羡慕啊。”
　　林焰没什么表情地说：“羡慕你也找一个。”
　　孙鹏飞摇摇头表示自己办不到。

　　来到后树林，孙鹏飞从某个稍矮一点的树旁边拿出了被杂草完美掩住的烟盒和打火机，随后返回石板台阶下岔开腿坐着，“啪”地按下打火机，火舌便猛地舔向烟草，燃烧的声音过后，缕缕烟雾腾空飞起。

　　横躺在比老飞高俩阶梯的林焰正枕着胳膊放空。
　　旁边放着的可乐像没气儿似的，喝着完全没有任何爽快的感觉。
　　呛鼻的烟味直窜鼻孔，他用余光看旁边四处蔓延的烟线，愣了愣后转头说：“也给我来一根。”
　　“啥？你不怕你妈说你……”孙鹏飞停顿了足足两秒，接着说：“给你一根，你妈现在也管不着了。”

　　一根烟跟打火机一起飞过来，林焰赶紧坐起来一手抓住。
　　他怕折断似的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捏起烟，慢慢把它凑到了嘴边。

　　“点火的时候记得嘴巴吸气啊，不然点不上火，”孙鹏飞看着他：“但鼻子别吸气免得呛着了。”
　　“记着呢，啰嗦。”林焰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他不就是动作稍微不熟练一点而已嘛，有必要搞得像幼儿园教学似的……
　　“嘶烫烫烫烫烫！”没想到打火机火力十足，刚一摁下就猛地窜起指节长的青蓝火苗，把林焰修长的手指灼得红火一片。
　　“哎。”孙鹏飞“腾”地站起来往上走了俩台阶，站到林焰旁边一把夺走了打火机和烟。
　　“吸，”利索地点上火把烟粗鲁地怼进林焰嘴里，等着他下意识跟着声音深吸一口气后，孙鹏飞再猛地把烟抽出来：“吐！”
　　“明白没？吸！吐！吸！吐！你现在还没过肺，吸烟就别用鼻子。真是的，点火都能把自己点着。”
　　说了一通，孙鹏飞又腾腾腾往下坐回去了。

　　“操。”林焰小声说。

　　好说歹说在手把手教学下顺利抽起烟来的林焰，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默默地看烟雾飘走、变淡、直至消失。
　　等到手里只剩个烟头，林焰开口：“老飞。”
　　“嗯？”孙鹏飞转头看他。
　　“你说楚神跟大王，真交往啊？”林焰问。
　　“不是你刚说他们肯定能好上吗？”
　　是啊，他是这么说来的，但真相是什么谁知道呢？而且最常变换的就是感情了，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的，谁知道呢。

　　一股热源袭向手部，林焰低头发现烟头短的都能烧到手指了。他用力把烟摁灭在石板上，重新躺了下去。

　　虽然他不知道目前两个人的关系如何，但是他知道，肖晓喜欢楚希宥。

　　刚才在操场上，当三剑客亲昵说话的时候，林焰看到了肖晓的体温计——像万丈炽焰，丝毫不比楚希宥对着自己时的暗淡。

　　楚希宥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时，大王的体温计甚至像沸腾的岩浆，浮动得厉害，一股股小气泡咕噜噜地冒出来、又消失，彷佛当时主人忽上忽下刺激万分的心情。

　　优秀的肖晓喜欢同样优秀的楚希宥。
　　意料之外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林焰和孙鹏飞俩人抖抖烟味一前一后回班时，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坐下了。
　　下节课是数学，所有人都齐刷刷拿出上节课留的卷子，准备待会儿跟老钟一起对答案。楚希宥和肖晓也凑在一起一句一句争论着，可能是探讨卷子里的压轴题。

　　孙鹏飞坐下来夺过林焰的可乐喝了一口，问他：“这卷子你还有吗？”
　　“我找找。”林焰伸手在空旷的课桌捞了两把，在课桌深处课本和课本的夹层间挖出了这张空白的卷子。
　　“你没做啊？”孙鹏飞看着卷子：“还以为你会做一点呢。”
　　“做个屁，一道题都不会。”
　　“你还真试图解过啊？”孙鹏飞瞪大眼睛。
　　林焰“啧”一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可乐：“我就扫了一眼发现连个符号都弄不明白，你是脑抽了才觉得我认真做过？”
　　孙鹏飞耸肩表示也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申请喝林焰手里的可乐。
　　“都喝了吧，别给我。”林焰说。
　　孙鹏飞喜滋滋的接过还满满半听的可乐，边喝边问：“你说老钟单独给我们弄练习题你是做还是不做啊？”
　　“不做。”林焰斩钉截铁的说：“你呢？”
　　“我倒是想做，主要我连初中数学都不记得了，还做个屁，老钟看了不得吐血啊。”
　　“也是。”林焰轻笑出声。
　　“但我们上次都答应他答应得好好的，又觉得不做不讲义气。”孙鹏飞叹气。

　　“这有什么的，我可以教你嘛！”一道清脆的女生突然窜进来。
　　“操。”孙鹏飞吓得差点蹦起来，手里的可乐也激荡了一圈，幸好没撒出来。
　　“大王，你别总这么突然，你先出声啊。”孙鹏飞坐下来无奈地朝前桌说。
　　“我从你们找卷子开始就转过来了，”肖晓愤愤地说：“你俩谁都没注意到我，我怕我再不出声上课之前就别想说了。”
　　“不好意思啊没注意到，什么事啊大王？”林焰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无意识地把卷子重新放进了课桌里。

　　“哦对，飞哥我想请教一下游戏的事儿，”肖晓赶紧拿出手机，兴致勃勃地问：“你说我选什么英雄好啊？我昨天才下的王者，是个干干净净的新人，想拜您为师。”
　　“啊？你这也太新了吧？”孙鹏飞往林焰桌上凑了凑想要看清大王的手机。
　　“你会玩儿吗？教程学会没？”
　　“嗯，那必须会了。”
　　“我看看，行，那你现在就用最基础的……”孙鹏飞在手机上指了指，告诉他各种英雄的特征。
　　林焰无奈只能使劲儿往后仰着身体，方便斜对方的两个人能沟通顺畅。
　　“这个是吧？你刚指哪个了？”肖晓也整个人侧过来，把半边身子倚在了林焰的桌上。
　　“就这个，你先把这些都点上……然后开始。”孙鹏飞进一步挤在了林焰的位置上。

　　也许是觉得这么说话实在费劲，又或是觉得这严重妨碍了林焰的日常，肖晓皱眉拍拍楚希宥：“柚子，你能不能跟飞哥换个座啊？我跟他请教游戏的事。”
　　“哦，行。”楚希宥把一直转着的笔停下来，瞬间答应。
　　“快快，楚神你起开，游戏开始了！大王看屏幕！”孙鹏飞赶紧把楚神拉起来，径自坐进了人家的位置上，还替大王事先操作了几下。

　　“？”林焰懵逼的看着前面俩人，心想这怎么就换座了呀？

　　旁边楚希宥已经把桌上的卷子试题册和笔袋都拿过来，放在了孙鹏飞桌上。
　　他摇摇头笑着：“这个人就是一惊一乍的。”
　　林焰：“……你说大王啊？”
　　“是啊。昨天刚说要玩儿游戏，今天就请师父了。”
　　“呵呵，是嘛。”林焰尴尬地笑。

　　“你打游戏吗？”楚希宥问。
　　“不怎么打……”林焰摸着后脑勺：“你呢？”
　　“我也不怎么打。”

　　静默了两秒，楚希宥又开口：“平时常打球啊，我们刚才配合的不错。”
　　“哦，嗯。”林焰点头。

　　“……”
　　“……”

　　简直尬聊。
　　林焰尴尬得都能脚扣一座别墅了，他反思着自己平时都跟孙鹏飞瞎扯些什么来着，怎么换个人就完全没话聊了？学霸除了学习平时还对什么话题感兴趣？

　　幸好上课铃声拯救他于尴尬地狱，随着老钟的出现林焰也呼出一口气，他拿起可达鸭放松地面朝窗外躺了下去。

　　前面传来肖晓和孙鹏飞小声说话和噼里啪啦按屏幕的声音，大王竟然连课都不听了，这么热衷于游戏？
　　老钟在询问同学们卷子的完成情况和难易度，班里稀稀拉拉一片叫难的声音。原来这种程度的题尖子生也会觉得难。
　　旁边楚希宥好像偷偷拿出了手机，也不知道是跟谁聊天还是在记录什么。

　　林焰其实并不困。
　　他躺着纯粹是因为没事干，又没人聊天。平时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跟老飞插科打诨也就过去了，不然看他打游戏看几局也就过去了。但现在老飞被人抢走，旁边的楚神又显然不是能陪自己闲聊的货，与其坐着干瞪眼，还不如假装趴着睡觉更符合学渣设定呢。

　　但是！躺久了腰疼啊，脖子也疼啊！
　　虽然他陷在超软的羊绒可达鸭身上，但他只敢朝窗户的方向躺着，并不敢动来动去的，整个人僵直的一批。

　　干躺了半小时的林焰终于趴不住了，他眨了几下眼睛，揉着后脖颈慢慢直起身。往旁边看，他发现楚神没在听课，一直在发微信。

　　“学霸也玩儿手机啊？”林焰用气音问。
　　楚希宥好像被吓到了，慌张地用左手挡了一下手机屏幕，然后同样用气音说道：“起了？”
　　“嗯。”林焰说道。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状似无意地问：“跟谁发微信呢？”
　　“没什么。”楚希宥朝他笑了笑，然后直接按灭屏幕把手机放到了卷子底下。

　　“不会是女生吧？”林焰笑着扒了扒可达鸭的嘴巴。
　　“怎么可能，”楚希宥停顿了一下，重新压低声音说道：“刚班里讨论中秋要不要出去玩儿，陶静过生日呢。我就参与了下讨论而已。”
　　陶静是班里为数不多偏文静的女生，在资料里显示，她跟肖晓、楚希宥关系都挺好。
　　“哦吼。”林焰转头看他：“你们都不听课的，上课讨论这些？”老钟在上面讲的激情澎湃的，你们礼貌吗？
　　“这套题挺简单的，大部分人不用听。”楚希宥笑着晃了晃那套林焰连数学符号都没搞明白、被重新塞进课桌里的卷子。
　　“……是嘛。”林焰顿了顿。

　　楚希宥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了，这次没有卷子的阻挡，两个人同时反射性地朝它看过去。楚希宥迅速伸手去拿，同时再次稍微明显地用手挡住了屏幕。
　　林焰瞬间有股无名火“腾”地冒出来。
　　他武断地结束了跟楚希宥的对话，重新抱着可达鸭躺了下去，当然头还是侧向窗外的。

　　不让人看就越会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刚才的那一瞥，林焰真不是故意偷看的。奈何他的动态视力太好，刚在电光火石间看清了楚神屏幕上一条微信显示出来，群名是“现代版高质量三剑客（３）”。而不知道谁发的正文里准准确确带了林焰两个大字。

　　说自己什么才得那么急慌慌的用手遮住啊？
　　肯定是说人闲话呗，林焰想。
　　那说人什么闲话才让楚希宥露出那幅心虚的表情啊？
　　废话，那必然是不能看的坏话呗，林焰又想。

　　心里刺刺的疼又莫名的火大。
　　虽然他早有准备自己会成为一班所有学生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会是整个年级冷嘲热讽的笑柄，但亲眼见到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而且偏偏是三剑客。
　　明明表面上对自己都很友好，甚至以唯一对自己露出红色体温计的楚希宥为首的三剑客。

　　林焰整个人都被一个大摆锤猛击一样，恍恍惚惚不能自已。

　　恍恍惚惚到下课，再恍恍惚惚到下节课下课，他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趴着。他不想跟楚希宥有任何眼神上或言语上的交流，所以一直把自己想象成已经死去的老枯藤，僵硬、不动弹、没声息。

　　“哐当，哐!”
　　躺了不知道多久，正当他整个人昏昏欲睡之际，桌椅在地板上拖动的钝重的声音把他涣散的意识重新聚拢起来，他疑惑地抬头——
　　楚希宥正跟孙鹏飞换课桌。

　　“干嘛呢你们？”林焰哑着嗓子问道。
　　你别跟我说你以后坐我旁边啊，楚希宥，真没必要。林焰怕他心中所想真成现实，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我……他……”楚希宥眼神投向别处，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焰哥！”肖晓中气十足地吼过来:“我终于踏上成为王者的伟大征程了！但前期不能没有师傅在呀！弱小的我一步也离不开师傅的谆谆教诲啊！拜托了焰哥，这段时间就把师傅借我一下吧。”她双手合十，用十分夸张的激昂语调说道。

　　林焰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十万句MMP在他内心奔腾，奔腾来奔腾去就只能浓缩成一个字：操。
　　这时候他本应该爽快地说“好的！”，但他没说。

　　空气微妙地冻住了几秒钟。
　　楚希宥停住搬运的动作:“要不还是按原来坐着吧，肖晓你课后再找飞哥，平时好好听课。”

　　YES！林焰内心的小人比了个大大的V。
　　“啊？不是吧！”这声充满疑惑和不满的声音是孙鹏飞发出来的：“不说好换座儿的吗楚神？就换几天等她操作熟练了再换回来，求你了楚神，我好不容易找着这么有天赋的。”他努力装作可怜的声音径自穿过僵住的空气飘在所有人耳边。

　　林焰暗自握紧了拳头。
　　这他妈的……你大爷！

　　楚希宥和孙鹏飞站在过道旁傻愣愣地守着桌子，而肖晓半站着往后侧身，只有林焰坐着。
　　四个人四道视线在空中纷杂地交汇、错开、又交汇，最后都隐隐地落在了林焰身上。
　　他再也抵抗不住，咬咬牙:“换呗，这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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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