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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正午阳光穿过暗淡的窗面,映照出饱受摧残的木质地板——瓷杯碎片飞溅的划痕与文件夹重击的刮痕交织排列,现在又多了一道高跟鞋用力踩出的凹痕。

      “我跟你认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我认错了……”

      长相还算端正的男人跪地痛哭,眉目娇艳的女人侧身避开,眼神只剩厌恶。

      “拿着我的钱装富养小三,你可真行啊!”

      “你当我死了吗!”

      女人声音发颤,被气的手抖,但良好的涵养让她说不出更过分的话,倔强别过头,抹掉眼尾的湿意。

      “兰小姐,您消消气。”工作人员们围绕在女人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扇风陪聊。

      余光轻蔑的扫过面色惨败的男人,转而对女人笑容真诚道,“您有任何诉求,我们都会尽力帮您达成。”

      可控玻璃后的隔壁是一间独立宽敞的办公室,可以观察到整层楼的动静,林律师作为工作室的老板,西装革履,端坐桌前,用工作时间看了场闹剧。

      钱,能让人变了心肠,改了脾性,好像只有穷才是可耻的,如果毫无背景的人突然拥有一笔巨款……

      钢笔在指尖打着转,林博若有所思的垂眸,片刻后,电脑上的企划书又多了几页。

      “叮铃铃!”闹钟猝然响起,11:43,一个没有任何特殊的时间。

      林博却停下工作,摸出手机。

      林博:【时先生,中午好,用过午饭了吗。】

      林博:【关于段先生,我昨晚通宵整理出一些文件,但有些不能对外发送,或许,您有兴趣来我的工作室看吗。】

      鲜肉掉进狼群,总会有人得利,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

      *

      时祁坐在返程的公交车,发动机轰鸣着带出汽油的味道,禁锢着鼻息,胃囊被几次紧急刹车搅得抽搐翻滚。

      没坚持一会,他便难耐的弯了脊背,紧抓冰冷金属扶手的指尖隐隐发白,兜帽下布满冷汗的额头抵着臂弯,随着公交车行驶而晃动。

      乍然收到那位林律师的消息,看了一眼,也没有心力回复。

      青年闭眼冥思,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混沌的大脑努力思考,奇怪的吊坠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自己放口袋的?

      ……不可能吧。

      刚刚意识到寺庙可能拦不住那些东西,时祁便失魂落魄的下了山,登上返程的公交。

      那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他拜庙生气了吗?

      昨晚为什么放过了他?

      难道……为了折磨他?!

      公交车突然刹车,时祁惯性前倾,混乱眩晕中额前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但抬头一看,除了坚硬的金属扶手,什么都没有。

      “他妈的,横穿马路找死啊!”司机惊魂未定的咒骂,白着脸打方向盘。

      乘客们也都低声抱怨,交织在耳边嗡嗡作响,时祁闭目拧眉,白着脸克服体内翻涌的不适。

      混沌感悄无声息的袭来。

      在公交车持续不断的晃动中,沉郁的青年浑浑噩噩得低下头。

      ……

      时祁被一阵刺骨的冷风吹醒了。

      暗淡的夕阳从另一侧车窗照入,斑驳陆离,却半点没落在身上,空荡荡的车内破旧混乱,靠车门的椅坐大多歪斜着,空气中满是铁锈与烟尘的味道。

      积灰的车门扭曲着敞开,固定在被什么从外暴力破开的形状。

      哀风呼嚎,漆黑外套下的单薄肩背微微绷紧,时祁惊愕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他依旧坐在公交车上,身体还维持着紧抓扶手的动作。

      只是掌心感受到的不再是带有细微划痕的金属,而且上了年岁的粗粝锈迹,冰冷又刺人。

      这是哪?

      其他人呢!

      衣领遮盖下的喉结颤抖着滚动,时祁僵坐着,眼睛惊惧的四处打量,表现信息的地方都被各种污渍遮盖了,他只能确认自己孤身处于一个废弃许久的公交车上。

      车窗污垢斑驳,影影绰绰的茂密树木在外摇晃,时祁仔细分辨着是否有熟悉的标志,尽管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最坏的猜测。

      这个念头,在他看清车窗上缓缓浮现的惨白人脸时落了地。

      又见鬼了……

      尽管怕的牙齿打颤,时祁也只能咬紧牙关,控制目光尽量自然的掠过车窗。

      一定要装作看不见。

      这车只有一个门开着,呆在这只能被瓮中捉鳖,趁身体还能动,绝不能和昨晚一样坐以待毙。

      瘦削高挑的青年缓缓起身,灰尘簌簌扑落,宽大的外套替他挡了下来,身形却突然僵住。

      余光中,车窗上模糊惨白的人脸莫名跟着侧过来,显露出鲜红的仿佛被血水浸透的破烂长裙。。

      似乎感知到他的视线,那半面红唇突然裂开夸张的弧度,直勾勾的眼睛弯成上挑的月牙形状,黑洞洞的,没有眼白。

      时祁浑身冰冷,脑子嗡的一空——那东西,不在窗外!

      眼眶蓦地泛红,紧握成拳的手用力到发疼,时祁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敢回头,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迈动双腿,僵硬着下了车。

      但他知道了,这东西才是真的在戏弄他取乐。

      风声呼啸,夕阳余晖转瞬间便被高大繁茂的树丛吞没,时祁踩在不甚平坦的土路,头顶随风舞动的枝干落到眼中都变成了妖魔的化身。

      很冷,很黑。

      时祁寻着下坡方向走去,五感调动到了极致,努力捕捉每一丝声响,未知的恐怖折磨着紧绷的心弦,风声就足以让他如惊弓之鸟。

      他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跟下来,更不知道那东西躲在哪,其实他很想掏出手机看看信号,又怕多余的动作会触怒那个东西。

      时祁很快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本以为这样糊弄起码能拖延些时间,但他刚走出几步,耳畔就传来一阵刺骨血腥的冷气。

      【……疼……好疼……啊……】

      【我的……身体……留下来】

      阴诡呢喃的低语来自四面八方,每片树叶的抖动都加速了回荡,恶意不再掩饰,时祁也不想着演了,拔腿便跑。

      想来是他平静的反应并不和那东西心意,或许鬼怪都只想看他因恐惧崩溃,痛苦求饶。

      青年看着清瘦孱弱,却也白着脸踩断了两只破土而出的惨白手臂。

      可惜最后还是被露出指骨的手指抓住脚踝,拖倒在地,掌心的刺痛拉扯着绷到极致的神经,一直强忍在眼眶的泪水终于砸入尘土。

      时祁趴伏在地,手掌徒劳的握紧,稀薄的怒意从心底悄悄升起。

      猩红鬼影漂浮而来,快的出奇,时祁口袋里同时传来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都无比清晰。

      时祁被灼痛,发抖的手探入衣兜。

      指尖刚刚触碰到吊坠,血腥味也同时扑上口鼻,紧跟着,他嗅到一丝汽油混合的味道,刺激着抽痛的胃囊。

      耳朵里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公交车骤然停下,时祁攥着扶手的五指苍白无力,猛的俯下身干呕。

      但他什么也吐不出来。

      早上只吃了面包的胃空荡荡的痉挛,难受的很,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血腥气。

      这时候,就算时祁脑子乱成一团也能听到其他乘客嫌弃的低斥。

      “小伙子!可别吐车上啊,你晕车这么严重咋没提前带个塑料袋。”司机等红灯时,通过后视镜看向不见面容的瘦高青年,眼里满是提防。

      眨眨眼,被石块擦破渗血的掌心紧贴着扶手,痛感刺激心脏狂跳。

      回来了。

      时祁眼眶湿热,虚弱的点头,抖着声线道,“我下一站,就下。”

      颤抖着攥紧另一只手,微凉硌人的宝石吊坠再无半分灼烧痛感。

      下一站,时祁下了车,来往人流嘈杂,琐碎的声响钻入耳朵。

      攥着吊坠的手缓缓张开,完全忽略了掌心的擦伤与被宝石吊坠咯出数道红痕,时祁只是怔怔的看着晶莹剔透的吊坠。

      *

      没有星光的夜空漆黑暗淡,又被喧闹城市中的通明灯火映的亮如白昼。

      时祁呆坐于街边冰冷的木质长椅,冷了就裹紧外套,拉紧兜帽,饿了就拿出口袋里压扁的面包填饱肚子。

      夜晚家里也不安全,还不如市区热闹,在这坐一晚也无妨,整好可以理清思绪。

      他不敢打车,省钱是一方面,若再见鬼连累别人,岂不作孽。

      吃过面包,时祁将包装袋扔到稍远处的垃圾桶,转身时口袋里的吊坠微热,鬼使神差的顿了顿。

      远处金属立牌骤然被风吹动,从几人手中脱离,翻滚着,直直的砸在他面前。

      坚硬的砖石都出现了细碎的裂纹。

      果然。

      时祁抬眼,淡灰人影就站在远处,视线下移,没有影子。

      “……”淡色的唇瓣紧抿,眼睫颤抖着移开视线,眸光闪烁。

      几个工作人员快速跑来捡起立牌,满脸歉疚的说着什么,时祁心不在焉的摇头点头,几次表示没事,对方才拖着立牌离开。

      谁也看不出,神情冷淡的青年心跳飞快,脑子里盘旋着有关宝石吊坠的大胆猜想更加清晰。

      时祁喉结滚动,挪动脚步慢吞吞的走远,坐到了几百米开外的长椅。

      并没有多少人在意时祁的举动,夜晚的行人大多为生计奔波,庸碌麻木,看似热闹的地方,实则每个人都孤独的要命。

      时祁攥着吊坠,静坐在长椅角落,木愣着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思索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直到电量警告的手机上显示凌晨一点,他才轻咳一声,白皙柔软的捧着吊坠,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道:“……段先生,是您吗?”

      冷风吹过,青年背脊绷紧,却什么都没发生。

      时祁迟疑不定,干裂的唇瓣微微开合:“您在吗?”

      好奇怪。

      他明明能看到那些东西,为什么唯独看不到……段先生?

      十数公里外,律师所的办公室内漆黑一片,幽暗阴昧的阴影扭曲着蠕动蔓延,封住了门窗缝隙,精英模样的律师更被它死死箍于木质地板。

      不出意外,满是划痕的地板很快就要多出一个人形凹痕。

      破碎的玻璃后,电脑屏幕诡异的亮起,自动翻页。

      上面书写着数份待签字的合同,包括理财,投资,甚至还有新的赠与合同。有些看起来就是赚钱的行当,但落在有这方面经验的人眼中,不用思考就知道这是坑蒙拐骗的手段。

      白日里精英模样的律师此时被黑暗中的东西按着头死死压入地板,瞳孔扩散,虽然还有些微弱的意识,也出气多进气少。

      生理泪水不住的流到地面,林博听到耳边轰鸣作响,眼前血色朦胧,还以为只能眼看着身体被挤压爆裂,于剧痛中死去,束缚着他的力量忽然减轻了。

      惨白月色撞入落地窗的怀抱,映在林博拼命颤动的浑浊眼球中。

      老板椅缓缓转动,有什么东西自蒙昧幽暗的黑暗中拉扯着分离,挤压,消散,渐渐凝实为一道高大峻拔的身影。

      是个有些眼熟的侧影。

      缭绕身侧的黑雾淡薄阴诡,隐隐浮现出无数扭曲可怖的人脸,面目狰狞着发出无声的嘶吼。

      视线聚焦的林博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比暗淡月色还要惨白的脸,比玫瑰艳色还要浓重的唇,纯黑如浓墨的双瞳没有眼白,扑面而来的森冷鬼气凸显了男人隐藏于英冷皮肉下的诡异非人感——林博曾研究过段疏鸿的资料,几乎要崩裂开的眼中满是惊骇,却只能徒劳的张着嘴,肿痛的喉咙发出无意义的单音。

      男人坐着老板椅慢慢转圈,单手扶于耳侧,浓黑的眼眸微垂,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乖巧。

      静静听着时祁的呢喃。

      “段先生,为什么我看不见您。”

      “……您不在吗?”

      “那些遗赠……”

      时祁嗓音暗哑,或许是过于紧张,词句有些颠三倒四,大多也没什么意义,但他握着宝石吊坠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絮絮诉说。

      这是他的护身符。

      时祁真的太想倾诉了。

      为什么他会遇到这些

      时祁呆坐了一会,摸出手机,准备给林律师留个言,他想多了解一些段疏鸿的事,这才发现中午收到的那条信息忘了回复!

      时祁连忙打字:【林律师不好意思我回复晚了,明天去找你可以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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