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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客厅的灯光骤然闪烁,灰蒙蒙的人影老态龙钟的佝偻着,模糊的交谈声亦戛然而止。这并不代表时祁失去了听觉,因为在他单薄身体中,“咚咚”的心跳格外清晰。

      急促跳动的心脏已不满足待在胸膛,它将震动传到凝滞的空气,传递给了那怪异的东西。

      模糊佝偻的黑影麻花一样纠缠着拧过头——如果那个挂不住皮肉五官的东西,是头。

      时祁眼皮颤动着闭合,一闪而过的画面仿佛烙在眼膜,更加清晰,可怖。

      毫不掩饰恶意与贪婪。

      “咚”

      沉闷的碰撞声突兀响起,伴随着密集、清晰又黏腻的水声撕破了深夜的寂静。

      汗水从额头划入鬓角,微凉潮湿,时祁紧闭的眼皮不自觉的抽动,有什么东西正看着自己,视线犹如尖利长针刺入皮肤,让他浑身都灼痛起来。

      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鬼压床

      “咚”

      沉重的脚步声让时祁浑身都跟着一抖。

      在无人玄关处,朦胧如絮的漆黑飘雾翻腾扩散,投下庞大蒙昧的阴影,客厅沙发上不断缩小的老态黑影都被其吞没,最后佝偻的一团,无声中溃散了。

      “咚”

      又是一声。

      时祁惨白的脸色几乎难以维持平静。

      到底是什么!

      一下下的闷响,像是什么人背着高山负重迈步,也勾着时祁即将断裂的神经。

      高度紧张的时祁无措极了,却半天和没再听到下一声脚步,宛如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睫毛微微颤动,时祁刚准备睁眼,忽然发现,眼皮的光线似是黯淡了许多。

      就像……

      有东西站在门口,挡住了客厅投来的明黄灯光。

      时祁绷紧的心脏顿时如发疯的野兔一样撞在胸膛。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急促,剧烈,敲在耳膜震得人头晕眼花,时祁不信那东西听不到。

      但时祁控制不住。

      隐没于阴影的喉结颤抖着吞咽,时祁苦涩的庆幸自己没法控制身体,不然现在一定抖如筛糠。

      他真的很害怕!或许,有什么就贴在他眼前,只要睁眼——

      时祁脑子一热,猛地睁开眼。

      嗯?

      一片漆黑。

      时祁努力眨眼,想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对眼皮的控制,睫毛忽然传来了微弱的阻力。

      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覆上脖颈,缓慢的收紧——

      “……!”瞳孔颤抖着放大,牙齿控制不住磕碰,窒息感蒙住口鼻,眼眶难以自控的晕染赤红。

      时祁想要挣扎,身体依旧不听使唤,泪水在泛红眼眶打着旋,最终顺着湿濡的眼角溢出,滑落,静默的隐没发间。

      时祁自觉濒死,没心力去感受外物,自然也就没察觉,覆于咽喉的力道有片刻凝滞。

      青年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被按压着陷入柔软的被褥,面颊因脖颈的钳制而泛红,像只被猎人逼上绝路的小动物,只能呜咽着微弱的挣扎。

      时钟滴滴答答作响,喉咙的压力突然消失,眩晕感跟着袭来眼皮沉重,时祁泪眼模糊的想保持清醒,却依旧连攥紧手指的力度都做不到。

      晦暗蒙昧的雾气填充了着卧室的每一处,挡住了温暖的灯光,也挡住了客厅中已经抖如筛糠的阴诡黑影。

      时祁坠入黑暗的前一刻,只感知到床边微微塌陷,鼻尖是熟悉的水汽木香。

      【……】

      清瘦的青年猛然惊醒,弹射着掀开被子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走出两步,又呆住。

      客厅墙边的挂钟滴滴答答的行走,细黑的指针清晰的指向某个数字。

      八点二十三分。

      暖暖的阳光从客厅窗边洒落,翻滚着融入细微的灰尘。

      时祁呆了好一会,迷茫的摸上头发,蓬松干燥,身上也没有黏腻感,反而像刚洗了澡一样清爽。

      难不成,只是个梦吗?

      时祁背对着明亮的窗,微光如薄纱从后方笼罩着他单薄的肩背,稍显凌乱的发丝都闪着流光。

      他跌坐回床边,指尖探入被面,带有暖意的被窝安抚了情绪,这才转动眼瞳,仔细观察屋内的变化。

      一切都和昨晚没什么区别。

      门边是扫帚拖把,沙发上的罩布还在,没有凹陷痕迹,地上也没有脚印,物品没有移动……

      !

      时祁瞳孔震颤着,死死盯住床头的雕花木盒。

      恐惧化为真实的酥麻感流窜全身,时祁死死抓着胸前衣襟,苍白灰败的脸色笼罩着死气,视线却不敢移动分毫。

      它昨晚,明明是放在门口的……对吧。

      时间还在流逝,钟表哒哒的声响与昨晚濒死时诡异的滴水声重合,时祁终于顶不住压力,慌乱的踩上鞋,头也不回的跑出家门。

      沉闷的关门声振下一层薄灰,刚有些人气的屋子再次沉寂下来,翻涌的灰尘打着旋,在晨光里飘荡,下坠,最终缓缓归入雕花木盒的纹路。

      *

      时祁一时冲动跑出门,又无处可去,还好他拿了门口的外衣,不至于没有钥匙回不去家门。

      尽管他并不想回去。

      瘦削高挑的青年拉起外衣帽子,摸出口袋里昨天塞进去的口罩,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只露出颓丧清俊的眉眼,漫无目的走在喧闹杂乱的街边。

      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缠上他的?

      要怎么解决,请个大师来看吗?但他几乎没有认识的人,更没有这方面的门路。

      请大师,价格都很贵吧,会不会遇到骗子?

      ……还要租房,他没多少钱了。

      时祁抿紧干裂的唇瓣,昨晚无法挣扎自救的感觉太过压抑,以为自己真的会死。

      死。

      脚步突然僵住,身体本能的想起昨天在病房中“死”过一次的感觉。

      那真的是幻象吗?

      可如果不是,死人又怎么会复活?

      他现在,真的活着吗?

      迷茫的青年站在街边拐角,在来往稀疏的人群中憔悴又可怜。

      凉风吹过,兜帽压着的黑发滑到眼前,无损青年优越的眉骨线条。

      忽然,时祁转身走向拐角那显眼的小超市,掏出卡顿的手机,拿了个即将过期打折处理的面包。

      买一赠二捆绑销售,3.5元,还是他喜欢的豆沙馅。

      时祁闻到了风中烤肠的香味,饿了。

      所以,自己应该还是活着的吧。

      扫码时手机延迟的更厉害,身后还有两个人排队,时祁低着头摆动手机,努力找信号。

      “时、是你!”

      收银台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时祁悄悄抬眼想看看别人见到熟人的戏码,却没想那个衣着精致笑容明媚的女孩,看的就是自己。

      时祁愣了,仔细回忆,直到手机提示支付成功,他才认出对方。

      微微点头算打过招呼,然后将兜帽拉的更低。

      女孩名叫方心溪,是附近便利店的老板,时祁从前在她家打过零工,值夜班,偶尔负责一下搬货上货这种体力活。

      记忆有些模糊,刚才时祁第一时间竟然只记起,这位老板开工资很大方,还会多给辛苦费。

      但是,便利店?

      时祁拿着被透明胶带捆在一块的面包转身离开,瞥了一眼小超市的巨大牌匾,他现在没心力关注别人了,不带去麻烦就是万幸。

      他走后不久,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女孩跑了回来,在门外努力扇动手臂驱散异味,皱着脸用廉价香水在身上狂喷。

      “溪溪姐,咱们店里的水管还能用吗,那边的破公厕真不行了。”

      方心溪扫完手里的商品,目光还在向外看,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我刚才看,应该是坏了,明天我去找人修。”

      那女孩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回到收银台交接,方心溪这才有机会走出超市,左右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青年瘦高的身影。

      突然被勾起饥饿感说时祁在等公交车时吃了两个面包,剩下一个揣到兜里,还悄悄撕开一道小口把鼓鼓的包装袋里气体放掉,压扁。

      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去最近的观音寺上柱香。

      精神高度紧绷,从前闻到汽油味都会晕车的时祁这次却没有不适,他倒了两班车,将近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观音山。

      观音寺在半山腰,来往人群三三两两,大多是结伴来爬山秋游,时祁理了理口罩,将自己裹得更加严实。

      金乌耀阳高悬正空,古朴清寂的庙塔静静落于山腰,繁荫茂密的树林色彩明艳,秋风吹过如海浪翻涌,沙沙声中,有楼塔若隐若现,一砖一瓦都留存了古时清雅幽静的气韵。

      时祁略微喘息着,与其他人保持着距离,孤身走入山中庙宇。

      微凉轻柔的秋风拂过汗湿的鬓角,清淡沁香的草木气息迎面而来,瞬间取代了那些阴诡可怖的记忆。

      拱门旁高大繁盛的巨树,斑驳光影笼罩着青年单薄的身影。

      好像真来对了。

      探入墙院的绿树,高悬塔林的流云,还有空旷青翠的松竹,让人灵魂都轻飘飘起来。

      某一瞬间,时祁升起了出家的念头,但是转瞬就压了下去。

      当和尚,要学历的吧。

      走在梵音古朴的院落,时祁意外的有些迷茫,他不了解信仰体系,也很少和有信仰的人打交道。

      现在要怎么做?

      凝望着眼前高大的殿门,生物的本能的让人选择逃避那些不好的记忆,他甚至遗忘了濒死的压抑感。

      远远跟随一行人来到殿前,看着他们往功德箱里放了纸币,时祁也在口袋里摸索,却尬在当场。

      没带现金。

      时祁有些犯难,但很快就看到有人在殿宇门旁举起手机对着功德箱扫了一下。

      转过去一看,原来箱子侧面贴了个二维码。

      量力而行,捐过一点香火钱,时祁这才走到大殿内,看着威严庄重的佛像,第一次相信就算没有信仰的人在这,也会从心底里感到敬畏。

      他学着其他香客的模样,生疏的叩拜,上香,然后像解决了什么大事一般,口罩上方冷峻的眉眼都带上笑意。

      “你好。”

      时祁还没想好要不要再拜别的佛像,说不定哪一个更灵,身后就走来一个中年人,出声叫住了他。

      来人眉目和善,面带笑容,“先生,这个东西,应该是您落下的吧。”

      稍稍安心的时祁没再如惊弓之鸟一样反应过度,虽然还有些紧张,但也算正常的接过了东西。

      那是一个吊坠。

      清透的宝石在阳光下显露出微弱的淡蓝色,与装饰的银边相应,闪着奢华的流光。

      !

      看清的瞬间,时祁如坠冰窟,寒气从脚底升起,舔舐过皮肤爬上头皮,托着吊坠的手剧烈抖动,险些将这东西扔飞出去。

      这东西明明该待在那个雕花木盒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诶!”中年人一惊,连忙扶住突然发抖的瘦削青年,“小伙子你没事吧!”

      时祁口罩外的脸色已经惨白,眼眶更是泛红,仿佛下秒就要落下泪来,但他死低着头,不想被人看到。

      “……我,我没事,谢谢你。”时祁本能的说出这句话,内里却是心神俱震。

      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东西昨晚明明没杀他甚至放过了他,今天却跟着在寺院出现,是在表达什——

      时祁咽了下口水,睁圆了眼,难言的恐惧袭上心头。

      难不成,寺院也治不了他?!

      中年人目送着青年踉跄远去的背影,和善笑容早已消失,眉峰紧蹙,似乎在思量什么。

      渐渐的,中年人下颚绷紧,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正要追上去开口,就猛然撞入一双纯黑的、没有眼白的幽暗眸中。

      灵魂本能的悚然战栗让中年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缥缈浊影显形于阳光之下,牢牢攀附着浑身缠满死气但一无所知的青年,而那双满怀恶意的鬼瞳,正毫无感情的盯着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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