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今生》regina

5、5

　　硖海由两座大山组成，将城市夹在中间。
　　山中有塔，有庙，有学堂，有池塘，有奇石，有浅草；叶钧儒从小就在这里读书，玩耍，抓蟋蟀，采摘奇花异草，看僧侣拜佛。
　　当叶钧儒从东山上取下一块悬浮的石头，开始制作一株植物的时候，阮疏影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一边把自己的外套挂在桃木雕刻的架子上，一边洋洋自得地讲起了自己在“乐苑”的工作人员那里发生的事情。
　　叶钧儒一听，就皱眉，迫不及待地问：“哎！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他将手中的花盆狠狠地摔在地上，转身就往外跑，“我要散步了。”
　　他不敢想象自己身后的尴尬。
　　她就好像中了邪一样，愣在了原地。
　　他走出家门，走进了西山的半山腰，那里有一株秀美清丽的梅花。
　　梅树郁郁葱葱，无花无叶，一片死寂。一簇簇蔷薇花。
　　布谷鸟却是庆盛，鲜红欲滴，就像被涂上了一层颜色。夕阳还没有下山，可是天空中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云层，看起来很冷。叶钧儒坐在一张石椅子上，将自己的领口打开，让一股股冷气吹进来。
　　他仰望着天空，仰望着树木，仰望着青草，感到一阵轻松。只要一靠近自然，或者一看他喜欢的书籍，他就会忘记所有的事情。
　　他的目光落在一片云彩上。一大片的云彩，在空中悠然自得地漂浮着，自由地翻滚着，变化着千姿百态。没有生机的云彩，可以飘来飘去，也可以飘走，但智慧再高的人，又怎么可能一直生活在一个狭窄的地方，直到寿终正寝？
　　他仿佛看到自己像爸爸那样戴着礼帽，穿着袍子，蓄着八字胡，坐在银行的高高的柜台前；她清点着手中的钱，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也看到了老婆跷着二郎腿，端端正正地在房中央跷着二郎腿，对着那些“下人”们高呼：周围，都是穿着破旧衣服，低着脑袋，努力工作的工人……这就是他的人生吗？
　　天空中的云层已经消退，他在落日的余晖中忧心忡忡。
　　结婚三日后，他才发觉老婆的双眸不再是那么乌亮，也不再是一圈光晕。那个扔着小球的美女又走回了画布上。她不过是灵宝县阮家的千金，从小就在金钱和金钱中成长起来，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一个充满了爱情和激情的地方。她很务实。她最喜欢的就是《红楼梦》，而她最崇拜的就是王熙凤，也就是控制了荣宁二府的那个人。或许，这才是自己想要的吧？
　　叶钧儒早在数年之前，就离开了厦海、杭州，先去上海读书数月，再去天津读书数年，最终进入北大，主修法律。大城市使他的视野与心胸更加宽广，获得了很多在家乡所无法获得的东西；尤其是入了梁任公的门下后，他的知识和为人都受到了启发，就像他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写道：「我在任公的《新民论》和《道德经》中，双手合十，欣喜若狂，惭愧之情，一瞬间都有了。」从那时起，他开始用全新的眼睛去看待过去和现在的生活。他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有多陌生，他希望把这个世界研究透彻，了解这个世界。
　　当他站在这个新的起点上，回想起三年的结婚生涯时，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凡，那么的无聊。他无法找出他太太的毛病。她在岳父岳母眼里是个好儿媳，但在他眼里，就不是个好妻子了。他脑子里千思万绪，从书籍和社会中得到的无数感觉，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无数想法，迫切地想找个人说说，想找个能与她产生感情的地方，但当他一接触到她的目光，所有这些想法都被她的目光吸引到了他面前的真实世界，所有的想法都戛然而止了。这让他很难过。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的老婆，却不能和自己心意相合，这是何等的悲哀！她对他很好，温柔，礼貌，温柔，听话，关心家人，照顾家人，甚至照顾下人，都是其他人可以做到的。他觉得这个完全靠家长做主的联姻是个大错特错的。想到这里，他常常感到内疚，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不是她的错。而且，由于他的仁慈，他也不忍心去伤害她。现在，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叶家又多了一个传人，他不愧于先祖，不愧于自己的父亲，所以，她才会将这份爱，放在自己的身上。他心中的大打算马上就要实施了……
　　夜幕降临了，像一道帷幕。他心中一寒，却不愿回去，于是出了梅增府，到广福寺和尚处去用了一份素面条，然后登上山顶，来到后山的白泉水旁，静静地听着清幽的流水。一轮惨白的明月冉冉升起，就像一只孤独的心灵，简单而清澈。光线，若有若无地洒在花草树木石头上，光影交织，形成一幅神奇的画面。
　　渐渐的，夜空中出现了一颗颗小小的星辰。他躺在柔软的青草上，两只手托着脑袋，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每一颗星辰，都是一双眼睛。我看着群星，群星看着我。我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中，难道繁星也能感觉到我心中的每一件事吗？我的心灵，能否如同西方绘画中的小安琪儿，双翼展开，脱离了凡尘，翱翔于苍茫的天空，去窥探自己的秘密？或许在那里，真，善，美，还有更高的层次？夏夜迷人的芬芳，激起了他的遐想，让他真正地向着浩瀚的天空飞去……
　　“天冷了，回去吧。”阮疏影说道。阮疏影在东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他的双翼被折断，他从天空中跌落，他感受到了摔在地上的痛苦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