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晚来风徐

4、心乱

　　《诛心》

　　晚来风徐/文

　　姜璃今天算是白来了，一无所获不说，还白白地被灌了一回酒。
　　旁人并未对她有多少轻视，她却受了不自己内心深处的谴责。自卑和自厌，自暴兼自弃，种种滋味杂糅在了一起，时间一长就开始发酵。
　　她讨厌这样的局面，更讨厌纠结和无力的自己。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没本事么。
　　纵然再讨厌如今的处境，可游戏的掌控权不在她手里，既开了局，什么时候散局，她说了不算。于是在不得不强颜欢笑附和众人的同时，她陷入了深重的纠结当中：既想走，又不能，有如火烹油煎。

　　唐隽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和寥总有过数面之交，既见了面，不可能不打招呼。寥总也很愿意应酬他，因此很是热情的请他进来喝盅酒。
　　两人各怀心思，却是一拍即合。

　　他进了雅间，眸光从在座的庄师姐、周甜和姜璃的身上掠过，浅笑着对寥总道：“寥总好艳福。”
　　他说话声音不高，但姜璃等人也能听见。
　　别人犹可，姜璃是最耻辱的。
　　这是拿她们当成陪酒女了吗？

　　知道他误会了，寥总忙道：“唐总玩笑了，这三位姑娘还是在校学生呢，这不是刚参加完研讨会，想着问问工作的事……如果唐总有合适的工作，倒正好可以帮帮忙。不说功德无量，但能解决学生们就业的问题，也是大功一件。”
　　唐隽轻慢的笑了笑，并没为自己的误会而歉疚，也不会因为寥总的鼓动而激奋，他只淡淡的道：“这我还真不清楚，得回头问问人事处的于总。”
　　寥总便笑着指点庄师姐：“唐总都开口了，这事儿就有门，还不敬唐总一个？”

　　没机会还要创造机会呢，何况眼前的确是个机会。
　　庄师姐立刻替唐隽倒了盅酒，道：“久闻唐总大名，只是一直没缘得见，今可真是巧了。我姓庄，R大电力专业研三。”

　　唐隽很有耐心的听着庄师姐自我介绍。
　　他唇角微笑，眼眸专注，模样和神态都十分认真，但他周身上下都泛着一种端正、凛然的气质，绝不会给人一种应付和浮浪的印象。
　　姜璃默默垂眸。
　　什么时候她能像庄师姐那样勇敢就好了。
　　她不是不知道该求人就得软了身段，可心里再演绎多少遍，真到了人前，她仍旧怯懦退步。

　　***

　　周甜约她：“咱俩也一块给唐师兄敬个酒吧？”
　　姜璃道：“敬酒没问题，你确定管他叫师兄？”
　　周甜一想也是。
　　人少的时候腆脸攀这个交情倒罢了，就怕唐隽不屑，大庭广众的，他是无所谓，丢脸的可就是她们俩了。

　　“倒也是，他要给面子应承了倒还罢了……那就叫唐总，不就一盅酒嘛。”
　　姜璃嗯了一声，却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她固然敬佩庄师姐和周甜不遗余力的抓住一切机会，可她真不觉得唐隽能够有多可靠。

　　唐隽应付这些小场合，手到擒来，他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借着敬酒的功夫，站在姜璃身边，问：“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姜璃没吭声，可看向唐隽的那抹讶异的眼神里却不自禁的带了点儿小委屈。她一点儿都不愿意这样的啊，可是人生艰难，她也是不得已。

　　唐隽笑笑，道：“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姜璃抬脸看他：嗯。
　　唐隽认真的望进姜璃的眼眸里，问：“需要我帮忙吗？”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姜璃也知道如果这时候再死鸭子嘴硬说“不需要”，那就已经不只是她不识好歹了，简直是打唐隽的脸，是和他结仇的节奏。
　　况且她实在是忍受不下去这里的气氛，因此毫不犹豫的点头。

　　对于姜璃来说，难如登天的事，在唐隽那里不过是手到擒来，一句话就解决了。
　　他伸手虚揽着姜璃的肩，对在座诸人道：“我这位师妹不胜酒力，先走一步。”
　　众人仿佛才注意到还有姜璃这个人。

　　周甜有些诧异的望向姜璃。
　　姜璃满眼抱歉，低声道：“我先回学校了。你呢？”
　　周甜看一眼唐隽的侧脸，朝着姜璃了然的一笑，道：“我等庄师姐。”
　　瞧这二人的模样，若说没猫腻，谁信？她傻了才会见缝插针。
　　有时候成全也是功劳。

　　只是没想到，一向老实的姜璃也有这样不同寻常，不不不，到底还是落了俗套。
　　也是，这世道例来如此，以资源换资源，且笑贫不笑娼。

　　***

　　唐隽朝众人一颔首，顺顺利利的把姜璃带出了雅间。他在前面走，姜璃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见他径直要下楼，姜璃犹豫了一下。
　　能得唐隽把她带出来，她已经感激不尽，他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客户或是朋友在应酬。他就这么走了，合适吗？
　　姜璃开口：“唐……唐总。”
　　唐隽回头，眉锋微微有些上挑，他这会儿的神情极其生动，仿佛一本书，言语虽然深奥些，可只要用心，不会读不懂。
　　他未曾开口，却似乎在问：什么事？

　　脱离了雅间里那种烟雾缭绕的“仙”境，姜璃终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这种双脚踏地的感觉于她来说最熟悉也最安全，也许她就适合活在人间。
　　姜璃也没那么压抑了，和唐隽虽交集不深，到底担个“校友”的身份。又因为他刚才施以援手，在他面前，她就没那么局促。

　　姜璃喃喃道谢：“谢谢唐总。”
　　唐隽忽的一笑，道：“这也值当谢？”
　　姜璃很是羞愧，也是，对于有能力的人来说，什么事都是一通百通，在她看来难于上青天的事，对于唐隽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种不经意间的“凡尔赛”很是让姜璃自卑。
　　她垂眸了一瞬，抬脸道：“唐总忙吧，我自己回学校。”

　　这话没毛病。
　　但这只是姜璃的自以为。
　　唐隽倏的折回身，站到姜璃跟前。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杂夹着浅淡的烟味，并不多难闻，却让姜璃很压迫感。她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仰身子，心跳也有些快。
　　她不知道，就是这会儿惊悸的模样，羞怯的眼神，保守而内敛的防卫，是最让唐隽心动的时刻。他更想剥开她封闭而坚硬的外壳了。

　　唐隽站定，双手插兜，问：“姜璃，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帮你？”
　　“啊？”姜璃被问得一个愣怔。
　　她不知道。
　　不是他说，他们是校友？

　　“校友？”唐隽仿佛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能和我论校友，你还不够格。”
　　姜璃脸腾的一起就烧了起来：“我……知道……”
　　所以这也是她一直拒绝唐隽，不愿意承他情的缘故。她凭什么相信他是真心实意的要帮她？她何德何能，会蒙他关照？
　　再说，他和庄师姐，和周甜同样是校友呢，他不也没帮？

　　姜璃喃喃：“唐总心善”
　　唐隽笑出声，道：“这算什么？你给我发了张好人卡？”
　　姜璃说不出话来。
　　唐隽看她又缩回壳里，忍不住就想摸摸她的触须，他道：“我唐某向来说话算数，从来不许空诺。”
　　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想帮她？
　　为，为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姜璃本来还没多害怕，这会儿心跳却骤然紧张起来，她茫然失措的道：“我，没，没害怕啊，我有，有什么可怕的？”
　　“对啊，我唐某也是人，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

　　就是。
　　姜璃喏喏的问：“那你真的会帮我找工作？”
　　“你这样质疑我，还真是挺伤人的。”
　　“那，庄师姐和周甜……”
　　唐隽轻声呵笑，道：“我又不喜欢她们。”

　　***

　　这话仿佛一道雷，深深劈懵了姜璃。
　　但凡是个活络的，只怕或是娇俏或是恃宠，总要进一步求个确证。
　　可姜璃不敢，她是最怂不过的人，不敢有任何回应，只能木讷的冷着一张脸，任凭心里翻江蹈海，烈火油烹，却是大气不敢出，一言不敢发，只装个“我什么都没听见”。

　　可风掠湖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痕迹？姜璃接下来整个人都晕沉沉的，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的跟着唐隽上了车。
　　明明夜风寒凉，她却觉得浑身躁热。
　　车里打着空调，渐渐升高的温度越发让她胸闷。可她又不敢妄动，也不敢要求唐隽替她降下车窗，因此几乎把一张小巧精致的脸都贴到了车窗玻璃上，满眼都是流动的灯光，她却没什么精神。

　　其实姜璃是懊恼的，她没什么深谋远虑，也没有多宽宏的气度，头一次面对这样汹涌、热烈又迂回、婉转的表白，她很是不知所措。
　　欢喜吗？
　　大概吧，毕竟人人都有虚荣心，她也不例外，能被人喜欢，还是唐隽这样优秀的男人喜欢，何尝不是一件荣耀的事。

　　但她更多的却是受宠若惊的忐忑和不可置信的疑虑。
　　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了吧？不是做梦？心底却有个凉凉的声音毫不情的讽刺她：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因此姜璃很想知道唐隽的真实想法：他不喜欢别人，那他喜欢自己吗？

　　他要是否认了呢？或者，他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呢？
　　她得多自作多情。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姜璃就觉得无地自容。
　　可他要是承认了呢？她敢接受吗？
　　答案是必然的，她不敢。
　　可现在唐隽明晃晃的朝她下了钩子，钩子上是她迫切想要得到的名为“工作”的饵，这让姜璃十分的焦灼和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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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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