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晚来风徐

3、沮丧

　　《诛心》

　　晚来风徐/文

　　方小眉很快又道：“我很丢人吧？”
　　姜璃沉吟了一瞬，善解人意的道：“要毕业了嘛，大家能理解。”
　　这算什么？不过是醉酒失态而已。
　　那些毕业生抱头痛哭，哭到惨绝人寰的有的是，难道都丢人？

　　方小眉并没被安慰到，无语的笑了下，抬脸看向姜璃：“谢谢你。”
　　她用力拧了好几次，才把瓶盖拧开。看得姜璃都要开口“我替你开吧”。
　　不过想想刚才方小眉的回应，姜璃又闭了嘴。
　　这世上，各人是各人，心思各异，不可能同发一心。
　　她想要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同理，她拒绝的，也许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呢。所以，还是少做那些“我是为你好”的事吧。

　　但她不后悔刚才拒绝了唐隽的帮忙。
　　毕竟，他出于什么心思，姜璃不懂，就算他伺服的目标是方小眉，可人是她带出来的，她就有义务保障方小眉的人身安全。
　　方小眉自己不能完全做决定，就更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顺带着饶上自己了。

　　方小眉把水开了盖，她却没喝，只朝姜璃晃了晃手里的水瓶，道：“我想自己走走。”
　　“呃，好。”这会儿方小眉的确清醒了许多，既然“自己走走”是她自己的选择，姜璃便不再强求。
　　她打算走了，又向方小眉确定：“你还好吧？自己能行吗？”
　　“没事，待会儿我就回去了，你呢？是回酒店还是？都是因为我，倒累得你没吃好。”
　　“不是，哪儿有，我已经吃饱了，要不然我也正想找个借口先回宿舍呢。”姜璃不太适应被别人热切的感谢和深重的歉意，尽管这只是表面功夫。

　　方小眉没有倾诉的欲望，姜璃也没有八卦的意思，两人就在原地分别，背道而驰。

　　其实姜璃多少猜到了方小眉为什么哭，前些日子她就有点儿反常，据说是和男朋友分手了。
　　大学里的恋情最纯真最美好，但也最脆弱最不堪一击。
　　临近毕业，总有这样那样的诸多问题，于是很多有情人不能结成眷属，只能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这是个很现实也很无奈的问题，不像解方程那样简单，甚至就算付出了全部努力，也终究要败于现实。
　　人有时候不能太钻牛角尖，否则就是和自己过不去，所以索性大度些，看开些。
　　但这是外人的想法，对于当事人来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

　　姜璃的工作找的不太顺利，班里同学除了保研的稳坐中军帐外，下剩的分了两派。一派是准备考研的，复习的加班加点，如火如荼。
　　一派是找工作的。
　　找工作的又分成两派。一派是性格外向的，在找工作中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很快有捷报传出。再一派就是姜璃这样内敛又不擅算推销自己的。
　　尤其她还是女生。

　　周甜虽然活泼、热情，可在人才市场着实没什么优势，但她结识的人多，不是朋友，就是亲戚，再不就是毕了业的师兄、师姐。
　　每到周末，她便有无穷无尽的研讨会要蹭，饭局要参加。
　　相较于坐以待毙，困守愁城的姜璃来说，周甜每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似乎有着无尽的热情和精力。
　　照她本人的话说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乔暮是本城人，对于找不找工作是相当的超脱。
　　她父母想让她考公务员，她却不感兴趣，横竖家里又不差她这份收入，就算她名正言顺的啃老，父母也没意见。
　　何况她做主播连带货，收入不算多高，但也不低。

　　方小眉和姜璃的情况相差无几，但方小眉骨子里比姜璃多了几分勇争上游的韧劲儿，她很有那种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从而豁出去一切的劲头。
　　是以在十一月中旬，她和邻班一个男生以男女朋友捆绑的形式，签了劳动就业意向书。

　　姜璃要说不羡慕是假的，可真让她学方小眉，她学不来。
　　方小眉只是瞧着文静而已，姜璃却是打骨子里到血液的卑怯。她对自己的认知就是：既没魄力，又没能力。
　　她其实挺恼恨自己的，可这么多年，天性本就内敛，又没能锻炼出来，可不就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父母打来电话，问姜璃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但自有身边人问：你家小璃毕业了吧？工作找好了吗？
　　父亲性子软善，因为时代造成的原因，不像叔、伯们那样能干和活络，所以这大半辈子就只守着门口那几亩薄瘠的土地，是真真正正土里刨食的农民。
　　偏偏父亲是小姐身子丫鬟命，他不擅劳作，是以几乎大半劳动都落在母亲瘦削的肩上。几十年如一日的怨怼，让母亲脾气越发暴躁，也让父亲更加沉默和执拗。

　　姜璃是父母的骄傲，是他们这么多年，面对乡民们轻视反驳的紧硬盾牌。
　　姜璃固然觉得荣幸，但压力也是成倍的增加。四年已经是她放肆怠惰的奢侈，如今能否有一份好工作，就成了检验她的试金石。
　　母亲嘴快的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咱家笑话呢。”

　　乡里乡亲的，或多或少都有着亲戚关系，有的甚至还是同一个太爷爷的叔伯。他们并无大奸大恶，可这种小心缝里的小坏也足够让人骨缝寒凉的。
　　姜璃在家里时听惯了他们的冷嘲热讽，如今就算他们人不在跟前，她也能想像得到他们会用惯常的神态说着惯常的刻薄话：考上大学有什么用？现在工作多不好找？找到工作又如何？一个姑娘家家的，早晚还不是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

　　时代固然在进步，但很多观念仍旧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所有这一切，统统压到姜璃身上，像一记紧箍咒，勒得她脑仁儿疼。
　　找工作如今对于姜璃来说，着实是不小的压力。

　　***

　　唐隽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姜璃。
　　造化弄人么？
　　还是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那他和姜璃的缘份着实是深了那么一点儿。

　　姜璃是和周甜搭着研三师姐的顺风车一块儿来的。
　　这原本是场专业研讨会，因为师姐和其中一个会员有那么点儿沾亲带故的关系，便应主讲专家的邀约，来了这家餐厅。
　　在座的不是总经理就是副总经理，各个头衔拿出来都挺能唬人。
　　他们年纪在三十岁、四十岁不等，要么一丝不敬的正装，要么精致的休闲装，总之确实有点儿人中龙凤的范儿。

　　姜璃向来是被动的，很为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外人参加这么个聚会而难堪。
　　周甜却和她低声道：“这算什么？好歹有师姐打头阵呢，要是能借故找到工作便万事大吉，便是没能成，好歹还……还多结识几个人呢，谁知道将来在什么场合遇到谁？总之结识人脉不会亏就是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实际操作起来不是那么得心应手的，别的不说，这种社会人士的应酬场合是短不了喝酒的。
　　主讲专家人称寥总，是个十分健谈的人，在明亮灯光的映衬下，他脸上泛着灼人的光。开场便先干了三盅白酒，接着便以熟稔的手段掌控了全场。
　　他的敬酒辞不算多高雅，但也不低俗，甚至还能说是别开生面，什么长江南以南敬长江以北，什么八零后敬九零后……
　　姜璃既然坐在这个场合之中，就没有特例的资格，再怎么明拒婉拒，还是喝了几盅酒。

　　几杯酒下肚，寥总的状态就有点儿飘，目光一眼一眼从在场的三位姑娘身上掠过。
　　都是阅尽世情的人精，一眼就瞧出姜璃是最惹不起的那种良家，她要的是感情和婚姻，绝对玩不起的那种人。
　　一个闹不好就要罗烂缠身。

　　周甜则相对来说比较圆滑，要花费不知多少精力，喂给多少甜头，她则见着兔子也未必撒鹰。
　　反倒是这位自称“马上研究生毕业，男朋友在读博士后”的庄小姐是最急功近利的那个。
　　他便问庄师姐：“庄小姐在哪儿高就？”
　　话题一打开，庄师姐顺理成章的在酒桌上开了个小小的“自我推荐会”。

　　听说她们三个都要找工作，寥总一指斜下首的男人，笑道：“你们找穆总啊，他可以央企下属子公司的销售总监。”
　　这位所谓的穆总稍微有点儿发福，但总体来说，生得板板正正，虽然跟着言笑宴宴，时不时的凑趣几句，但目光清正，不像是有歪邪心思的人。
　　他是唯一酒桌上不喝酒的人。

　　先前姜璃都没注意到他，毕竟在寥总满场飞的情况下，这位穆总临稍逊了一筹。
　　这会儿穆总监被点到名，也只是笑笑道：“我们公司倒的确缺人，尤其人才，不过来了也只好做销售。”

　　一句话说得庄师姐、周甜和姜璃都有些心灰。
　　年轻人还处在最赤诚最热忱的年纪，很想学以致用，最起码姜璃暂时没想着要脱离专业去做销售。

　　庄师姐和寥总却相谈甚欢，甚至席间还一起出了雅间。
　　没人在意，或者说就算注意到了，也只是彼此心领神会，视若不见。

　　姜璃又被灌了几盅酒，她实在有些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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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现在和社会很脱节啊，
不知道应届毕业生签的还是不是就业意向书。
如果不是，就当是纯架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