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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王府来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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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你可认同?”众人的目光落在老翁身上,令他如芒刺背,许是没料到几人竟认出了画中人,老翁沉默地微一点头。
“是……”
“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供奉赵老王爷?”
“是……”
“赵老王爷可知晓你的所作所为?”
话音落下,回应顾清归的是一片意料之中的沉寂。
耳畔传来少女虚弱的轻咳,明淑灵深深吸了口气:“在我离开宁城前往青雀山之际,便有传言,赵老王爷服用丹药过量,性命垂危,如今只怕是……”
“你胡说什么!”谁知,沉默了良久的老翁竟赫然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面色虚弱的女子,“老王爷没死,他活得好好的!”
明淑灵被吓得吊起一口气,适才房中被老者以火符死死按住的画面骤然跃入脑海,所幸一旁的容城将她护在身后,指着老者愤然道:“你再恶言,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屋室内这才恢复寂静。
“如今,你还打算隐瞒么?”顾清归踱至老者身前,低头看去,唯能看见苍老面容之上的执拗和惊慌,“赵老王爷受尽爱戴,你却用修士活血供奉其画像,如此居心,若是将你遣送至官府昭示众人,只怕你的罪名,一页纸也写不尽了……”
“不,不能去官府,不能告诉官府!”他茫然摇头,以手撑着身躯连连向后退去,“不能告诉官府……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能告诉官府……”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阖上眼眸,掩盖住眸底痛苦而绝望的神采,再睁眼时,化作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老王爷他没死……他确实沉迷于修行炼丹,也确实曾在数年前性命垂危,众人都传言,老王爷活不过那年冬天……”
“可临近深秋,宁城来了一群修仙者,他们自称出自楚州五大仙门,奉师门之命下界修行。老王爷热情招待了他们,并向他们求取修行之道,自那之后,王爷的病便一日复一日地好了起来。”
顾清归下意识蹙了蹙眉:“楚州五大仙门?具体是哪一派?”
老翁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他们修为深不可测,可御风而行、呼云唤雨,王府中人从未见过此等奇象,当即便将他们留在府中奉为座上客。”
顾清归:“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老人几不可察地叹了声:“我原是王府中的下人,自小便跟着老王爷、侍奉左右,没人比我更了解王爷的为人……我知晓王爷痴迷修行,劝阻无用便也不再拦着,王爷一生清苦、所行所思都是为了宁城百姓,时至今日若能寻得一心追求之物,想来是缘分,我身为下人又如何能拦……”
屋内众人一时语塞,静听他接下来所述。
“修仙者的到来,令王爷身体愈渐强健,王府中的下人喜闻乐见,自然不再将那些修仙者视为外人,可忽有一日……”老翁缓缓睁大了眼,似是忆起何等怖事,“忽有一日,我意外撞见其中一名修仙者杀了人!他吸食了死人的骨血,还将尸体抛下枯井!我撞见时吓得双腿发软、忘了逃跑,被他当场捉住……”
思及此,老翁吓得浑身颤抖,即便相距数年,他依旧会在回忆中身形震颤。
“然后呢?”
老人顿了顿,抬头望向了面色平静的顾清归:“你可曾听过,为活人祭祀?”
见她微微愣住,老人徐徐垂下双眸,掩下了眸底的惊惧:“我被当场捉住,那修仙者却面不改色,好像知晓我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可他又不打算就地解决了我,只让我替他办一件事。”
“为老王爷祭祀?”
老人点了点头:“他将那枚处置后的金丹交于我,赠与我许多符咒,只说每月需要四名修士的鲜血供奉阵法,老王爷才能继续活下去……我当然知晓这阵法的危害,可……可老王爷在他们手中,如若我不这么干……”
“你便没想过自行离开?”
老翁微微一怔,旋即斩钉截铁地摇头:“若我离开,老王爷一个人又该如何对付那些修仙者?”
“哼,你倒是忠心。”兰琦轻哼一声,看向挂画的眸光充斥着鄙夷。
“我知晓自己罪孽深重,与恶人狼狈为奸死不足惜,可老王爷是无辜的,他如今被那些人困在王府不见日月,我若不这么干,我若不这么干……”呢喃着,老翁痛苦万分地掩眸低泣,对王府的忠心和对逝去修士的惊怕后悔交织在一起,令他心神震荡,久久无法呼吸。
“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替他们做事……”
老翁没有回话,沉默地应承着众人的目光,夜辉中他的双肩微微耸动,难捱的死寂倾轧着他。
打破沉默的,反倒是一旁看了许久戏码的秦向知:“你可知,他们为何要你祭祀?”
老人摇了摇头,掩面低泣时嗓音轻颤:“我什么也不知……那日发现修仙者的端倪后,便被人送来了此地,他们时常派眼线盯着客栈,我逃不脱、也不能逃,时至今日,我已三年未见王爷容颜了……”
此言一出,便见几人心领神会地互送目光,容城当即自请前去四下探查眼线。
见人离去,老翁不知何来的气力猛然扑倒,跪倒在了众人眼前:“几位修仙前辈,老身眼力不足冒犯了诸位,深知罪过深大无法洗清,甘愿自戕谢罪,可在离去之前,尚有一事妄想请诸位相助。”
他如今模样与早先狠厉决绝的态度截然不同,竟令顾清归恍然生出一丝茫然。
下手狠毒毫不犹豫的他,濒死挣扎无能为力的他,忠心耿耿有苦难言的他,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若你说的是老王爷一事,只怕我等无法应承你的请求……”见其骤然怔住,兰琦毫不客气地回绝,“你身上背负血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与你牵扯,相反,你应为此付出代价。”
仿佛意料到她的回绝,老翁面上并未流露过多意外或失望的神采,而是再次掩面哭泣,自顾自地呢喃:“我非有意害他们的……”
“好似有些奇怪。”顾清归并未惊动地上的老者,而是给了身旁几人一个视线,飞音传书道,“此地诡异,你我先离开。”
几人当即便要转身离开,却见挪动脚步的刹那,一声闷哼出现在了漆黑一片的回廊中。
黑暗中,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而来,似压抑着呼吸,卷携着威压。
众人小心谨慎的当头,唯有秦向知多了几分兴味和期待。
宁城发生的一切,似乎比她预料中的要有趣……
“什么人!”
伴着清脆的呵斥声,一前一后两道人影缓缓浮现在了黑暗中,漆黑的兜帽尽数隐藏在了黑黢黢的回廊,身着玄色长袍之人正一手持刀、一手锢住肩膀,将容城挟持在了怀中。
“小城!”虚弱的呼唤自一旁响起,明淑灵急得牵动双肩、疼痛难耐。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下,黑袍人低声开口:“我家主人想请各位做客,不知几位今夜是否方便。”
顾清归朗声:“东家是何人?”
“王府——赵老王爷。”
话音落下,在场几人纷纷一惊,回首望去时,匍匐在地的老翁早已收拾起身,掸去了一身尘埃,他毕恭毕敬地向着黑袍人垂首示意,黑袍人的身份,自然已是不言而喻。
兰琦蹙了蹙眉:“何时出发?”
“就在今夜,灵舟已为诸位备好,诸位随我出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