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派仙君夺舍后》鱼日日

4、真假面貌

　　众修士汇报之时，女修的目光片刻不移地紧锁着她，自然没略过对方眸底一闪而过的惊喜和失落，秦向知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轻轻一笑。

　　“……顾师尊？”为首修士被那突如其来的笑意震得噤了声，顺着对方目光望去，终于察觉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瑟缩在庞大威压下的一名女子。

　　实在是因天色过暗、狂风暴雨，加之顾师尊身周层层叠叠弥散开的威压令众人无心环顾四周，众修士彼时才发现黑暗中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瘦小女子。

　　“这是……”为首修士探查了片刻，确认对方身上并无魔物气息，这才慌忙上前几步，屈膝半跪于顾清归身前，抬手间掐诀念咒，为她撑开一道灵屏遮挡风雨。

　　她嗅见一缕清香，香气若有似无沁人心脾，那是独属于青雀山弟子的熏香，只见来人轻抬右手，掌心在灵力的聚拢下窜起一道火光，转瞬照亮了近在咫尺的二人的面庞。

　　顾清归呼吸微滞，眼前这张饱含担忧的清秀面容，正是青雀山弟子之一，兰绮。

　　“姑娘……姑娘？”兰绮轻声呼唤，清俊的语调若寒潭碎冰，瞧见她面容呆滞时忧心地蹙起了眉。

　　顾清归却不知为何，借着火光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始终不作声的女修。

　　先是一双火光中忽明忽灭的绣金长靴，顺着长靴一路向上，是一身墨绿长袍下的窈窕身形和及腰青丝，直至视线悄然定在了对方脸上……

　　顾清归瞪大了眼，呼吸赫然急促几分。

　　眼前那张平素里温煦柔和的面容此刻沾染着几分傲气和讽色，褪去了以往的温润，更多的则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那是……那是自己的脸！

　　那是顾清归的脸！

　　她僵愣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直至耳畔兰绮的呼唤声渐响，她呆愣着侧过头，悄然掐了一把自己的虎口。

　　嘶……疼……

　　她没有做梦……

　　“姑娘可还好？雨下得这么大，你怎会孤身一人在此？”

　　兰绮的关心萦绕在耳畔，她已然难以听分明，一双眸子透过夜雨中朦胧的火光、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女修腰身，她不敢正眼直视对方，生怕一不留心便暴露了自己的心绪。

　　有人冒充了自己的身份……

　　怎会有人冒充自己的身份……

　　顾清归百思不得其解，可愈是回想前世发生的一切，便愈是觉得头疼难忍。她颤栗着摇了摇头，默了良久才吐出一句：“冷……”

　　“你的家人在哪儿？”

　　顾清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不能继续待在这儿，须得寻个安全暖和的地方好好梳理当前的处境。

　　那冒充自己的女修尚且不知是敌是友，唯一能信任的便是身旁同门了。

　　想着，顾清归愈加瑟瑟发抖起来，这具身子本就受了极重的伤，加之一身被浇透的衣物勾勒出瘦削的身形，显得愈发惹人怜惜。

　　兰绮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师尊：“顾师尊，此人可是从魔物手底救出？”

　　女修没有回答，然沉默亦是一种回答。

　　兰绮连忙回过身去，将自己覆着青衣的背展露在小女孩儿眼前：“上来。”

　　顾清归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见微微侧头的兰绮露出几分柔和的面目，低声安抚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姐姐带你去找个暖和的地方落脚。”

　　她这才小心翼翼试探着攀上对方的背。

　　心下松了口气。

　　只是不待二人走出两步，身旁女修冰冷的语调便悄然响起：“兰绮，门内交代你的任务完成了么？”

　　身下女子的步子骤然顿住，以顾清归的角度，并不能瞧见她面上的情绪，唯有回禀时的语调染上几分隐忍：“回顾师尊，城内诸事已布置妥当，只是城外……”

　　“既然没完成，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顾师尊，这位姑娘想来是魔物手底的幸存者，弟子先带她去附近的客栈落脚……师尊且放心，弟子去去便回，不会耽搁的！”

　　女修没有回话，漆黑的双眸直直凝视着兰绮背上的凡人女子，沉默着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良久后，才听得夜雨声中传来一声轻笑：“兰绮，过于仁慈可不会有好结果。”

　　话音落下，顾清归明显察觉兰绮的身子骤然一僵。

　　她没料到顾师尊会说出这番话。

　　经历了结丹雷劫后的顾师尊，仿佛变了个人。

　　而此时真正的顾清归亦无声无息咬紧牙关。

　　这不是她……

　　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现在的她，都不会说出这番冷酷无情的话，亦不会阻止他人行善积德。

　　她究竟是谁。

　　好在兰绮心性坚定，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放弃自己的决定，她冒着大雨背起瘦弱女子，忽视顾师尊冰冷讽刺的目光和身旁众弟子后怕的阻止，不管不顾地向着街市尽头赶去。

　　直至远离了身后冒充者意味不明的视线，顾清归这才松了口气。

　　兰绮未曾忽略她的松气声，温和地解释道：“别怕，她不会伤你的……”

　　“姐姐也是修仙者？”

　　背后柔弱胆怯的询问声传来，兰绮没由地放松了几分，便是脱口而出的语调亦多了些许温柔：“你听说过修仙者？”

　　顾清归默了片刻，悄然点头：“我瞧见方才那位姐姐一招便击败了大块头，很厉害。”

　　“你说……方才那位姐姐救了你？”身下女子略显好奇地放缓脚步，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如何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隐隐期待，顾清归思忖着轻轻点头。

　　适才女修确实救了自己不假，至于那些讽刺威胁的话，如今还是不要说了。

　　余光瞥见她点头，兰绮本就紧张的心绪渐渐舒展开来，眼底竟是难得染上了几分笑意。

　　是啊，顾师尊定是急于完成师门的任务才会说出适才那番话的。

　　顾师尊没变，还是自己心中那个心怀天地、仁和聪慧的顾师尊。

　　身下女子的步调渐渐轻快，顾清归却是无声无息地敛下眸去。

　　若她没记错，兰绮是与她同一届拜入师门的弟子，二人被同一位长老选中，一同在长老座下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只是那时的兰绮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两人交谈统共不过十句话……

　　再之后，便是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筑基成功后开辟了洞府，自此从弟子府迁出，再未与之相见。

　　直至丧命前的那日，她奉师门之命前去剑冢破阵，与她一同前去的十数名修士之中，便有刚刚筑基成功的兰绮。

　　被困在剑冢中的一个月，是她经历过的兰绮说过最多话的一个月，曾经那个不善言辞的女子，变得愈发雷厉果断，她每日皆能听见兰绮在自己耳畔分析着当前的局势和利弊，听得她险些耳朵长了茧。

　　剑冢之中伸手将自己推入兽穴之人……会是兰绮么……

　　不，当前最大的嫌疑，难道不是那个冒充了自己身份的女修么……

　　她正思忖着，二人已然止步在了一处客栈前，见客栈外烛火俱灭，显然是尽数歇下了。兰绮却未曾将她放下，顾自上前一步，抬手叩了叩门。

　　“咚咚咚——”雨声渐渐减弱，沉闷的叩门在静谧夜色中十分突兀，顾清归挣扎着从她背上爬了下来。

　　“多谢姐姐送我到这儿。”见自己的衣袖沾湿了对方的衣裙，顾清归讪讪着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熟料越擦越湿，便只好尴尬地收回了袖子，“姐姐应当还有忙事，快些回去吧。”

　　如此妥帖体谅的话，放在此番浑身是伤衣裙湿透的顾清归身上，怎么看都有几分令人怜惜的听话懂事。

　　兰绮果不其然蹙了蹙眉：“无碍，我送你进去。”

　　说罢，便要再次抬起手来叩门，顾清归连忙拦下，顾自转了一圈大大方方道：“还是快些回去吧，你看我好好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何况拖下去，那冒充自己的人也不知会否动怒。

　　她不知冒充者的身份，却也透过适才的发生的一切明白对方并不好惹，还是莫要连累了兰绮。

　　女子犹豫片刻才作罢，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来递与她：“一些丹药，有助外伤，拿着。”

　　“我身上并无寻常凡人使用的银两，只有一枚玉佩，你且拿去当了，换些衣物。”

　　“近些日子城中并不太平，若是夜色深了，便不要随意出门……”

　　兰绮噼里啪啦嘱咐了一通，令她想起前世剑冢中发生的一切。顾清归掩下心底的无奈和哭笑不得，将玉佩推了回去：“多谢姐姐关心，丹药我便收下了，只是这玉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二人推拒了一番，兰绮到底没有再强人所难，犹豫着转身辞去。

　　待女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顾清归脸上堆满的笑容才缓缓褪去。彼时的雷雨已然不似早先那般剧烈，耳畔的雨声也渐渐清明起来，她缓缓抬头，瞧见天地交接处的天色渐明，屋檐旁落下的雨点串成一面珠帘。

　　她挤干衣襟上的雨水，转头看向四下商铺。

　　系统给她的任务是延长灵犀寿命，两百载的寿命只有筑基修士才能达成，前世的她自小便被送上青雀山，一生可谓顺风顺水……而死过一次的她成了彻彻底底的普通人，若想再次踏入修仙界，便得去寻引路人……

　　雨彻底停了，周遭万籁俱静，初春的清晨已然能听闻虫鸣声。

　　她本打算寻一处附近的仙门拜入其中，可昨夜发生之事有如晴天霹雳给了她警醒。

　　若昨夜冒充者的威胁言语并未作假，那人混入青雀山究竟是为了什么，一个可以对无辜凡人遇险视而不见的人，会否给青雀山带来麻烦……

　　顾清归深吸口气。

　　或许……她应当回自己的师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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