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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不是李红婵 ...

  •   第四章我不是李红婵

      我在农村真实地生活了两个月,把自己当做李红婵生活着。
      我帮忙喂鸡,打扫鸡窝,从地里割韭菜回来做饼子,整天在家里收拾房间,尽力让这三间小平房看起来干净整洁。
      随着我身体状况的好转,我也逐渐开始到田地里干活。提水浇菜、挖地种苗、除草施肥等等,都跟着小姑和妈妈一起做过。
      其实,即使叔叔不同意开车送我去城里,我自己也可以回到迟城一中。步行走到大路上,搭个顺路车,总能回去。但我选择在家里呆着做家务做农活,帮助妈妈,主要是因为:我对现在的这一具躯体实在太感激了!我感激这个妈妈把这具躯体生养的如此优越,而且我也有强烈的责任感,要承担起这个家庭的重任。
      这样,我需要了解这个家庭的一切情况,关于李红婵的一切情况,这些都和我有关。
      大家都认为我是做脑部手术,所以把以前的东西忘了,因而也愿意跟我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李红婵的妈妈,不,从现在,和将来,都是我妈妈,也是个高中毕业生,在农村,算是文化高的了,但是高考落榜和恋爱失败的双重压力下,就神经了,后来年龄很大了,经人说合,和李红婵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爸爸结婚,然后生了我和弟弟。
      爸爸是个倒霉人,本来家庭就困难,年龄老大了,才有了家庭和孩子,他想着多挣些钱养家,但是,他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顺利的。
      先是养猪,猪得病死完了,血本无归。后来又跟人合伙用大卡车拉货,好容易干了几年,小有积蓄,偏偏又遇到车祸,车和货物连同司机都没有了,赔偿了一圈下来,倒欠了一屁股债。
      妈妈的病状,婚后好转了没几年,陷入窘迫的生活后,又加重了病情。这时候有人联系爸爸做一种没本钱的生意,这种生意,在我听到这件事之前,真是闻所未闻,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博览群书。
      我一直都知道,我们这里不允许土葬,所有死去的人,都要送到殡仪馆去火葬。也知道当地农村的许多老人有传统观念,不愿意火葬,会让子女在他死后偷偷地把他埋到地里,入土为安,只对周边邻居说“老人到哪里哪里走亲戚去了”等,过了三两年,这事就过去了。也听说过:农村的干部们发现哪家老人偷埋之后,会带人到那里,将棺材挖出来,当场浇上汽油,点火焚烧,来吓阻那些还幻想着偷埋老人的家庭。
      但我从没听说过,还有一种生意,叫做“卖尸体”!
      爸爸就是跟人一起干了这种生意。他们白天走乡串户到处踅摸,发现哪里有偷偷埋下的新坟,就记住地址,等到夜里,几个人带着各种工具,到这里挖开坟墓,将尸体带走,再把坟墓按原来的样子封好,做好伪装。
      他们把偷来的尸体保存好,等发现哪一家有老人过世,就暗中联系,遇到有人家不愿意把老人火葬的,就把尸体高价卖给这家,这家人用这具尸体去火化,拿到火化证明,再偷偷将自家老人埋入土里。
      爸爸跟人一起干这生意,时间久了,被人发现,后来就被判了有期徒刑十一年。妈妈的病更重了,她不停地面对墙壁站着,口里念念有词,但没有人听懂她说什么。
      李红婵的弟弟,嗯,我的弟弟李红书,比我小四岁,用小姑的话说,我们虽然是亲姐弟,但相貌差别很大,我是继承了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的所有优点,而弟弟却只继承了父亲的样貌。
      不仅如此,小姑说我和弟弟智力上的差别比相貌差别更大,我在乡镇读小学、读初中,都是有名的优等生,考上了迟城一中——迟城市最好的高中,而弟弟,则一直是差生,初中毕业没有一所普通高中录取他,那时候正是家里出现了变故,弟弟不愿意去读职业高中,自己去外地当学徒,可以养活自己,偶尔有几个零花钱。
      我在这个家庭生活了两个月,加上在医院醒来后的一个多月,和这家里的人渐渐亲近起来。
      我还是想回到我原来生活的地方,我半生都生活的地方:迟城一中。
      终于有一天,我听到小姑和叔叔在妈妈面前说:“小红的病情也稳定了,医生都说是医学的奇迹,再等些时看看,要是病好利索了,还是送她去学校吧,今年高三呢。”
      我正想着很快就要回到我的迟城一中的时候,村干部带着我们学校的领导和小陶老师就来看我了。
      他们来到我家的时候,我正在地里和妈妈一起排蒜。
      蒜苗很多人都爱吃,但说起排蒜,却不一定人人都知道。
      妈妈虽然神智不是很清楚,但到地里却可以机械地做活。她在前面用锄头砸碎土壤,扒开一条浅沟,我在她后面,把事先弄好的蒜瓣一瓣一瓣像排队一样,排列整齐地放到沟垄里,然后浇水、埋土。我做这些都是新学的,显得比别人笨拙一点,但也不至于不像个干活的,尤其是我弄得两手直到胳膊都是泥,任谁看了,都觉得我干活下劲。
      我一眼看到工会的老鱼头,咧开嘴就笑了。
      老鱼头姓于,多年同事,虽然他比我大一些年岁,但也是可以开玩笑的那类,他离退休没几年了,从一线教学上退出来,负责学校的工会工作。教职工谁家有个大事小情,他都代表学校去慰问。
      我笑着喊:“老于,小陶……”
      没等我说下去,小陶老师就接过来:“李红婵,这是学校领导,叫于主席。”
      我低头看看自己双手和胳膊上的泥巴,尴尬地叫:“于主席,陶老师。”
      我听到旁边有人说:“家里叔伯大娘的,她一个都不记得,他学校的领导老师倒是记得很清楚,老远地就打招呼。你说人可都是嫌贫爱富,我们农村人,就不配被记住。”
      我听出了语气中的愤懑和怨念,这两个月,我努力做李红婵,还是有许多这样的问题。
      毕竟,我不是李红婵。
      可我就是李红婵。
      领导、老师们看望我之后,得出的结论也是:尽快回到学校上课。
      这一次,我真的要回到迟城一中了。
      我跟着陶老师的车回到学校,进了学校大门,她去停车场停车,就把我扔到那里了,她认为,我对学校的一切都很熟悉,我也真的对学校的一切都很熟悉。
      我径自走到我原来的办公室,却看到办公桌摆放的形状变了,原来摆放我办公桌的区域,现在摆放了一个竹木的简易花架,架子上有好几盆绿植,叶子都欣欣向荣地生长着,完全看不出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了。
      我反复确认,我的办公桌不在这屋里了。
      我的同事们,包括大家传说中暗恋我的孔老师,都没有人在意我的寻找,也没有人有什么不同以往的表情,聊天的内容还是能从效能奖金到孩子教育上反复跳跃,我不在的时候,大家工作和生活的热情,一点都没降低。
      身后有人喊:“李红婵”
      我回头看,认得这人是高三(1)班的班长,我好歹也带过他们班一段时间的语文课,除了李红婵,我也算能认得这个是他们班的班长,尽管我还记不清他的名字。
      “陶老师说你回来了,你们宿舍的几个人都去校园里找了,你怎么跑到这边老师办公室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冲他笑笑,跟他一起往高三(1)班走。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熟悉的场景。这班里的孩子们,在门口吊了两个盆栽,花盆的形状是长方形的,两只花盆吊的一高一矮,我原来到这个班里上课,都是从矮的那一盆下经过,今天只顾着看班里同学七嘴八舌的议论,习惯性地从老地方进门。
      我感到了疼。
      长方形的花盆底部碰到了我的头皮,由于我没有思想准备,这一下,差点让我后仰着栽下去,好在早有同学们扶住我。
      “李红婵,你忘了你原来都是从男生过的这边进门的吗?这边的高度只有一米七,这边才是两米的门。”
      我只有一米六,李红婵却会在过一米七的门时碰头。
      我诧异地看着大家,不知道该坐到哪里。
      “我都说过了,这样不行,早晚会有谁碰了头,咱们还是把这个换地方吧。”
      “你还和我坐一块,我刚刚跟石甜甜商量好了。”最后,是一个女生拉着我,把我带到一个座位上坐下来。
      接下来就是语文课。
      我没有课本,高二没结束的时候,李红婵就生病住院,到现在,四个多月过去了。高二升高三以后,班级重新排了座位,李红婵的书籍资料都被拿到陶老师的办公室里去了。
      我坐在座位上,听一个年轻教师讲授语文课。
      这节课上的是古文,这些文章,对于我而言,不需要课本,内容我耳熟能详。
      我感兴趣的是这年轻教师如何来讲授这一课?他有没有我讲课有深度?同学们对他的授课喜欢不喜欢?
      我在学校里,听到的几乎都是:洪老师的语文课堂是如何如何精彩,学生如何如何地喜欢,班主任们如何如何地争着抢着要洪老师带他们班的课,现在,高三(1)班换了个语文教师,学生会不会想念我呢?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这个年轻教师人长得帅,虽然普通话不如我,但语言有亲和力,颇得学生的喜爱,特别是我同位的女生,整节课都用肘支着桌子,双手比成一朵开放的花朵,托着腮帮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老师,不漏掉老师讲解的任何一个知识点。
      没有了我,高三(1)班的语文课还是精彩地上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不是李红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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