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同人》尔芳

1、第一章

　　话说年节刚过，十五未至，四季山庄因师徒三人的归来，隆冬时节也有了蓬勃生气。

　　然而再醉人的诗情画意也逃不过柴米油盐，周子舒自谓君子远庖厨，瞅见砧板菜刀就捂胸口，作出一副痛苦不堪饱受折磨的重病之色，仿佛这七窍三秋钉是被厨子钉上的。

　　一日三餐最磨人，贤妻也能变怨妇，眼见温客行的脸也一日比一日臭，成岭顶不住他师叔阴森森的杀气，终于自告奋勇接了温客行的班。

　　过程难以详述，周温二人坐在屋顶上感受身下成岭与肥鸡活鱼的生死之战，不由得双双叹气。

　　“若是阿湘在这就好了。”温客行幽幽道，“不然把姓高那小丫头劫回来，与你这蠢徒儿早早成了亲，咱们能填饱肚子，说不准还能抱上徒孙。”

　　周子舒拎着酒壶仰脖而尽，白他一眼，“尽想些邪门歪道的主意。”心下却也遗憾，他这身体大概等不到成岭成家立业，连一身绝学也未必传尽，更不提子子孙孙了。

　　月光下清冷如霜，他一派寂然之色笼罩全身，温客行心中大恸，庄中时光以日代月，潇洒肆意终有尽时，他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希望。“老怪物曾说过，若神医老谷主在世，你这身体并非无转圜余地，证明还是有法可循啊。”

　　周子舒恨不得给他一个爆栗，“废话，你是能活死人还是肉白骨，还是下阴曹地府把他魂魄勾回来？”

　　却见温客行蹙眉喃喃自语，“我幼时记忆十不存一，可这些时日总觉得想起一些，爹爹娘亲曾与我讲过神医谷中事，当年老谷主座下大弟子岳凤儿，便是容炫之妻，后因盗取阴阳册叛出师门，二弟子与三弟子结为夫妇，是我爹娘，为武林正道与鬼谷所迫致死，他座下似乎还有一位小徒儿，当年我娘亲曾言欲写信回谷求助师妹，只是尚未落笔……”说着说着触及伤心一幕，孟婆汤的药效又令他头痛不已。

　　周子舒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倏地严肃起来，摁住他手腕渡真气助他恢复神智，明白老温这是为他刻意回忆，这顽疾才如此反复愈演愈烈。

　　待到温客行面色如常，二人双双调息完毕，周子舒才缓缓开口，“你要问这段往事么，大概我是知道的。”

　　温客行刚恢复的脸色瞬间垮掉，妈的老子费了死劲都想不起来，你丫居然还知道？

　　周子舒无辜挑眉，一副你也没问过我的神情，悠悠道，“老谷主四弟子姓林，名芙，是老谷主在谷外拾回的流浪儿，是随了谷主的姓，也是谷主取的的名。当年青崖山一战，消息传至神医谷前，老谷主已让林芙自行出谷游历，所以即便甄夫人那时求助，也寻不到她踪迹了。”

　　温客行狐疑，这等陈年旧事阿絮如何这等了解，然只听周子舒款款而谈，恍若茶馆评书，“林芙是老谷主小徒，出谷之时不过二八芳华，虽有一身绝艺但心性单纯，与一江南书生私定终身，她那郎君说回禀父母后便迎她进门主持中馈，归家后没多久便娶了新妇，林芙当时已有身孕，苦等无果就南下一路打探，终于找至那书生家中。”

　　“书生原是扬州巡抚周汝能长子，此人虽薄幸无良，奈何他父亲周大人一生为官清明，家风严谨，其祖父更是翰林出身，重视礼教，林芙将此事言明，虽无父无母来历不明，周家依然做主要纳林芙为良妾。林芙决意不从，自此离开了扬州回神医谷去了。”

　　周子舒吧咋把咂嘴，讲得口干舌燥，“你要问我为何知之甚详，可从缘分二字来。”

　　“林芙当日身怀六甲，恰逢我父身染重疾，林芙到我府上毛遂自荐，果真妙手回春，随后她便临盆，我父母悉心照顾待她如妹，林芙初出江湖就遭人蒙骗，本来寒心之至，却又遇我父母这样的善人，就将来历原委和盘托出。”

　　“甄圣手夫妇与我师父是生死交，我父与我师父亦为友人，只是老谷主念在林芙年幼，嘱咐他夫妇二人不可将她存在透露出去，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外人皆不可知，连叶前辈都不知晓神医谷主还有关门弟子，这其中关节才未打通。林芙讲清之后我父母才恍然，怪不得医术如此卓绝。”

　　“那她人呢，她现在在哪？”温客行急不可耐，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立马出发去寻的架势。

　　周子舒苦笑着摇了摇头，“生产过后林芙就离开了我家，约莫过了八九年，老谷主仙逝，林芙带着女儿出谷，来过我家拜访过，此后不知所踪，江湖上也从未有过女医盛名，茫茫人海，何处去寻。”

　　“那女孩被林芙在我家住过一段时日，我师父还带她来过四季山庄，我记得她那时与我师弟最是要好，两个小孩成日在庄里胡闹，我师父见她聪慧灵秀，还想收她做个女弟子，但后来林芙折回又将她带走了。”

　　周子舒耸耸肩，“若是机缘巧合，我俩今日也能有小师妹。”

　　得了吧，温客行暗自鄙夷，四季山庄如今人丁寥落，说不准是那女孩福大命大，躲过这周大瘟神一劫。

　　“那后来呢？”

　　周子舒翻个白眼，“后来，后来我进了京，跟了晋王，建立了天窗，每天刀口舔血，忙得狗都不如，再如今浪荡天涯，苟且偷生。”

　　话已至此，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谁知她母女两个遁迹何处。

　　周子舒早已看开生死，从未刻意去寻，而温客行眼见有此希望焉能放弃，只是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忽而脑海中悟出一计，一个鹞子翻下房，当即手书一封传信给顾湘。

　　看他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周子舒也懒得说服他，只是阖着眼珍惜生命的每一刻，因为不抱希望才不会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