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C逍遥

26、月泸幽草

　　少年眯着眼，来回看了燕淮凌与藏烨半天，才突然幽幽道：“你二人可知这泸岛的孟洋湖与凤阳山？”
　　藏烨&燕淮凌：“不知。”
　　“实话告诉你们，这几年间，上岛寻那楚旭君的傻子不止你们俩，不过呢，被我和我朋友吓退的十之八九。”

　　燕淮凌有那么点忍俊不禁的意思：“被你们吓退？”
　　少年不悦：“干嘛，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么？”
　　“没有没有。”哼笑一声，燕淮凌控制住情绪，“你继续。”
　　“当然，也不乏有你们这种愣头青……勉强击败我们，让我们帮忙的。”

　　“哦~”那声“哦”拉了很长的调，燕淮凌大概清楚这小子口中的“勉强”是啥意思了。
　　藏烨：“你们对他们提了相同要求？”
　　少年：“正是。不过呢，他们没有一人能完成，全部空手而返。其中有两人竟还尝试杀死我们——好在我和我朋友早有准备，让他们——”在脖子上做了个横切动作，少年嘴里学着“咔嚓”音效给燕淮凌与藏烨示范，“——所以呢，也希望你们引以为戒。”

　　“意思就是如果替你办成了事，你就告诉我们楚旭君的消息。若是失败，也不能想着杀你们，是吧。”燕淮凌慵懒道。
　　“没错。”少年狠狠点了点头。

　　严肃如藏烨都忍不住叹笑一声，侧开了脸。

　　“喂喂，你们严肃点，此事事关你们性命。”
　　“你说。”虽然知道这小子浮夸的说法很荒谬，但燕淮凌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了兴趣。

　　“我需要你们俩替我找到两种药材。”

　　本以为这孩子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闻言，燕淮凌不禁有些意外。

　　“药材？”
　　“不错。”少年点头，“就是那孟洋湖的月泸草还有凤阳山上的天苇芝。”

　　听上去，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介于这孩子表示前面无人成功，燕淮凌与藏烨还是留了个心眼。

　　“孟洋湖之水蚀人皮肤，而那月泸草又生在幽深湖底，寻常人无论如何没法够到；天苇芝则生在凤阳山最陡峭的崖壁间，且那山间疾风臭名昭著，不少采客都半路坠崖，命丧黄泉呢。”

　　燕淮凌与藏烨忍不住互望一眼。

　　“当然，若是你二人神通广大，能采得此等仙草，我容钥必当倾心以告楚旭君之事。”

　　“容钥小公子？”燕淮凌灿笑道，“既是如此，话出了口，可就不能反悔了。”
　　“哼，你二人尽管悠闲以待吧，等你们见了那孟洋湖凤阳山，便知厉害！”

　　“好好。”燕淮凌道，“我们答应你便是。”
　　“且慢——”那容钥少年似是还有吩咐，“你们要去孟洋湖与凤阳山，需得有我朋友同行。”
　　燕淮凌挑眉：“那是何意？”
　　“监督。”少年挺了挺胸口。

　　燕淮凌扶额。

　　怎得遇上这种难缠的黄毛小子。

　　商量妥当，那容钥倒是十分大方，主动表示可以为燕淮凌与藏烨提供住宿。
　　虽心怀疑虑，燕淮凌还是与藏烨一同去了容钥的落脚处。
　　说白了，也就是泸岛深山里的一处简易部落。

　　那部落光景不禁让燕淮凌与藏烨愕然。

　　只见不少病恹恹的成年人看上去灰头土脸，有气无力地围坐在一处巨大火堆旁，安静地烤火。
　　部落中唯一活跃的身影便是两个小丫头，她们忙前忙后给一些躺在地面，不断咳嗽的人端水送饭，相当热情。

　　藏烨与燕淮凌走入部落时，似乎没人注意他们也没人在意，各人都沉浸在一股痛苦而无助的氛围中。
　　隐隐猜到这些孩子在做什么，燕淮凌先前带着调侃与可笑的心情瞬间变得崇敬起来。

　　双手叉腰，容钥伸手道：“喏，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

　　点头，燕淮凌正经起来：“你们——在救人？”
　　“昂。”容钥十分自豪，脸上瞬间露出得色，“我们可是医术高明呢，这些人很快就会好起来。我们已经治好很多人了！”

　　佩服地点了点头，燕淮凌忍不住道：“当真？”
　　“嗯！”容钥道，“若是你们出岛问问，肯定有不少人说起泸岛的神医容钥呢！”

　　燕淮凌实在没好意思告诉这孩子别州城其他人都是怎么看待这岛的，只得干笑两声，道：“呃……嗯。”
　　容钥心情似乎不错，招呼俩丫头过来见藏烨与燕淮凌。

　　个子高一点扎着冲天辫的丫头名叫周兴宏，个子矮一些梳着羊角辫的孩子叫郭莲。
　　两个小丫头见容钥带来人，免不得不高兴地嘟起嘴，道：“容钥哥，看这俩好胳膊好腿，怕又是来找华医簿的傻子吧？”

　　藏烨&燕淮凌：“……”

　　“是啊。”容钥满目星光，“明天你二人便分别跟他们去孟洋湖和凤阳山，好监督他们完工。”
　　周兴宏嘟嘴：“哼，容钥哥不就是让我们跟着救人嘛。”
　　郭莲道：“是啊，每次都那么危险，上次有人差点摔死，还不得我来回跑动，替他们疗伤。”

　　听这俩女孩这么说，燕淮凌不禁越加意外。
　　想不到这个叫容钥的孩子还想得挺周到，燕淮凌忍不住便冲几个孩子道：“好了，你们放心。”指了指一边藏烨，他道，“我呢，跟这位大哥，绝对不会出差错。”
　　周兴宏和郭莲同时白了燕淮凌一眼。

　　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两个孩子深深的鄙视，燕淮凌免不得有些心颤。
　　别说，孩子的眼神还挺刺人。

　　虽说两个丫头十分不悦，但容钥软磨硬泡最终也让她们勉强答应下来。
　　招呼燕淮凌和藏烨过去睡觉时，郭莲隔着几步远冲他们使劲吐舌头，弄得藏烨和燕淮凌哭笑不得。

　　翌日一大早，燕淮凌与藏烨便被两个女孩扯着鼻子拽醒。
　　两人迷迷瞪瞪收拾了行装，跟着俩孩子便往目的地进发。

　　路上，周兴宏示意让藏烨与燕淮凌分头行动：一人去山，一人去湖。
　　最终敲定周兴宏带藏烨去孟洋湖，而郭莲则带燕淮凌去凤阳山。

　　“喂，别摔死了啊。”周兴宏冲燕淮凌背影喊了一声，便大步流星地引着藏烨往孟洋湖而去。
　　临行前，藏烨转头看了眼往相反方向而去的燕淮凌，谁知那嬉皮笑脸的男人也回了头，正对上他视线，冲他挥了挥扇，大方道：“大人放心，在下不会死在这儿的。”

　　“多加小心。”
　　“知道了，大人也是！”

　　就这样，二人开启了泸岛这看似荒谬却又不荒谬的旅程。

　　周兴宏脚步颇为轻快，藏烨紧跟其后，不多时便抵达了那孟洋湖。
　　只见那孟洋湖水泛着黄绿色，幽静安宁，深不见底。
　　鼻尖似能捕捉到一丝酸味，藏烨浅浅皱眉，忍不住环顾周遭。

　　岸边无甚植物，连最基本的水草也完全无影无踪。
　　想起那容钥所说的“蚀人皮肤”，藏烨自离湖颇远的灌木揪下一枝，往那湖水投去。

　　只见那树枝起初似能浮在水面，不多时周遭便泛起白沫，树枝应景沉湖而去，留下湖面上一道刺鼻白烟。
　　周兴宏一脸疲惫地盘腿坐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藏烨动作，忍不住从草丛间揪起一根草叶，含在嘴里把弄。

　　不知是何等药材竟能抵御的住这湖中之水，藏烨确实有些好奇。
　　那水既是进不得，把弄不得，怕是只能找些足够长不怕腐蚀的杆子来试他一试。

　　此念方出，他正欲回身，却见那周兴宏已从袖间掏出一条数节造型可伸缩的小型竹长杆，一脸无聊地单手支上下颌，冲藏烨道：“喏。”

　　想是相同办法已被数人尝试，藏烨顿了顿，并不接下：“谢了。”
　　“干嘛？”周兴宏歪着头道，“你不要么？”
　　“你既已准备好，想是从前便有人试过。”藏烨道，“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周兴宏有些意外。
　　愣了片刻，她收了杆，道：“随便吧。反正结果都是一样。”

　　藏烨立于那湖侧又沉默了一阵，忽的转头冲周兴宏道：“丫头，过来。”
　　闻声，昏昏欲睡的周兴宏强打起精神，踉跄着从湖边站起，向藏烨身边走来：“干嘛？”
　　“你到那边站远一点。”
　　“啊？”
　　“找个地方能把身体藏住最好。”

　　见藏烨这么吩咐，周兴宏不禁纳闷：“你要干嘛？”
　　藏烨道：“你先去，等下便知。”

　　半信半疑地瞅着藏烨，周兴宏只得讪讪点了点头，缓步朝后方迈去，随便找了个棵树站到背后。

　　“再远一点。”藏烨知道这丫头懈怠，忍不住认真了些。

　　“知道啦。”不耐烦哼了一声，周兴宏又走远了些。
　　这次她干脆直接蹲在一巨石后，时不时探个脑袋往藏烨方向看一看。

　　见那女童已经准备好，藏烨抽出龙剑，一招飞龙乘云便跃于空中。
　　先前还双目呆滞的周兴宏瞬间视线有了焦点，她看着藏烨轻盈身影，免不得发出“哇”的惊叹。

　　几番顿步便抵达那湖面上空，藏烨剑指湖心，全神发力，瞬间便打出一记虎啸龙吟。
　　一条游龙之气呼啸而下，瞬间便将那湖心水面撞破，掀起滔天巨浪——湖面出现一巨大旋涡，开始将湖心之水向外周排开。

　　不少飞溅的水射向湖边不远处的树木，瞬间将不少植物灼伤。
　　终于明白藏烨意图，周兴宏忙缩了脑袋，抱头蹲在巨石后，浑身发抖。

　　那旋涡正不断扩大，然而深度却不够。
　　任藏烨抵气运功，却始终无法将湖水完全排开，露出湖底地面。
　　那湖水至深，令人慨叹，藏烨最终不得不收势，落回岸边。

　　周兴宏听见湖边动静渐小，忙激动地狂奔而出。

　　“成功了吗？？你摘到啦？？”冲到藏烨旁边，她仰着笑脸，扯着藏烨衣襟，一脸兴奋。

　　垂眸看了那孩子一眼，藏烨神色凝重。

　　瞬间便知道这次尝试失败了，周兴宏脸上笑意骤减，当即松开藏烨衣襟，无奈地走到旁边草地上坐下：“大侠有此等功夫都无法摘得那月泸草，我们怕是这辈子都难得那药材了。”

　　并未被那丫头的丧气话影响，藏烨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重回平静的湖面，再次陷入沉思。
　　这一回，他立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又转身面向周兴宏，道：“丫头，你还去那边躲一躲。”

　　“大侠，你还要试啊。”周兴宏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不情愿地又往大石头方向跑。

　　“藏某既已答应了你们，便不会食言。”

　　此话方出，他重新跃足而起，登时便飞于空中。
　　抽出双龙之剑，他侧劈而下，数发千龙戏水立时席卷潜入湖中——云中数道风柱疾冲抵达湖面，立刻便搅出无数旋涡。
　　巨石后的周兴宏看得目瞪口呆，但在周遭水滴飞溅之时也不忘立刻缩回脑袋护好身体。

　　旋涡不断排开湖面，却在与先前一样抵达一定深度便再也排不动。
　　藏烨却并未停步，他默念咒术，掌心随即绽出几道万雪飘之势，直冲向旋涡底端。

　　冷意肆虐而出，湖水被雪意覆盖后不久便慢慢结成恒冰。
　　直到周遭大片湖面全数冻结，藏烨收势落向那冰冻旋涡之盆底，收剑入鞘，双掌击地，一招枯木逢春瞬时起势，无数藤条钻破冻结之湖，以劈天裂地之势直取湖底植物。

　　周兴宏小心翼翼地从巨石后探出脑袋，下巴已因为愕然而久久不能恢复。
　　无数冰屑飞溅而出，落在藏烨衣袍上融化后，发出嘶嘶声响，于是藏烨补充一记万雪飘，于周身织起冰意网，防止碎屑误伤。

　　藤蔓在碰到底端尚未冻结的湖水时迅速被灼出黑色印迹，藏烨只得加强万雪飘之势，同时不减藤蔓速度。
　　最终，那藤蔓成功破开湖底冰层，将几棵月泸草生生卷住，带上湖面。

　　确保那月泸草上不沾染湖水冰屑后，藏烨才收势跃出，落回岸边。

　　旋涡之冰迅速融化，湖水也涌起滔天巨浪，恢复原状。
　　藏烨见一波湖中之水高若城墙，急忙抢步至瞠目结舌的周兴宏身边，一把抱住她护入怀中，点足便向来时的路急掠。

　　很快便跃出湖水回流范围，藏烨落地，松开周兴宏，将月泸草交给对方。

　　不可置信地接过那月泸草，周兴宏忍不住喃喃道：“天哪，真的摘到了……”

　　藏烨微微松了口气，想着自己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任务。
　　谁知正准备考虑燕淮凌那边情况，那周兴宏却忍不住扑到他怀里，狠狠抱住他，兴奋道：“大侠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啊！”

　　苦笑一声，藏烨伸手缓缓揉了揉周兴宏发梢，道：“这样，算是完成要求了吧？”
　　“算算算！”周兴宏扬起兴奋的笑脸，开怀道，“绝对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