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花》不言今夕

33、乱枪

　　少年的话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炸开了现场。人群如流水般往后退散开去，甚至有些人不顾危险直接堵到了马路中央。

　　“爆炸”两个字，直接炸碎了闲着没事看热闹的人那点子事不关己的心态。

　　一时间惊叫的、大喊的、挤挤攘攘后退的、吓得呆若木鸡的……杂乱无章的四散让本就拥挤的街头混乱成了一片。

　　乐无忧柳眉倒竖，大声呵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烈性炸药？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是烈性炸药吗？”

　　倒真不是她有意看轻对方，只是眼前这少年看着着实年轻，连高中都不知道有没有读完，上过化学课、知道火药是什么配比就顶了天了，怎么可能带着被管制的烈性炸药跑到街头来？
　　小说漫画是不是看太多了？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心里虽认定了他说的是谎话，那破书包她却稳稳提在手上再没动了。明明极轻的旧布包被她抱的四平八稳，既没有打开的意思，也不敢轻易放到一旁。

　　少年脸憋得通红，汗如雨下。他整个人被卓宣云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只能仰着一张脸拼命嘶吼：“我说的都是真的！包里有暗锁！硬拆是一定会爆炸的！”
　　见乐无忧无动于衷，他发了急：“我们白桦村的人从来不骗人！要是打开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

　　乐无忧正要作答，却见她处变不惊，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根眉毛的搭档陡然之间变了脸色。

　　“小心你手里的包，千万别砸了。”卓宣云声音冷了下来，手下又加了些气力，直接压得少年没了声音，只能急促喘着气。
　　“这案子特案组接手了。你先去治伤，完了去特案组配合录个口供，这没你的事了。”这句话是对着病号警员说的。

　　警员一脸茫然，微张着嘴去看乐无忧，乐无忧也眉头紧皱，抬手揉了揉眉心：“……宣云，你不会真觉得——”
　　这种一看就是虚张声势的假话，卓宣云怎么竟深信不疑了呢？
　　“你把车开过来。我们现在立即回特案组。”卓宣云没有接她的话茬，用少年的衣服兜住了他的头脸，一把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乐无忧眉间怎么都揉不开了。这是真的要将这桩案子当恐怖袭击处理的节奏？何至于啊？

　　支援的警车呼啸着姗姗来迟，而在支援的警力中，乐无忧眼尖地看到了孔队长的身影。
　　孔队长才下车就看到卓宣云押着犯人的样子，双眼一瞪正想发火，却听卓宣云轻轻说了一句：“这孩子是白桦村的。”

　　“白桦村”这三个字成功堵住了孔队长的训斥，更让他脸色大变。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转身指挥道：“你们立即疏散群众！宣云、无忧，带上犯人跟我走！”

　　原先还试图发声的少年见孔队长的态度如此强硬，心知不妙，终于不再挣扎，认命地任卓宣云把他的双手再次拷上了。
　　卓宣云直接反铐住他的双手，一点折腾的机会都没给他留。
　　少年忍不住回头看了卓宣云一眼，想要记住这个欺骗了他，印证了林大哥说法的狡猾女警。

　　“你们抓了我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挑衅地抬高了下巴。
　　卓宣云微微一笑：“爱说不说，我们自会调查清楚。白桦村？听名字就是个好地方。”

　　少年至此才明白自己早在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家乡！
　　他梗直了脖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那、那又怎么样？！我们出来混的，自然不能忘本，给家乡丢脸！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我老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也不知是在给自己鼓气还是在试图带偏卓宣云的注意。

　　乐无忧抹了把脸。
　　这孩子，真的是太嫩了……
　　他们这还什么都没问呢，他自己倒交代得差不多了。他越是拼命撇清关系，不正说明这背包里的东西和他的家乡大有关联吗？
　　不过就算他的嘴牢靠也没用——看看卓宣云和孔队长的脸色，乐无忧也早就猜到“白桦村”绝不简单了。

　　孔队长带来的都是些训练有素的老将，很快疏散人群的清场工作就完成了，乱成一锅粥的地铁站终于恢复了它在早高峰时期应有的繁忙景象。
　　孔队长把现场事宜交付完毕后，招呼卓宣云和乐无忧往警车方向走。
　　显然，他已经放弃强制卓宣云继续养伤的打算，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势放她回岗了。

　　乐无忧刚迈开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一股不详的预感让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包——这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预感来得突然，她甚至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就在她停住脚步的同时，在她前方的卓宣云猛然转身，张开左臂朝她扑了过来。

　　“闪开！”

　　乐无忧慢了半拍才弄明白，卓宣云的声音并没有变大，会让她觉得鼓膜都震得生疼的原因是——一声枪响，在她的耳畔炸开。

　　卓宣云抱住她的时候，乐无忧也收紧了双臂，书包在两人的保护下无比安全，但乐无忧仰面朝天，却肯定站不住了。
　　她闭紧双眼，准备迎接无法避免的撞击。
　　撞击的震动是实实在在的，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乐无忧睁开双眼，只见卓宣云竟然强行扭过身子，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护垫，挡在了她与地面之间。

　　“宣云？宣云你没事吧？！”乐无忧声音都跑了调，背上瞬时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被护得好好的，但宣云身上有伤啊！
　　她赶紧挪开了身子，紧张地打量着合眼躺在地上的卓宣云。有心要看看她的伤口，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弄疼了她，手悬在半空竟无处安放。

　　卓宣云眼睛仍然闭着，轻咳了一声：“我没事。”随即压低了声音提醒，“是冲着包来的！你小心点！”

　　她虽然没有看见射击的人，但枪口的闪光却没有避过她的视线，她敢确定那人瞄准的就是乐无忧怀里的书包！
　　背包的防护手段能经手多大冲击她并不清楚，不过就算保护的再好，那包里的东西怕是也经不起子弹的考验。
　　这一枪若是正中目标，只怕已经炸了！
　　毁灭证据外加杀人灭口，只需要一发子弹就能彻底解决，行凶者的心思歹毒至极！
　　此人为达目的，完全不在乎无辜者的死活——地铁口的人口密度若真遭遇了爆炸，其后果不堪设想！

　　华国的枪支管制条例极其严格，寻常百姓一辈子也不见得有机会见一次真枪，今天竟然亲眼目击了枪击现场，可不让人大惊失色？
　　好容易才恢复平静的现场又一次陷入了混乱。尖叫大哭者无数，奔逃的人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生怕晚一步子弹就会打到自己身上。要不是支援的警员足够给力，只怕踩踏事故都要发生了。

　　乐无忧警惕地抱紧了布包，一双眼睛却还在卓宣云身上打转。
　　在她的认知里，卓宣云可还是个刚出重症病房的重伤患，现在被她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伤上加伤？

　　卓宣云睁开眼就看到乐无忧一脸担忧的模样，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她并不是爱逞英雄的人——当然，这种话如果说出口，乐无忧一定会嗤之以鼻——刚才的救援行动也许是冲动了些，可她到底经验丰富，还是尽最大可能避开了伤处，并没有伤上加伤。
　　孔队长的态度才有点松动，要是她这时候伤势加重，那还谈什么销假上班？只怕立即会被提着后脖颈扔回医院去！
　　她好容易才离开病房，才不想回去继续种蘑菇！

　　乐无忧眨了眨眼睛：“包没事！”
　　卓宣云也不纠正她：“没事就好。”
　　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肩站起身，朝望向这边的孔队长点点头。

　　见她没有大碍，孔队长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命令道：“你们赶紧上车！不知道犯人藏在哪里，小心点！”
　　眼下地铁站的情况实在很不妙。群众太多，又受了枪击的恐慌，对警察的指挥和安抚根本听不进去。
　　不受控制的人们跑来跑去，根本无法分辨刚才的冷枪是谁放的。若那人趁势混入人群伺机再开枪的话，他们只怕防不胜防。

　　卓宣云推了乐无忧一把，让她尽快上车，自己回身就要去扯那少年。
　　然而，她身边已经没有少年的身影了——趁着地铁站混乱的当口，他也朝着人群的方向冲了过去。
　　“林大哥！林大哥是你吗？是你来救我了吗？”
　　他的双手被拷在背后，严重影响了他的行动。就在他边喊边跑的同时，近旁的几名警察也立即行动，从四面八方向他围捕了过去。

　　卓宣云心知不妙，可她还来不及行动，枪声又一次响起了。
　　乐无忧条件反射地抱紧了包蹲下身子，可这一次，子弹的目标并不是她。

　　少年奔往自由的脚步戛然而止，睁大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彩，身子晃了晃，向后栽倒下去。

　　“走！”
　　不等乐无忧有任何反应，卓宣云立即半抱半拉，推着她就往警车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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