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花》不言今夕

26、决裂

　　其实里昂没有说错，她与里昂……他们也许本来真的是同一类人——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加入特案组——尤其是认识了乐无忧后，卓宣云真真切切地感知到，原来……她也是可以信任别人的。
　　在她的背后，一直有同伴守望相助，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她的身后永远有不止一双臂膀守护支撑着她……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就好比这次的受伤落水，对卓宣云来说就是极为意外的经历。
　　以往更凶险更难捱的关卡，她也不是没遇见过。对她来说，受伤苦撑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要靠意志力去坚持，总能捱得过去。
　　如果那一天乐无忧没有出现……她相信自己也可以支撑到安全的地方。
　　就算事后她的身体要承受多少因强撑带来的伤害，她都不在乎。只要能活下去，所有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可这一次，在冰冷的河水中，当乐无忧的身影映入她眼帘的时候，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心。
　　那个人……她终究还是来了。
　　就算被她冷眼相待，就算她故意用言语刺激，努力撇清关系……那个人也还是来了。
　　她终究还是——找到她，救助她。

　　她以前也曾有过搭档，他们都是很优秀很可靠的人。她也确实相信他们，但她的信任，却从来都有几分保留，从没有一个搭档能让她以性命相托。
　　也许在潜意识里，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人只有自己。旁人的帮助若有，那是锦上添花；若指望不上，也不足为奇。同伴可以信任，但却绝对不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这还是头一次，她纵容自己把性命交到另一人手中；也是第一次……她对别人的到来有所期待。

　　这样的情绪不止陌生，更是不可思议的。

　　乐无忧与她以往的搭档都不同。她既不强势，也不逆来顺受，她甚至从未要求过卓宣云为她改变过什么。
　　她只是温和地站在那儿，看似乖巧，骨子里却又有一股永不散去的坚持。可当卓宣云想要推拒时又会发现，乐无忧是不容拒绝的。
　　她像一潭清泉，卓宣云想要抵挡却无从着手，而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融入了她的生命，如影随形。
　　因为乐无忧，她甚至做了许多以前的自己难以想象的事。

　　能依赖同伴的感觉……还挺不赖。

　　窗外传来了轰鸣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一路高歌向着这边来了。
　　高卢国的警笛声与华国的并不相同，但卓宣云听着却也感到亲切。

　　“你没机会了。”
　　卓宣云的身高与里昂相比，并不占优势。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她却在气势上压过了对方，居高临下地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冷漠而直白地宣判了他的命运。

　　里昂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寒颤。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压迫式的寒意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感觉。
　　卓宣云成功让他想起了她——那个同样强势、嚣张、傲慢到不可一世的女人！
　　而那也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亦是他憎恨卓宣云的原因。

　　“跟我走！”
　　里昂不再坚持，他三两步走到沈凌霜跟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沈凌霜没提防，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栽到地上去了——不过这些里昂都不在意，他心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想在这里留下卓宣云是不可能的了，这女人就算身受重伤，也不是好对付的！与卓宣云算账的事不急在此时，先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卓宣云微微皱起了眉。

　　短暂交过手，他们对彼此的的实力多少有了底。
　　里昂要杀她固然不易，但她要想从里昂手里保住沈凌霜，同样也不轻松。
　　再加上沈凌霜精神恍惚，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的样子……若她真与里昂动手，只怕沈凌霜连自保都做不到。
　　里昂不会顾及沈凌霜的安危，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沈凌霜就这么死去。

　　恐怕没办法把沈凌霜留下了……

　　还没等卓宣云做出抉择，里昂却突然低吼了一声，猛地推开了沈凌霜！
　　只见他匆匆后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她。

　　里昂一只手掩在自己腹部前，而鲜血就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濡湿了他的衣衫。

　　他的眼中满是震惊。
　　沈凌霜的感情是他最笃定的事——他知道这个女人绝不会背叛自己。
　　这把刀是他给她的，她曾经用这把刀自残过，也曾用它对卓宣云出手。刀刃有多锋利他知道，却没想过会用这种方式亲身体验。

　　他给过她很多次机会，她一次都没试过对他举刀。
　　这个宁愿自残都不愿伤害他的女人，却在他要带她走的时候给了他一刀？
　　他不敢相信！可这却是真的！

　　沈凌霜双手紧握着沾血的利刃，她的双手握得那么紧，紧到她的每一个指节都是青白色的。
　　她就像在做梦一样，嘴角高高扬起，眼角却不停地流着泪。
　　很难说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也许她确实在笑，同时也在哭。

　　里昂推她的那一下使了狠手，她被推得倒退了好几步，看着要倒，却奇迹地站住了没有倒下。
　　她手中的刀抖成了银光一片：“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想再被你利用了！
　　姐姐死了……玛丽安也死了……只剩下我了……我活着还能做什么？！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我再也不会跟你走了！”

　　“好……好！很好！”里昂捂着自己小腹的伤处，突然间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肆无忌惮，甚至牵动了伤口，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但他却毫不在乎。

　　“你们女人，果然没一个可信的！”
　　他的声音狠厉，其中的恨意毫无遮掩。他脸上的笑狰狞无比，疯癫若狂。
　　“跟我走！你是我的妻子！想抛下我，自己得到救赎？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哪怕到了地狱里，你也得跟我绑在一起！永远！”

　　说话间，他又向着沈凌霜迈开了步子，伸手就要去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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