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花》不言今夕

14、共情

　　卓宣云看着她那幅咬牙切齿的模样，有心想解释点什么，但又发现自己的表达能力太过贫瘠，此时此刻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手中握着的水杯温度刚刚好，暖暖地贴在她的掌心，正是最适合入口的温度——就像乐无忧这个人一样。
　　她永远那么妥帖、和煦，脸上也总是带着最容易让人感觉安心的笑容。她从来不会质疑你的决定，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永远与你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只要你回头，却会发现她一直都在那里。

　　可就是这样的乐无忧，却终于还是被她惹毛了。
　　看着乐无忧气得近乎跳脚的模样，卓宣云唇角微扬，竟然有几分想笑。
　　她连忙低下头去喝水，顺势将唇边的那一抹笑容隐去，若不然，被此刻的乐无忧看到，她只怕更要生气了吧？
　　她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以为像乐无忧这样的人，是完全没脾气的呢？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见卓宣云低着头发呆，乐无忧双手一插腰，更气了：“我可警告你！‘黑寡妇’这种外号你要喜欢就自己留着！我可不要！”

　　“好。”卓宣云突然回答。

　　“啊？”乐无忧愣了。

　　“我是说——我不会死，也不会让你死。”卓宣云很认真。

　　“啊？啊……哦，哦……”
　　她这突如其来的郑重口吻把乐无忧给搞懵了，连自己还在生气都忘了。

　　眨了眨眼睛，乐无忧决定暂时不和卓宣云计较了——不是时候，她可是个成熟理智又讲道理的成年人，不能跟卓宣云这种任性的家伙一般见识。

　　她上前简单查看了卓宣云的伤口，确定没有大碍了，才开始和卓宣云解释现在的情况。
　　“这里是玛丽安的家。酒店那边我暂时不敢回去了，怕被里昂的人盯上；但在高卢我们实在无处投靠，所以只能联系玛丽安，拜托她想法子替我们寻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里昂下手太快了，快到她们来不及做任何应对。
　　玛丽安算是目前她们在高卢唯一认识的“朋友”了，如果她也拒绝的话，乐无忧就只能使出最后的手段——去华国大使馆求助了，毕竟卓宣云的伤势拖不得。
　　如果华国大使馆出面，她们的安全是肯定能得到保障的，但她们追查沈凌霜下落一事就只能中止。一旦被高卢官方盯上，她们要再想私下做些什么，就难如登天了。

　　眼下卓宣云连枪子儿都挨了，要是她们就这么无功而返，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对了，你把东西带出来了吗？”
　　在乐无忧把情况全说明完毕之后，卓宣云突然问了一句。

　　乐无忧当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连忙俯下身从床底下拉出手提箱，轻轻放在了床边的矮柜上。

　　“这宝贝我可不敢忘！”乐无忧挑起了嘴角。
　　她们带的行李不多，算得上重要的物件除了护照和钱包，就只有这箱子了。

　　这还是她们抵达高卢后从罗家大小姐的手下那儿得来的，里面装着她们自己极难弄到手的枪械。

　　卓宣云单手打开箱子检查了一番，又问：“你的枪法怎么样？”
　　乐无忧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扬起下巴：“在警校的时候，我的射击成绩是最好的！定靶、移动靶、狙击……我都是满分！”

　　卓宣云点了点头：“那——你杀过人吗？”
　　没等乐无忧回答，她自己倒先自嘲地笑了：“算了，当我没问。反正现在你也没机会选了。”
　　从手提箱中把那乌黑锃亮的凶器拿了出来，卓宣云掂了掂分量，便抛给了乐无忧。
　　“这是前苏国产的，国内不太常见。她是按我平常惯用枪的分量配的，要比警队常规配枪重一些。你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吧！”

　　“啊？哦哦！好！”
　　乐无忧怔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卓宣云这是把唯一的热武器使用权交给她了。
　　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不出奇。毕竟卓宣云受伤的位置是右肩，现在整个肩膀都被打上了石膏，胳膊还被绷带牢牢固定在胸前了。瞧这伤势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要是这样还想开枪，那真是不想要她那条胳膊了。

　　“你放心吧，我会努力保护你的！”乐无忧握紧了枪，朝卓宣云点了点头。
　　枪很沉，握在手中很有份量。这不仅提醒着她要想办法救出沈凌霜，还让她觉得自己肩负起了保护卓宣云的责任。
　　任重而道远啊！

　　“你心里有数就好。”卓宣云看了眼时钟，“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咱们该走了。”

　　“现在？！”
　　乐无忧才舒展开没多久的眉间瞬时又拧成了结：“你的伤口还没好呢！医生说你伤得很重，中了枪后又泡了水，再加上这天气……前两天的发炎还引发了高烧，好容易才退下去！你现在能清醒已经很幸运了，应该静养……”

　　“没时间了。”卓宣云打断了她，“我昏睡了三天对吧？已经太久了。我的尸体没有出现，里昂的人一定会四处寻找。
　　我想他们接着就会去问附近的黑医了，查问谁最近替受过枪伤的女人动了手术。你找的医生就算口风很紧，药品流通的痕迹也是会被查到的，他们早晚能找到我们头上。”

　　地下社会这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守财奴，往往没什么节操，不可能为了她们这样的陌生人得罪里昂这种地头蛇。

　　乐无忧还没回答，门外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两人脸色一变，同时向门口望去。

　　开门的动静传来，还是乐无忧先放松了下来：“没事，是玛丽安。”
　　这些天她一直住在这儿，所以与房主玛丽安也算熟悉了。

　　果然，房门一声轻响，玛丽安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内。她身形轻快地闪身进门，把房门关好了才转过目光来。
　　待看到卓宣云清醒地坐在床上，她也大吃了一惊。

　　“卓？天哪，你终于醒了！”玛丽安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全放在门边，大步走了过来。
　　等看清了卓宣云的脸色，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还行，就是脸色不太好。回头我再弄点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这次，多谢你了。”卓宣云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玛丽安连连挥手，脸上飞上了红晕，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的，“你们是沈的朋友嘛！这套房的外间本就是沈的房间，你们不远千里来救沈，我能帮上忙也好的。”
　　“可你——”
　　卓宣云还清楚记得她讳莫如深、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改了态度？

　　“哦，那时我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怕你们也是里昂的人，特地来探我口风的。”玛丽安倒也爽快，“我在赛兰城还要继续待下去的，不想得罪了里昂。”
　　“你收留了我们，里昂要知道了是不会放过你的。”卓宣云提醒道。
　　玛丽安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可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卓，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你只剩一口气了。如果我也放任不管，你一定会死的！
　　当初我就是太过懦弱了，才没能留下沈……我不能……不能让你们也落到那种境地！”

　　乐无忧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颇有些尴尬地看了卓宣云一眼。
　　玛丽安显然对曾经的室友——沈凌霜有着特殊而微妙的感情，这在初识时她就有些察觉到了，只不过这感情在残酷现实的打压下，早就被冲得支离破碎了。

　　而当时乐无忧刚从河里把身受重伤、几近气绝的卓宣云捞上来，确实被当时那种惨烈的情况压到近乎崩溃崩溃。除了抱着几近于无的希望向玛丽安求助以外，她没有任何其它办法。
　　可能是受当时的情绪影响，她在求助时言辞激动到失了分寸，却误打误撞地让玛丽安误会了她与卓宣云的关系。
　　而她，则很无耻地利用了这一点。

　　当然，对于被人误会两人之间的关系，乐无忧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她确实担心卓宣云的想法——如果她很介意被人这样看待怎么办？
　　好在对玛丽安说的这些话还算隐晦，卓宣云也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乐无忧安心之余，心底却隐隐浮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情绪。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卓宣云眉尾微挑。
　　玛丽安自嘲地一笑：“你们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难道我还会分不出来？你就算假扮得再精妙，上手一摸也就清楚了。”

　　卓宣云缓缓点了点头。
　　难怪那天玛丽安怎么都不肯对她们交底呢！想来是她女扮男装的事一早就让玛丽安起了疑心，只是没有当面拆穿罢了。
　　想明白此中关节，卓宣云直视着玛丽安的眼睛：“这次多谢你帮我们，但我们要离开了。再呆下去，里昂的人追查过来只怕要连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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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卡一卡字数了，会更的稍微少一点，但是不会断的！小天使们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