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花》不言今夕

13、怒火

　　“什么？就这么点东西竟然要五十高卢币？老板，你该不会是在坑我吧？”
　　“坑你？小姐，你可别不识好歹！这些东西放在外面卖确实不值这么多钱，可问题是，你弄得到手么？放眼整个赛兰城，也只有我肯卖给你，还不问你要做什么了！你要是觉得我价钱不公道，也可以不买呀！还给我！我的货可是从来都不缺买家！”
　　“哎哎哎，别呀！老板~我就是问一问嘛~就只是问问。真不能便宜……哎呀算了算了，不能便宜就算了，东西我还是要的呀！”
　　“拿去拿去！这位小姐，不是我说，像你们这样的偷渡客啊~我可见多了！要不是见不得光，你也不会来我这儿买东西，对不对？
　　按我说，既然千辛万苦来了高卢，就安分些吧！不然遇到事不是活该么？你真舍不得钱就看好自己家里人，轻易别招惹是非！”

　　乐无忧一面陪着笑脸应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好了。
　　店铺外的街道阴暗又肮脏，处处充满了衰败与腐朽的气息，这与她才来高卢时看见过的马特高地截然不同。
　　马特高地那边，霓虹灯绚烂夺目彻夜不熄，明亮犹如白昼的橱窗里永远展示着各色打扮精致的美人，一物一景都布置得美轮美奂……与眼前这逼仄压抑的混乱街区完全是两个世界。

　　但是谁又能想到，这里与马特高地只不过是一街之隔呢？
　　不过几十米远，便是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这就是赛兰城如今的现实。

　　乐无忧拢紧了外套，行色匆匆地在路上走着。
　　在这片街区，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单身女子独自行走都是极危险的事。从店铺出来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路边的小混混对她侧目，让她不能不心生警惕。
　　好在那些人也只是远远地看看，间或吹几声口哨调笑两句，暂时没有什么出格行为……
　　乐无忧悄悄松了口气。她并不是对付不了这些人，但是她真的不想节外生枝，也更怕因为不得不出手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走到一处极有年头的公寓楼前，她顺着公寓楼外摇摇欲坠的铁制楼梯上了楼。在公寓的顶楼尽头，她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跟着她，才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可才打开门，她就被床上坐着的人给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吓我一跳！宣云……你醒了？”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快步进了屋，把门锁上了。
　　“……我睡了多久？”卓宣云靠坐在床头，脸色极其苍白。

　　她应该是想下床的，但只尝试了一次便放弃了，转而皱紧眉头按着自己的右肩。

　　“你可消停些吧！”乐无忧翻了个白眼，上前挪开了她的手。
　　“你都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三天！”乐无忧把三根手指比到她的眼前，晃了又晃，“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只能带你去医院了！
　　要知道我们在高卢人生地不熟，我好容易才找到个肯替你治枪伤的医生！你是不知道高卢的地下黑医有多贵！你的手给我安分些！别再把伤口给挣裂了！”

　　“是你救了我。”卓宣云缓了口气，不动了。
　　“不然呢？你在高卢还有别的朋友？”乐无忧双手抱胸，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卓宣云被高卢警方带走时，乐无忧就知道麻烦了——他们突然“请”卓宣云过去，显然不会是为了喝茶聊天的。
　　虽然卓宣云当时说的那些话着实气得人肝疼，但是她并不打算真如她所愿袖手旁观，而是迅速自己行动了起来。

　　其实在最初调查的时候乐无忧就从资料中发现：近年来赛兰河畔发现无名尸体的次数与以前相比，明显增多了。
　　之前那名与沈凌霜相识的男子尸体被发现之时，因为他多少还算有些身份，那桩案子至少见了报。
　　但细查下去就会发现，在他之前，赛兰河畔已经多次出现来源不明的尸体，有很多连身份都没查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警局的档案中。

　　乐无忧经过仔细比对发现，那些逝者中少数能辨别得出身份的，在遇害前都曾与里昂或多或少地起过冲突。
　　由此可见，里昂和他的手下在赛兰城中为非作歹，抛尸赛兰河早已是常规手段了。
　　甚至于他们都不怕被人发现！
　　或者换一种说法——抛尸赛兰河，已然成了他们威慑敌人的一种手段。旁人未必不知道这些事是他们做的，可是却都敢怒而不敢言。

　　这次卓宣云被带走，要是没事自然一切好说，但如果有事……依她的推测，那些人多半依然会选择赛兰河来处理尸首。
　　乐无忧绝对相信卓宣云的实力。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机，这个女人一定都会想尽办法活下来！
　　但是，当她在赛兰河畔捞起面色惨白，几乎没了气息的卓宣云时，乐无忧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乐无忧真心实意地觉得：和卓宣云组成搭档，对她的心脏健康可能是一种考验。
　　卓宣云的行事作风太过彪悍了，又从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这导致她的接受能力不得不时刻迎接新的挑战……
　　思及此，乐无忧看向卓宣云的眼神之中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忿恨和抱怨。

　　“为什么？”卓宣云斜靠在床头，不解地问了句。
　　她如今面色惨白如纸，脸上不见了一贯的冷肃，人也虚弱了不少，再加上那副比旁人更加纤瘦苗条的身材，一旦放松下来，瞧着倒生出些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这样的她让乐无忧一时竟无法联想起平时那个强势又干练的搭档，心中无数埋怨的话瞬间就说不出口了。

　　“什么为什么？”
　　乐无忧缓了缓神，转身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

　　“为什么救我？”卓宣云捧着水杯，目光仍停在乐无忧的脸上，“你明明很讨厌我，不是吗？”
　　她知道乐无忧不喜欢她——当然，她也不喜欢乐无忧。
　　乐无忧看不上她冷血冷情不讲情面，她同样也不欣赏乐无忧凡事都往心里藏，就算心有不满也绝不表现出来的温吞性子。

　　和乐无忧一样，她也一早就猜到此行凶险，而里昂一伙多半会利用赛兰河弃尸，所以一到高卢她就在衬衫下穿上了防弹衣。那当胸一枪虽然看着凶险，但其实并不致命，当时的惊讶也不过是为了顺利脱身演的戏罢了。
　　倒是安东尼后来补射的流弹有一发命中了她的肩膀，意外地有些麻烦。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只是没有想过最后救自己的人会是乐无忧。
　　她记得很清楚，乐无忧是极为怕冷的，在末海市都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绒球，而赛兰城的冬天远比末海市更加难捱。
　　在这么寒风刺骨的清晨，乐无忧居然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的河里把她捞上来……这让她怎么都无法理解。

　　其实直到被她救起的那一刻，卓宣云都还是有意识的，直到确定救了自己的人是乐无忧，她才放松了下来，任由自己陷入彻底的黑暗。

　　——这不应该，卓宣云觉得。
　　她特地与对方撇清了干系，乐无忧没理由，更不必冒着自己最怕的寒冷，还要顶着被里昂发现的风险赶来救她。

　　“呵！”乐无忧简直被她的反应气笑了，“我确实不喜欢你——你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并不招人喜欢吧？我又不是天生的抖M，怎么可能喜欢你？！”
　　顿了顿，乐无忧转身走到窗前，微微拉开窗帘看了看窗外晦暗的天色，语气不由自主地冲了起来：“可是这跟我救你冲突吗？我可是警察唉！难道我救的人都得是自己喜欢的不成？你也不喜欢我啊，如果反过来是我遇到危险，你难道会见死不救吗？”

　　“那不一样。”卓宣云转过头，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轻声说道。
　　“怎么就不一样了？”乐无忧道，“我们是搭档！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的！遇到这种事，你应该事先与我商量好信号，告诉我应该怎么接应你，而不是将我一个人撇开，让我自己去琢磨该去哪里才能把你捞上来！如果你一个人什么都能解决，那还给你配搭档干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需要搭档。”卓宣云面无表情地答道。
　　“呵！”乐无忧不禁冷笑，“是！你是超人，你厉害！向来只有你救别人的份儿，你从来不需要别人去救！我就是多管闲事！”
　　卓宣云闻言，眼神不由得闪了闪，低下头不再回答。

　　看着卓宣云那副半死不活油盐不进的模样，终于让乐无忧动了真火：“卓宣云！我不管你究竟在想什么，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我们两个是一起出来的，就必须一起回去！我可不准备一个人回国！”
　　她撩起一边的鬓发，冷笑了一声道：“你也清楚自己在警局里有什么绰号吧？怎么着，眼看没法子在中秋前把我给送走，就索性想把这绰号转到我头上了？
　　我可告诉你，你想都别想！我乐无忧要捞的人，就算被阎王老子扣住了，也得给我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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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脾气的无忧终于生气了。谁让某人太能折腾了呢！不过摊上这种人，无忧生气的日子恐怕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