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一船星辉》乃兮

32、第 32 章

　　小孩哪里斗得过整天什么人都见的卖菜能手。严妈把周米往门里一推：“成了，今晚就下锅吃了。素的荤的都有。这点菜是我今天摆摊剩的，明天可就坏了啊。”

　　说完她门一关，走了。

　　周奶奶这才反应过来，想着要去开门说声谢谢，可发现人已经走了。她好歹看着孙子手里抱着饺子，知道确实可以给孩子加一餐。

　　“要吃饺子。”周奶奶从周米怀里拿走饺子，“烧水吃饺子。”

　　饺子熟起来很快，热噗噗的加点葱，香味能飘很远。周米和周奶奶一人一个分，很快把半袋子饺子吃了。余下的饺子全放进了冰箱。

　　说是明天会坏，其实怎么可能这么快。

　　周米填饱了肚子，回房间继续看课本。他这次又拿出了数学书，却不是学校的数学课本，反而是一本破破烂烂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书。

　　书脊已经露出里面的纸页，书皮发黄卷页。打开后里面题目难度比初一什么有理数无理数难得多。至于他的数学课本安然平放在桌角落，数学习题搁那儿只写了答案没有任何做题过程。答案干净到仿佛是拿着参考直接抄上去的。

　　夜再深，所有人都入睡。
　　村子里散养的狗都睡了，唯有散养的猫发出婴儿啼哭一般叫声。

　　到天蒙蒙亮，村口传来行李拖曳的声音，周米家的门被打开。一对穿着朴素其实才三十来岁的夫妻，却风尘仆仆好似年到中年有了四十出头的的样貌。

　　夫妻两手边还拽着一个更年幼的男孩，穿着土气的不合身衣服，眼皮子只想闭上。

　　夫妻两悉悉索索折腾了半响，不知道在翻箱倒柜找点什么。在发现家里空空荡荡，只看到抽屉里二十来块零钱之后，其中女人面上难掩失望。

　　“你不是说你打了钱来的么？被你妈存银行了？存折也没找到啊。”
　　“我真打了。”
　　“你要是让我知道你赌掉了，我手给你剁了！”

　　周米房门打开，死寂一般黑眸盯着门外压低声音说话的两个成年人。他不是真傻子，从刚才的对话就听出了问题。

　　这些年亲戚邻里和村里的人来照看他，总也会说一两句他爸妈的事。这么久没回来，结果一回来反而在家里翻钱。

　　“哥。”更小的男孩发现了没比自己高多少的瘦削周米，迷瞪瞪喊了声，凑过来想进房间睡觉，“困。”

　　周米把门开大了一点，让弟弟进门。他在发现爸妈转过来视线的同时，把门直接关上了。一点不客气，像是不想认外面两个人。

　　外面两人面面相觑。
　　男的又数落起女的：“看你生的什么傻子。出生就不会哭，几个月了不会说话。看见我们门一关。白眼狼一个。”
　　女的脸色不好看，一巴掌拍男的脑门上：“你他妈教了？你在家几天？”

　　她又伸手恶狠狠扭了一把男人胳膊：“走了。留着被说闲话是么？去进点货拿出去卖了。我带回来的东西你要是被我发现动了，你死定了。”

　　两人很快把东西收拾了，留下了一部分孩子相关的衣服裤子还有玩具，再留了点给老人用的吃的。

　　临着走，女人到周米门口，从门缝下面塞了张银行卡进去。
　　她对着门内不知道醒没醒着的周米哑着嗓子说了声：“米米。妈没能力，赚不到多少钱。你好好在家读书。我下个月的钱直接往卡里打。你用这点钱好好照顾你弟和你奶奶。”

　　在桌边的男人眼睛微动，视线看向那扇门：“你给他钱？他这么小知道怎么花？你还不如给我妈。”

　　女人扭过头，看向男人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恨：“你只要把你说的给你妈的钱找出来，我就把卡给你妈。不然你等天一亮，马上和我去离婚！”

　　男人顿时不吭声了。

　　房间内小男孩已爬上床闭上眼睡过去了。周米站在门口，低头看门口塞进来的银行卡。他情绪没有任何的波动，不在意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也不在意外面说的离婚不离婚。

　　对父母的思念和期望，在饱一顿饿一顿的童年里早被磨光。

　　外面人没有了声音，他回到书桌边收拾今天上课要用的东西，把冰箱里的水饺煮了放到弟弟和奶奶床头，最后才回过来捡起地上的银行卡塞到包里。

　　他安安静静去上学，到校门口时任谁都看不出来他昨晚到今早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他不说话，也不参与同学三两结伴。

　　田柯拖着胖墩墩的身子，在看见周米的时候狂奔过来。他手里抓着两根烤肠。他妈听他说这周在学校待得不错，没人欺负他，他连和人说话的胆子都大了些，特意给他买的。一根给他，一根给他交朋友用。

　　他屁颠屁颠跑到周米身边，递过去了一根淀粉肠：“吃不吃？可香了！早上一个鸡蛋哪里够。我没到中午就饿了。”

　　周米继续不理田柯往前走。

　　田柯灵光一闪：“你数学作业做了嘛？做了给我对一下答案。我看到了，你上周的数学作业是全对的！褚老师还表扬过你！另一个表扬的就是数学课代表了！”
　　他晃了晃烤肠：“数学作业换烤肠！没有一个小孩能逃过烤肠！”

　　周米停下脚步，盯着烤肠看了两秒。他终于说话：“我带回家。”
　　田柯茫然：“烤肠？烤肠带回家就冷了。”

　　周米看田柯不答应，继续往教室走。
　　田柯忙把烤肠递给周米：“你要带回家就带回家呗。冷了也能吃。”

　　田柯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了和周米做朋友的方式，乐颠颠想着今天回家又可以和妈妈说，自己在学校的新生活有了更大的进步！

　　……

　　学校的行程按部就班，很快迎来了单元测试。成绩一发下去，各个班级都是一阵哀嚎。尤其当老师通知每个班军训要开家长会，更是哀嚎更加响亮。

　　褚宇早收到大家惨不忍睹的全科成绩，单元测试数学平均分只有七十多。

　　他在讲台上看着一个个脸上心虚羞愧的学生：“我相信部分同学经历这次考试，发现了自己上课约等于没上。在正式讲卷子之前，大家可以找高分的同学请教一下。”

　　学生们一个个更羞愧。

　　褚宇找了个表扬的借口：“好在这一次考试没有一个同学作弊。这说明大家都是非常优秀的好同学。接下去只要努力刷题，一定能考上高中！”

　　同学们一听，纷纷支棱起来：“对！”

　　下课，方小萍拿着自己的成绩，不明白为什么同桌数学能考83分，她只有64分。而褚老师上课说，他的数学要求是90分以上。

　　严一丹科学分数最高，正在愁苦自己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是70出头，惨兮兮的一看就知道难上高中。要知道单元考比期末考简单，比中考更简单。

　　田柯这段时间靠着和周米“食物和作业互换交易”，成绩突飞猛进。他看看自己91的数学，再探头看看周米100分的数学，不得不说有的人真天赋高。

　　他再看向周米语文的54分，自告奋勇：“周米！我给你补语文吧！你可以带带我数学！我也想考100分！”

　　周米盯着自己语文卷子，一把丢进课桌内。眼不见为净。

　　原先和周米一个小学的同学震惊到：“哇靠，他数学这么好的么？”
　　“呃，我也第一次知道。他小学总交白卷，家长会也没人来开。老师一般不管他。”

　　田柯不屑这些庸俗的初中生，悄悄内心冷哼了一声。这群人和以前欺负他的小学同学没有两样，都带有色眼镜看人。只有他知道周米特别用功，数学成绩好。

　　方小萍听到有100分的数学，脑袋唰一下转过去。她盯着田柯眼睛发亮：“谁100？”

　　田柯和周米沟通正常，反正大家都“自闭儿童”。和方小萍沟通就有点不太敢了。他欲言又止，最后只绷紧小胖脸点了点周米。

　　方小萍二话不说，双手捧卷，冲过来就是往周米桌上一拍。她真情实感恳求：“周米，也带带我，给我补补课吧。”

　　另一头传来一个“哇，班长语文竟然96分”，方小萍又火速冲回自己桌上，拿出语文卷朝班长冲：“班长，救救我的语文吧！”

　　班长确实是成绩不错，再加上小学当过班长，所以被褚宇直接安排在了班长位上。他没想到几乎没怎么聊过天的方小萍这么热爱学习，受惊：“这，我……怎么救？”

　　方小萍语气坚定：“每周自习课，补课！”

　　班长：“……”可恶，自习课是用来做作业的！

　　但班长更没有料到，方小萍为了考大学，正是最积极的时候。她知道学校和交通公司为了她专门设置了一站公交车，坚定要用成绩回报大家。

　　方小萍凭一己之力，在二班成立补课小组，并站在讲台上，登记在自己的练习本上。她高声：“谁要参加补课！”

　　台下同学们纷纷积极举手。
　　全班总计有二十三人参加。

　　她写字写得工工整整：“好的！二十三个人！语文补课老师，班长和课代表。数学补课老师，课代表和周米，科学，严一丹……”

　　周米不想参加：“我不要。”

　　方小萍抬起头看向周米：“哎？是家里不方便吗？我安排了数学课代表轮班的！”

　　强行被安排上的各科课代表有点隐秘的得意，又苦哈哈于要被拉来做苦力。其中一个和方小萍打商量：“要是不乐意当小老师的……”

　　方小萍认真看着同学：“可以先当一次，我请你吃零食。不过我没太多钱，只能吃两次。”

　　田柯为了让周米给自己补课，想到周米经常要带吃的回家去，估计家里有人要吃，于是果断：“我妈妈做盒饭特别好吃！谁给我们补课，我给你们每天傍晚带盒饭！”

　　严一丹消息灵通，知道周米爸妈回来了一趟，丢下个弟弟又跑了。原本一家两个人过得就不容易，现在变成一家三个人过日子。

　　他妈连着几天骂周米爸妈，又给周米送了好几次没卖掉的菜。严一丹觉得周米有点可怜。
　　他本来也不想参加补课的，听到田柯的话加了一个：“我可以早上带点新鲜菜过来。”

　　方小萍热情支持田柯，并拒绝了严一丹：“你不用带！我们要补课的轮流带！我做好登记！小老师都免费！”

　　周米沉默，周米点头。
　　周米为了盒饭屈服。

　　当褚宇从班长那儿知道这事，确实是没有想到方小萍组织能力这么强。他果断去保安那边借到了空教室使用权，把钥匙给了学生：“有不懂的题目来问老师。数学自修的话，我可以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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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同学们的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