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手机在床头震了几秒钟被路欢摁灭，陈醉只觉得身上更热了一些。
也不是说这一晚上离得有多远，而是有人习惯在意识朦胧、将醒不醒的空隙里伸手抱住枕边人。
肌肤相触，抱得再紧一点、真实一点。
偷一些温存的模样。
这世上每一处日出都是那样，阳光和白云，水流和清风，渐起的吆喝和四处奔散的匆匆步伐。
陈醉逐渐清醒过来，在路欢怀里躺了几分钟，睁开眼睛。
看见的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清俊的容颜，眼下的青黑，还有过了一夜冒出头的细小胡茬。
鼻梁挺翘，睫毛浓密，略显淡薄却嫣红的唇，他总是忍不住咬上一口，留些独有的痕迹。
饶是陈醉在娱乐圈看惯了美人，也很难不再一次感叹路欢不当个艺人简直是浪费了这幅好皮囊。
“哥，我很好看吗？”陈醉看入了神，声音在耳畔响起的时候，胸前甚至还能感受到另一个声带带起的颤动。
路欢眼睛都没睁开，长途跋涉赶了太久的路，又荒唐了大半夜，这时候再说话连音色都更沉下去一点，终于沾上些旅人该有的疲惫。
陈醉眨了眨眼睛，诚实回答：“很好看。”
路欢顿时笑了出来，像是做对了动作得到主人奖赏的一只小狗，脑袋在他头顶拱了拱：“喜欢哥。”
陈醉蓦然愣住了。
他喜欢说的好轻易啊。
偏偏听得人突然觉得心里空了空，好像倒不如一直都别说，总也好过在这般不清不楚的清晨，含混不清地说这三个字。
天光和神明都看着的。
水道运行了起来，陈醉抬眸静静地看了一会路欢，无边的空寂突然涌了上来，无知无觉的沉溺感侵袭，压的快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终于翻身，压在了路欢身上。
青年茫然睁开双眼，眼睛水润透亮，陈醉垂着眼眸轻声问他：“做吗？”
朦胧晨光在眼下荡开，他没等回答便吻了下去。
吻住那些不安分的躁动。
……
电影节这一周像是放了个不大不小的假，陈醉在国内奔波于各个剧组红毯直播间，到了威尼斯反而静了下来。
周安常常说他这个人很是奇怪。
二十三四岁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上过了头的发条，不知疲倦地接一个又一个通告，拍一场又一场戏，明明不大会喝酒也要跟经纪人周旋于各色各样的酒席，连全身而退都成了一门必学的艺术，看得身边的人战战兢兢，总担心他一不小心就陷进泥淖拔不出来。
可等到了二十七八岁，真正该开拓事业人脉和资源的时候，他反倒回归了本源，安心拍戏做公益，连威尼斯电影节这种明面艺术鉴赏、实则互拜名帖交流寒暄的场合他也懒得再掺和进去，做得出丢下满酒店同行亲朋、行上三小时水路去小镇给枕边人买一瓶昂贵香水的荒唐事。
任谁看过去，都该是热烈爱着的模样。
周安再一次站在陈醉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乔晋跟助理从走廊走过，低着头谈论工作上的事，路过他身边抬头看了眼门牌，脚步停了下来，“陈老师还没醒？”
周安转过身，他跟乔晋说不上熟。
他在圈子里这些年并没有太大的野心，跟乔晋寥寥见过几面也没有多少深交的心思。
唯一较为深刻的印象也不过是那年他得了空在南方旅游，顺便去探了陈醉的班，瞧见那人连轴转了几个夜戏，剧组条件不算太好，靠在布景墙也能打上一个盹。
陈醉在戏里演一个初出茅庐的医学生，发型妆容都非常精致，偏偏白大褂套在身上莫名显得轻飘飘空荡荡的，好像随时都会失血倒下去一样。
周安看得心惊，下意识走快了几步想到他身边去，却一晃神看见有人下了戏朝那个方向过去。
导演拍戏是很有仪式感的一件事，布景中皆是兵荒马乱之中的一小处世外桃源，乔晋当时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没毕业，也不比陈醉小上几岁，满身未被社会打磨的棱角凌厉，偏偏从桃源李走出来的那几步是收敛沉静的。
周安看见他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喝进一口含在嘴里，鼓着一个包好半晌才咽下去，同时消散的还有戏里那些棱角冷漠，变成教养良好的富家子弟，脚步沉稳地走到陈醉身边，低下头轻声唤了他一下。
离得太近，加上黄昏光影向来又是一天之中最稍纵即逝的美轮美奂，周安在那些明灭的光影和打光板衬托之下，差点以为这位小少爷低着头吻了一座神像。
而后神明眼睫轻颤，醒了过来，乔晋往后退了一步，笑着答陈醉问话。
在剧组镜头无暇顾及的角落里，脱离人物聊着各自无关痛痒的寒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安以为这两人之间定会发生些故事。
只是那几年有人热血沸腾、爱得赤忱热烈，谁都走不进他的世界里。
而再过去这么些年，荒唐的人更荒唐，锋利的人变沉稳，他不是一个聪明的看客，可也知道门依旧是关着的。
就像他跟陈醉只可能是朋友，乔晋也不可能跟陈醉成为恋人。
有些人出现的时机总称不上恰到好处。
周安点了点头，想要敲打乔晋：“昨天有人来找他，估计很晚才睡的。”
果然乔晋愣了一下，旋即又不着声色地笑着，开不痛不痒的玩笑试探：“美人在怀？”
周安挺想点头，又想把“美人”两个字换成“小狗”，但到底跟他没熟到那份上，所以没承认也没否认，好在乔晋是个聪明人，抬手看了眼腕表，道：“我记得陈老师是下午的飞机回国，这时候再不起来该迟到了吧，周哥你喊喊他？”
周安来这就是想说这事，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直到上午快十点钟才收到路欢一条茶里茶气的消息跟他说：哥昨晚累坏了，忘了回你消息，真是抱歉，有什么要紧事吗？
“……”
蛮狗的。
比顾言寸步不离地跟在陈词身后、自降身份挤进每一张合照，还一定要秀出戒指都要狗。
他叹了口气，有点想敲门，但乔晋杵在走廊这半天不动，他又有些犹豫。
正踌躇间，斜对面一扇门开了。
顾言一打开门看见走廊上站着三个人，动作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对房间里人低声说了句“你再睡会，我马上回来。”
周安那点不适感顿时烟消云散了，要不是场合身份不大适合，他甚至想开顾影帝玩笑。
顾言走了过来，跟乔晋点头致意之后问他：“怎么都围在这？”
周安朝后一摊手：“里面睡了只猪，说要赶飞机，拉着我买了票结果自己半天不起来床。”话音刚落他才察觉到有些冒犯，赶忙道歉：“我绝对没有说你家陈老师是猪的意思啊！”
顾言笑了一声，心情格外好，没有跟他计较的念头：“我倒希望他偶尔能躲懒多睡一会。”
他的小美人过分自律了，总会让他在胡闹过后生出些难得的零星愧疚感。
顾言转过头，对乔晋说：“昨天你说要找我谈什么来着？当时太忙了，没注意听，抱歉。”
周安听他说“抱歉”听出了一头冷汗。
反正他是没从顾言语气里品出半分歉疚的意思，从容不迫上升到了气度层面的时候，就连道歉都仿佛在说“你不用磕头了”。
周安委实是佩服。
他眼睁睁地看着顾言不紧不慢地话赶话把乔晋带去了餐厅谈事，还未来得及动作，门自身后开了。
陈醉穿戴得很整齐，口罩拿在手里，门边放了两只行李箱，他刚挂断给助理打的电话，走出来也没看走廊尽头几人背影，径直越过周安要去敲顾言那间房门。
周安来不及反应，赶紧拦他：“诶诶诶，陈老师还睡着的。”
他从来没喊过陈醉一句老师，到陈词却唤得极为流利顺畅。
大概是顾影帝带的。
陈醉瞥了他一眼，眼神要是能说话的话，估计是在骂他是个傻子。
门铃刚响门就开了，青年穿着很简约大方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头发蓬松，发尾隐约有一点湿，耳垂上一只蝴蝶耳钉跃然生动，像是要飞出来一样。
陈词说抱歉的时候比顾言诚挚多了，浅浅笑着，还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他刚刚在帮我吹头发，耽误了点时间，让你着急了。”
“没有，是我麻烦你们了。”他说，“我急着赶飞机，房间里还有人，当时定的时候是您跟顾老师帮忙定的，我是想问能不能帮我续一下？”
他说着顿了顿：“抱歉这么突然才说，让您为难了。”
“倒也没有，”陈词摇头，薄薄的镜片反了一层光，他甚至没有探头去看的好奇心，而是问道：“只是你不跟他一起走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聪明的人一般不会这么问。
因为这说明着提问的人自然而然地将房间里的人划做陈醉社会关系里很重要的一部分。
而这么重要的人，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影子，偏偏在他既定轨道的最后一环出现，带着会打破计划的可能性，很难不让人好奇陈醉会做的反应。
或者说，好奇他会不会打破自己的计划。
他其实已经临近边缘了。
只不过又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拉了回来。
他说：“不了，有个通告早就敲定了，延期算违约。”
陈词“哦”了一声，不置可否，笑得很漂亮：“那没事了，旅途顺利。”
这是一个寻常的午间，有人刚结束婚礼，有人荒唐过一个清晨。
陈醉说：“新婚快乐。”
陈词这两天听了无数遍这四个字，回过无数次“谢谢”，却在这一次之后加了句话。
他指了指自己脖子，头一回没有对顾言的朋友注意语言修饰：“贴块创可贴吧，痕迹很重。”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