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与杜白》慕容六六

21、第 21 章

　　住在琴湖湾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空气清新。尤其是住在高层。琴湖湾的小区很多都是环海而建造。站在高层的大玻璃窗前，视野开阔，能眺望不远处蔚蓝的海岸。

　　顾声在霍允这里待得满意极了，每天早晨不是睡懒觉，就是睡懒觉。

　　一连看了数日，再回到家看到这么个懒货，霍允着实有些不耐烦。“我让你看着秀秀写作业，你倒好，带头睡懒觉。小孩子都被你给教坏了。”

　　霍允来掀顾声的被窝。

　　“你到底要在我这里赖多久？”

　　顾声揉揉眼睛，“这不才住俩礼拜都不到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了？我在你这里待的挺舒服的，哪儿都不想去。你要是嫌我吃得多，要不我给你交伙食费吧，房租也行。”说着，又倒了下去。

　　霍允没好气道：“你经纪人不催你回去赶通告？”

　　顾声把头埋在被窝里，含含糊糊说道：“催了，我跟他说，我过两天回去。他就没管。”

　　“他就不怕他跟着你这样的艺人随时都可能失业？”

　　顾声打着哈欠，“他早就做好了随时要失业的准备了。”

　　“摊上你这种艺人，粉丝也很崩溃。不过你也没什么粉丝，到时候肯定塌房子无阵亡。”霍允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我看你啊，连杜白都不如。人家几百年的咸鱼都要站起来了。”

　　听到“杜白”的名字，顾声一下子困意跑了一半，竖起耳朵问道：“杜白怎么了？”

　　“我今天上班，特地去看看她心情有没有好一点，问她还要不要请年休假了。她说她不请了，不打算逃避了。本身也不是她的错，错的是别人，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还说，打算大大方方地去参加梁辰的婚礼，到时候找个人充当一下男朋友的角色，避免尴尬。”

　　这下，顾声连剩下的一半困意也跑光了。“她打算找谁充当男朋友？”

　　霍允想了想，“她没说，不过她认识的异性朋友也不多。我肯定不行，我痴情人设的。我看，会不会来找你啊？”

　　顾声心花怒放，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窜下了床。

　　霍允微微惊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嚯，果然爱情的力量，这还没谈呢，追女孩动力十足额。”

　　顾声走到镜子前，认认真真地刮起了胡子，还冲了个热水澡。在客厅，霍允都能听见吹风机起劲地在工作。

　　秀秀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好奇地问霍允：“爸爸，舅舅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吗？是粉丝见面会？”

　　“你舅舅哪有什么粉丝？他早过气了。”霍允没好气道。

　　刮干净脸，洗干净头发的顾声，兴冲冲从卫生间里跑出来，隐隐约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你们俩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霍允说：“我说，你这打扮了大半天的，到底是要干什么啊？要相亲还是要结婚？”

　　顾声得意地一摸光洁的下巴，“怎么了？我什么事都不做就不兴我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了？”

　　霍允自然明白他这是为了什么，摇摇头笑而不语。

　　吃完饭，霍允和秀秀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有顾声一人坐立不安。

　　“是你屁股上有弹簧，还是我们家沙发有针扎？”

　　顾声也不理会霍允，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一边翻着自己带来的衣服，一边后悔，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多带几件新衣服过来了。现在买都来不及了。”

　　“秀秀，帮舅舅看看，舅舅穿这件帅不帅？”顾声拿起一件放在自己面前比划着。

　　精豆子直接不客气地摇摇头。

　　顾声又转身进屋，重新搭配了一套，过了一会儿出来了，“这身搭配怎么样？有没有品位？”

　　精豆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土爆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秀秀，舅舅平时可没亏待你。”

　　顾声又回去换了一身，再走过来。霍允简直不胜其扰，“你有完没完？你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吗？”

　　正说着，突然手机响了。霍允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杜白。

　　“喂什么事啊？”

　　电话里传来了杜白为难的声音，“喂，霍老大，这不周六是梁辰的婚礼么？我打算去的，也顺便见见当时同一拨的同事，好久没见了都。可是我又觉得就这么一个人去太尴尬了，不是想找个男伴么？我下午找了游郁，这货不肯去。”
　　“你找了游郁？”

　　顾声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立马炸了毛，“什么游郁？”

　　“你找他当然不行啊，连我都看出来了，一大早他就和王思雨眉来眼去的。这两个要是谈恋爱，我就要把王思雨调出这个条线了。这是正宗的上下属关系，要避嫌的。”

　　“就是啊，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差？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个人选，还黄了。我看我周六还是不去了吧。”杜白在那边垂头丧气地说道。

　　顾声听到了，又着急又生气，不由自主地指指自己，指指自己手里拎着的衣裳。

　　霍允很想笑，跟顾声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说，小白啊，你可以找个专业的演员啊。”

　　“上哪儿找专业演员啊？我又不是导演，再说了，人家就算愿意演，你给我钱啊？”

　　“找顾声嘛！”霍允实在是忍不住了，已经憋笑憋到内伤。

　　“顾声啊？”杜白的声音在那边犹豫着拉长，“我跟人家才认识没几天，也不熟哎。哪里好意思麻烦他？而且他也算是个明星，给他带来麻烦那多不好。以后还要不要在圈子里混了？”

　　顾声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霍允忙帮着打圆场，“是这样啊杜白，你看他既然都同意相亲了，说明已经不打算正经营业了。他家的情况我知道，他父亲本来就不同意他当演员，一直都有意见来着。这不才同意了去相亲么？再不成家立业，恐怕就要被扫地出门了。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有麻烦，他本来名声就不好听嘛，你看，南顾声，北秦风，就一出了名的纨绔，你能请他帮忙，那是给他面子。”

　　“哦，是这样啊。那也不行。那我要是真带着他，别人还以为我杜白眼光不好呢。算了吧，本来还想请你出出主意的，看来你也帮不上我什么忙。挂了啊！嘟嘟嘟……”

　　霍允和杜白挂了通话，对顾声无奈地两手一摊，“兄弟，我尽力了。”

　　顾声听着，肺都要气炸了，直接拎着衣服径直走回了房间。

　　杜白在那头，跟霍允通完电话，放下了手机。

　　窗户微微开着，市区没有琴湖湾那样的海风，立秋之后的晚风有点凉意，拂过杜白的长发。坐在飘窗上看楼下，城市的霓虹闪烁，车水马龙。和琴湖湾的安宁平静完全不同。

　　“欢迎收听FM18.5，我是你们的电台主播简宁。今天晚上的秋风有点凉意，就让我们来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又各自书写着怎么样的故事？让我们接通今天的第一通来电。”
　　“喂。”
　　“您好，是一位女士。女士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杜白打开免提键，突然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仓促中只好改口说：“对不起，我打错了。”

　　简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愣，旋即切换到工作人的模式，用清甜温柔的嗓音说道：“刚刚那位小姐可能是太紧张了，那我们接下来收听一首优美的歌曲，休息一下，再接通下一位听众的来电。”

　　时钟不紧不慢地转着，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的节目就收听到这里，感谢所有听众的收听，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会。”

　　“下班啦？简宁。”

　　简宁温柔地笑笑，“是啊，总算下班了。”

　　她收拾好讲稿，轻轻一笑，拨通了刚刚早就想拨通的电话，“喂，杜小白，刚刚那个听众来电是你打来的吧？”
　　“你听出来啦？”

　　简宁笑道：“我要是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还能算得上是你的闺蜜吗？怎么啦？是不是个人感情方面出现了问题？”简宁其实也是试探着问出的这句话。因为她知道，杜白几乎没怎么谈过恋爱，唯一的一次正式谈恋爱就是和单位的同事梁辰。

　　杜白在那头踯躅了一下，“嗯，昂，是啊。也不完全算是，想找你这个情感专家来倾诉一下。”

　　“你等着啊，我收拾下东西就走。你在哪儿呢？”

　　“我在你们单位楼下呢。”

　　简宁一听，赶紧抱着讲稿回了更衣室。

　　过了不到一刻钟，简宁就出现在了电视台大楼门口，果然看见了杜白那辆拉轰的红色跑车。

　　简宁冲杜白招招手，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忍不住说道：“你下次来找我，能不能不要开这么好的车？给我们同事看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傍上有钱男朋友了。风评受害啊！”

　　“我……上班就开这车。”

　　简宁滋砸地感叹，“你说梁辰是不是眼睛瞎？你往档案里写你家父母都是教师，他就觉得你家没钱了？也不看看什么样的工薪阶层能供起你这种车。”

　　“梁辰要结婚了。”

　　“啊？”简宁从感叹中回过神来，“结结婚？什么时候的事？”

　　杜白有气无力地道：“上礼拜给的请帖，说是这周六结婚。”
　　“还和那个小三？”

　　杜白点点头。

　　简宁总算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杜白来找她了。

　　“那走，走，姐们儿请你吃烧烤，我们一吐为快。”

　　“不去吃烧烤了，去善水园吧，外面怪不安全的。”

　　“行，都听你的。”

　　善水园是杜白外公的高档园林式私人会所，也是从小杜白喜欢玩的地方。到了这里就会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晚上，从外面看，整个会所都是静悄悄的，安宁如一处古代的大户人家。只有门口悬挂着的两只红黄的复古灯笼。

　　“齐伯。”

　　“是阿白来了。”齐伯依旧穿着一身亚麻的长衫，今天换成了浅灰色的，手腕上挂着一串盘得油光发亮的文玩核桃。挽起的袖子，露出了小臂上的纹身。

　　简宁每次看见齐伯，都会有点莫名的胆怯。她还是头一回晚上跟着杜白来善水园。

　　齐伯对她礼貌地点点头。

　　简宁忽然觉得，这样的地方，其实三教九流来往的人都很复杂，应当有齐伯这样的人坐镇。

　　里面热闹非凡，有吹拉弹唱的，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非富即贵的客人。

　　绕过了这片人多的地方，杜白领着简宁往僻静的地方去了，齐伯在前面领路。

　　“齐伯，我今晚要在这儿住，和简宁。”
　　“好。”

　　善水园的客房里，专门单独留了一间给杜白有空的时候回来住。这里的客房全部都是仿古的，紫檀木、红木的家具，散发着木头独有的清香。

　　躺在雕花的大床上，简宁仰面打量着，“杜白，在你这屋里住一晚要多少钱啊？”

　　杜白换了一件薄纱似的睡衣，给简宁倒了一杯茶，弯了弯嘴角，“十万。”

　　简宁忙躺下，“那我可要在这多睡一会儿。茶我不喝，晚上喝茶睡不着。说吧，我今天就是你的情感垃圾桶，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保证不多嘴。”

　　“我吧，最近认识了一个人。”

　　听着杜白这开场白，简宁有些惊讶，“等会儿，你不是跟我说梁辰结婚的事儿啊？”

　　“他结婚不结婚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就是有点别扭罢了。”杜白摸摸头，“其实，也和我最近认识的这个人有关系，他对我说了很多。让我突然觉得，其实过去我一直都没有从我的情绪里走出来，这些年也一直都在虚度光阴，没有好好认真努力地去热爱生活。我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你指哪方面呢？工作？还是感情？”简宁抱着一个抱枕，洗耳恭听。

　　“都有吧。”杜白想了想，“小时候，因为爸妈的感情问题，让我对爱情产生了困惑。我曾经以为爱情就是他们俩那样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让周围所有人都羡慕，说不出一个不好来。后来我知道了我爸出轨，还知道了我妈知道我爸出轨、默认他这种行为。我更加困惑了，觉得什么飞蛾扑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都是存在古诗词里的；就连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的爱情，也是不存在的。我想不通，他们既然不相爱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后来遇到梁辰，你也知道了。我现在连工作也提不起劲。看到霍允那样有能力有才华的人，因为和上司不对付，和有些人格格不入，所以就只能一直待在琴湖湾。还有我们琴湖湾那么多的人，游郁他们，哪个不是很有才华？”

　　“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杜白，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包括爱情也是；但是也远没有你想的这么非黑即白。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的，你需要去适应这个环境。就像霍允，他那么地骄傲，的确他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但是人际关系处理的能力，也是能力的一种。还有爱情，有你父母这样看起来相敬如宾但是感情不深的，也有天天叮叮当当但是相濡以沫过了一辈子的。你不能以偏概全，更不要因此而消沉。”

　　杜白听了简宁的话，半天没有出声。

　　“那个人也这样说。”

　　简宁笑笑，“你到底遇上谁了？”

　　“方白露女士让我去相亲，说给我找了一个又有钱又帅还有名气的男朋友。我拗不过，结果就在善水园偶遇了。后来才发现这人还是霍允的朋友，你说奇特不起特？”

　　“那不是挺有缘分的？”简宁很感兴趣，“这人到底是谁啊？我认识么？”

　　“不认识，但是应该听过吧。南顾声，被秦风，就那顾声……”

　　“顾声？你妈给你介绍的人是顾声！”简宁听完，彻底震惊了，“天哪，你竟然和一个明星谈恋爱了。”

　　“我不追星，他有名么？”杜白蹙蹙眉，就记得那天在善水园，一群丫头片子追他。那天顾声，其实是和别人相亲来着。

　　“当然了，他不是个唱跳的爱豆，但是是个新生代的演员。如果真的是他，那你可真幸运。”简宁合手拍了拍，“我好羡慕你啊，杜白，其实你羡慕别人的，别人更加羡慕你。你有你的幸福。那顾声和你在一起了吗？”

　　杜白哑然失笑，“什么呀？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就是……认识了，然后聊一聊，因为霍老大的关系，最近一直在来往。我觉得，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他话很多，一点也不像霍老大高冷；也不像游郁他们那样碎碎念着，很聪明的一个家伙。他和我不一样，他有什么都说出来。”

　　简宁细细品味，“嗯，你叫杜白，独白；他叫顾声，有声音的名字。你们两个还挺般配的。那你是怎么考虑的？我还真不知道唉。”

　　杜白一拍脑袋，朝床上一躺下，“算了，不想了，先睡一觉吧，明天起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