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仲夏症候群》八百万狸猫

4、04

　　我似乎从来没有把乙骨忧太作为具有吸引力的“异性”来看待过，尽管他是我关系最亲近的男生。

　　或者说，正是因为他是和我最亲密的男生，所以在我心里“忧太是我近似家人的朋友”这个看法比男女的差别要优先得多。

　　吃着同样的食物，见识着一样的风景，分享着快乐与痛苦的经历，每天每天都在一起。我们不是家人，但在心的距离上比家人还要近，可以在彼此面前露出软弱的难看的自我——所以，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忧太原来是用看异性的目光来看待我的吗？

　　……突然觉得很想吐。

　　明明我是那么相信他，明明我把他当做这个世界上我最重要的几个人之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不要，别这样……”

　　带着被背叛了的绝望，我小声地哀求着此时分外执着的发小。皮肤上因抚摸而泛起的酥麻感觉让我觉得之前囫囵咽下的食物正在顺着食道往上涌。

　　少年的鼻尖磨蹭着我从大开的领口里露出的锁骨，嘴唇在裸.露的肌肤上若即若离地触碰。

　　他心满意足地发出带着鼻音的哼声，又托起我的身体让我贴着他的胸口，那儿很热，比我的体温热多了。可我只觉得浑身发冷，思路混乱地摇着脑袋，尝试着把他从我身上推开，四肢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乙骨忧太安抚受惊了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别害怕，别怕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种话不应该对我讲，应该听这句话的对象不在这里。

　　……里香，对了，接下来我该怎么面对里香？

　　实在到了极限，我难堪地发出了呜咽的声音。乙骨忧太停下了动作，他的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惶恐：“……小穗？”

　　发小慌张地用手替我擦去泪水，我这才发觉自己正在无声地哭泣。见我哭得实在厉害，乙骨手足无措地把脸凑近，安慰地浅吻我的额头，眼睫，鼻梁，脸颊，再然后便是嘴唇。

　　我感受着落在唇瓣上的柔软，微微张开嘴巴，他便受到鼓舞似的将舌尖探入。

　　牙齿稍微用力，唇齿交缠间便漫开一股带着腥咸味道的铁锈味。乙骨忧太抬起脸，下唇上落了一个小小的血窟窿，刺眼得很。他捂着嘴巴：“……好痛。”

　　然后少年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似的，慌乱地跌下了我的床铺，总算恢复了理智的样子。那张清秀的脸上交错着纷杂的情绪，是后悔？是愧疚？

　　我已经不想去弄懂了。

　　“出去。”我缩在床铺上，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让嘴里冒出来这句话。

　　那之后的记忆不太明晰，大概是受到巨大打击的我选择性地混淆了这段时间，人的记忆原来意外地是可以自己加工修改的东西，一点也不可靠。

　　我记不得乙骨忧太有没有向我道过歉，我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的，我只知道在可能收到竹马的任何消息之前，我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

　　……如果关于忧太的全部感情也能像拉黑这种行为一样干脆地被屏蔽掉就好了。

　　周日没有去补习，心情实在烦闷，周一也跟学校请了假。

　　家长本来以为我在装病，结果可能因为心里积攒的压力太大，身体真的在发低烧。到了周四，我才心事重重地去上学了。

　　我和发小们不是一个班级，课间和午休乙骨忧太也识趣地没来找我，在我觉得自己可以心态平稳地度过这一天的时候，祈本里香在班级门口叫住了准备回家的我。

　　“穗里和忧太吵架了吗？我想和你聊聊这件事。”黑发美人感到困扰似的蹙着眉毛，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拉住了我的手。

　　少女的动作和神态都很亲热，但那握住我的漂亮的手却是凉的，我的心里仿佛被猫爪子挠了一下。

　　羞愧和自我卑劣的感觉支配了我，我僵硬地被里香牵住，往教学楼后面存着体育器材的仓库那儿走去——她到底从哪里弄到钥匙的？

　　仓库里漫着灰尘和潮湿的味道，不好闻，里香却毫不介意地坐在堆起来的海绵垫上。她拍了拍她身旁空着的部分，示意我坐上来。

　　里香漆黑的长发绸缎一般垂在身侧，那张雪白的脸像细心雕琢过的树脂人偶，美得惊心动魄。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下，少女简直不像是活着的人类，倒像是什么美艳的妖怪。

　　那具有侵袭性质的美貌让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能听从她的指示行动，坐在了她旁边。

　　里香把头枕在我的肩膀上，我以前就知道她身上的香气和同岁数的女孩们不同，在大多数少女还残存着小女孩的甜味时，里香身上已经有了些许神秘的氛围。

　　现在那难以捉摸的香气就贴着我的脸侧，丝丝绵绵的。

　　我垂下眼皮，把视线落在少女唇边一颗惹人怜爱的小痣上。我们被一种仿佛不存在于活人世界的静寂浸润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突然心里酸胀，一点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里香把手搭在我的膝盖上，不需要语言就能理解我的委屈一般，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腿。

　　总是觉得比我大一岁的里香看到的东西要比其他人更多，所以有她在的时候，我就像这样把自己整个人的行动都交给她，满心的信任，满心的依赖。

　　里香的双臂环上了我的肩膀，我把头靠在她怀里，默默地开始掉起眼泪来。她无奈而爱怜地摸着我的头发，纤细的手指在发间穿插，说不上来的舒适，觉得就这样和里香一块继续留在这个仓库里也无所谓了。

　　少女叹息似的开口：“穗里你啊，一直以来都这么会撒娇。”

　　“是里香限定……”我伏在她胸前，只想把没用的柔软的卑劣的自己全部展示给里香看。

　　“像小猫一样。”她带了点笑意，头垂下来，那顺滑的黑发落在了我身上，我无端地觉得这很像缠绕着溺水者的水草。她继续说：“穗里是一只迟钝的偷腥猫呢。”

　　我正迷惑，里香却抬起我的脸，以额头相抵的姿势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近的距离，我却读不出她眼里有任何可以称□□惜的情绪。

　　她像看着不懂事的宠物，柔柔地开口：“穗里和忧太接吻了，对吧？”

　　我如坠冰窖，呆滞地任里香把嘴唇与我的嘴唇合在一起，落下一个浅浅的吻。和乙骨忧太不一样，里香的唇上有些甘甜的滋味，要抿一下嘴唇，才能分辨出那是无色的蜂蜜唇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