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风雪又一宵》杨家柒少

3、第 3 章

　　“豪门无爱”是瀛滨市狗仔队的人生信条。每逢名流夫妻人设崩塌，狗仔们就兴奋得像掉进了鸡圈里的黄鼠狼。

　　丑闻爆出不到一小时，贾府门前的私家胡同就被堵成了车展现场。到了晚高峰，连胡同外单向四排车道的主马路也被堵成了停车场。

　　红白黑为主的车流中，胡同口的绿色垃圾箱显得格外突兀。外卖盒包装袋堆成了小山，箱盖撞击着生锈的铰链，绿漆在萧萧晚风中脱落，飘散在红色方砖路面上。

　　眼看前面的车全挤成了疙瘩，有人刚降下窗，就猛地捏住了鼻子，胖出三层下巴的脸上带着副黑框圆眼镜，要是再配上黑色的圆耳朵，俨然就是成都某中心跑出来的国宝。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问环卫大爷怎么堵成这样。

　　环卫大爷满头大汗，脏兮兮的橙色工作服被汗水打湿了后背前襟，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闻声更拉长了脸，闷着头把满满一大袋垃圾拖出，又气哼哼地重新套了个新袋子进去。

　　看着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大爷，胖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忽然，充斥着刺鼻酸馊味的空气中，隐隐飘来股泡面香。

　　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挂着长焦单反，端着碗走来，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汤，将碗丢进了垃圾箱。

　　黑亮的小眼睛顿时放光，胖子推门下了车，凑上去丢过一根玉溪，八卦道：“这儿怎么了？”

　　年轻人也没客气，接过烟先给胖子点上，然后给自己点上，这才吐了口烟圈儿道：“没上网？”

　　“才下班，上不去外网。”

　　“哈……”年轻人似乎来劲儿了，狠狠吸了两口烟，夹着烟卷儿的手潇洒一挥，挥斥方遒般道：“瀛滨城开天辟地头一回，‘爽’死的！都说是袁将军显灵，把那对狗男女吓死了，你说……”口沫横飞的说书先生猛地刹住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警觉地一回头，顿时脸色苍白地踉跄连退两步，差点儿撞上来垃圾箱。

　　胖子扭头看时，胖脸一白，大头一缩，丢下烟就钻回了车里。

　　残阳如血，厚重的卷层云压城而来。

　　苍茫暮色之中，年轻男子一身煞气，缌麻孝服迎风翻飞。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神色萧索冷淡。

　　空气中突然弥漫开一种清冷的气息，似乎是混了雪松木质调的青草香，气势压人。

　　看了两人一眼，丧服男子漠然地穿过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缓步走进了胡同。

　　隔着马路的反向车道上，一辆黑色途乐停在路旁的阴影里，车内的三个人皆穿着黑色鹤松纹剑道衣袴，外套着黑色羽织，带着宽大的墨镜。

　　坐在副驾的女子，高梳的剑道马尾自右肩垂在身前，犹豫着扭回头道：“乡君！真不跟进去？”

　　坐在后座的男子风骨幽姿逸韵，银发如雪，用一条黑色绸带系在脑后，修长苍白的手指握着把红骨折扇，一瞬不瞬地看着胡同口。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是典型的日系美男，俊俏的黑色狮子头，额前挑染了几缕紫色，跟女子腕上的紫色水晶相映成趣。从后视镜里看了男子一眼，伸手扳过了女子肩头，悄声训道：“哪那么多话？龙潭虎穴老大也能杀个来回。”

　　后座的银发男子依旧沉默，目送丧服男子的背影消失在如血的夕照中。

　　胡同尽头的宅邸已成了白得不能见底的虚幻世界。

　　三间漆黑的兽头大门四开，像是深邃洞穴的入口，又像是史前洪荒巨兽张着的大嘴。

　　大门之内，从仪门、大厅、内厅、内三门、内仪门一路大开，两边灯火照如白昼。入眼处都是白幔白幢白绫，乱烘烘人来人往，闹哄哄哭声振岳。

　　大门前列站着的几个家人都穿着孝，看上去白汪汪一片。门旁半人多高的丧灯被风吹得乱摇，晃得贾府二字都晦暗不明。

　　娱记们都被护院保镖们推搡着拦截在警戒线外，伸长了脖子望穿秋水，还有的正骂骂咧咧。

　　眼看丧服男子走近，立刻有保镖拉长了脸伸手拦住，粗声道：“先生贵姓？”

　　“鄙姓杜，杜以灵。奉托致祭。”

　　似乎是被对方的气场镇住了，保镖们竟没敢再追问，眼睁睁看着对方旁若无人地缓缓走过。

　　见门前的人迎上前来，为首的自称是管家戴安，杜以灵才将紧攥的奠仪递了出去。

　　雪白的素纸封上，赤红的朱砂墨迹如血迹，端端正正写着三行苍劲的正楷——

　　痛悼世妹大人沐成琴先生千古

　　天地长存

　　世兄程蠡敬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