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之谁为良人》皓月无影

4、三

　　又过五十年。
　　婴孩肥的小胖龙已经变成了凡人三四岁模样的小姑娘，她也已经正式开始接受东华帝君的教导，认字、念书、打坐、蹲步，帝君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有所宽待，反而很是严格。
　　背书背错了一个字，整本书就要重头背，直到她完全背下来，且背下来也不解释意思，接着背另一本。
　　更让小姑娘无法忍受的是现在天天晚上不能睡家里了，而是要到一个很奇怪的潭水里去睡觉，那里有一张超级大的石床，虽然她是水系龙，并不惧怕深水，但小小年纪就要每夜都远离天界去个黑漆漆的地方睡觉着实让奶龙抗拒。
　　这日。
　　璇玑宫，润玉分府了，在暗林深处的璇玑宫就是天帝赐给他的府邸。
　　“润玉哥哥，快让我躲躲。”有个小机灵边说边迈着短腿从外面踉踉跄跄的进入润玉的书房，回手还不忘用灵力将书房的殿门关上，扎着两只小鬏的白胖小姑娘直冲到殿内。
　　正在写字的润玉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冲过来的她抱住了腿，是完全的抱住，双手抱住，双脚缠住，如同那次倒落在他身上一样，如今完全学会了，每次都这般。
　　还不等他问清楚怎么回事，就有人来报，东华帝君到了。
　　润玉自然知道东华帝君肯定是为抱自己腿的小姑娘而来，低头看向她“怎么了？”
　　灵儿憋着小嘴，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说“润玉哥哥，灵儿不要去。”四肢都抱着润玉的一条腿，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一个人去黑漆漆的水里睡觉。”
　　润玉弯腰想抱她，可她完全是贴在了自己腿上一样，就是拉不开。
　　东华帝君已经迈步走入了润玉的书房“灵儿！”
　　灵儿就将脸藏在润玉的腿后“师父最坏了，灵儿不要一个人去水里睡觉，不去，不去，灵儿要回家睡，灵儿要娘亲。”抵死不从，为什么她就不能跟其他人一样和娘亲一起睡？
　　东华帝君也不废话，剑指起，就将灵儿幻变到自己面前，伸手一提溜就拎着她后衣领往外走。
　　“呀，润玉哥哥，救救灵儿啊，灵儿不去，不去不去。”灵儿也不示弱，拿出她最拿手的大哭逃生法，朝润玉求救，还显出真身，用龙尾巴勾住润玉的腿，说啥都不松开。
　　润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的头脑：什么黑漆漆的水里睡觉？“帝君，这？”
　　东华帝君见小徒儿如此态度，也不解释，二话不说，又提溜住了润玉的后衣领，拎着两条龙一起离开了璇玑宫。
　　润玉在他的衣袖里被颠的晕头转向，再出来时已是一处深水中，而面前是一张巨大且透着银光的石床，右臂上还挂着手脚并用搂着他的小胖龙。
　　东华帝君站在他们面前“灵儿不想一个人睡，师父便让大殿陪你睡，所以，现在该睡觉了。”
　　小胖龙有些恐惧的瞅瞅银光石床之外都是黑不溜秋的四周，噘嘴，委屈又怯怯“我要回去睡。”
　　“睡这里。”东华帝君有几分蛮横的坚持，转身离开“明日卯时结界会散。”抬手显露手中龙鱼泪手串“辛苦大殿了。”
　　润玉完全不知所以，但面前的东华帝君已经拿了自己的龙鱼泪转身离开，只留他与小胖龙在也不知何处的水里不知所措。
　　东华帝君离开后，润玉朝周遭看看，其实这里很大，也并不是完全的漆黑，水里的石头有些能散发出银光，只是这种昏暗对灵儿而言也是黑暗。
　　“润玉哥哥。”灵儿怯怯的紧紧抱住润玉的腿，声音都有发颤。
　　润玉知道没有龙鱼泪仅凭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突破东华帝君设下的结界，弯腰抱起灵儿，转到那张石床边“既然帝君定要你睡在这里，自然有他的用意，灵儿莫怕，润玉哥哥在呢。”面前的石床是一块巨大的湛蓝色大石，看似是圆石，实则是不太规则的椭形，石头颜色极为怪异，刚才看还是湛蓝色，说话间它竟然变成了浅蓝，难道是因为水的折射？
　　灵儿搂着润玉“嗯，师父是说这石头能提升灵力，可我不喜欢这么黑的地方，而且这石床特别的冷。”小嘴瘪了，弱小无助。
　　润玉坐下，将她先放下，摸摸这块看似坚硬的石床，手掌压住石面，能感觉到一股奇寒的灵力从手心传入身体“好冷。”不过伴随着这份奇寒透骨，他也感觉到了神清气爽、心火自清，四肢百骸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灵儿知道今晚也是逃不过的一晚，于是手心压在石面上，引动还很弱的灵力。
　　润玉就看见原本浅灰色的石头内部似被她的灵力震荡了一番，石头本来就看似透明的蓝，由于有灵力注入，无数的光点在石头内汇聚到她掌心下，一股似□□的光彩顺着她的掌心涌上，再是她手臂血脉，直至染亮了她的身体，最后连她的头发上都似乎泛出一些银光“灵儿？”
　　“师父说这样睡才能更有效。”灵儿还是不甘心，噘着嘴“这样也就不那么冷，也不会那般黑了。”也不会那么害怕。
　　润玉身上也沾染这些银光，的确如她所言，周遭都被点亮，石床原本的寒冷也削减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
　　灵儿靠着润玉坐着，润玉一臂搂着靠着自己的人。
　　“灵儿不喜欢冷。”灵儿稍稍抬头看润玉“润玉哥哥，你能不能天天都陪我？”眨着期盼的小眼神“师父说等我灵力开始巩固就不会再感觉寒冷了，是真的吗？”他与自己都是水系，所以自己才问他。
　　润玉轻柔的摸摸她的发“其实润玉哥哥也不喜欢又黑又冷的地方。”不知为何他也有些不适应这里，虽然灵力可让石床被点亮不少，但周遭的昏暗依然那般深浓“不过待灵力够强的确是能不被普通的寒冷与炙热困扰。”
　　“润玉哥哥，你也冷吗？”灵儿敏锐的发现润玉似乎有所颤抖，说着话就伸臂抱住他“灵儿抱着你，这样就不会太冷了吧。”
　　润玉也不由加紧了几分搂她的力道“那润玉哥哥也保护着灵儿，灵儿就不用怕黑了。”
　　“嗯！”灵儿用力点头“有润玉哥哥在，灵儿就不怕黑了。”
　　润玉点点她鼻尖，而后一脸温柔“睡吧。”
　　灵儿也的确困倦了“润玉哥哥也睡，睡着了就不冷不黑了。”
　　润玉侧卧下来，让灵儿睡在里侧，完全窝在自己怀里“好。”轻拍着她的肩头，轻声细语“睡吧。”
　　灵儿好似记起了什么，仰头“润玉哥哥还没回答我，可不可以陪我这一阵子，到我灵力巩固后。”她也知道不能让润玉在此事上一直陪着自己，可她真的不喜欢黑暗。
　　润玉掌心托着她后脑，将她仰起的头摁回“这个，得问问你师父，他若答应，润玉哥哥便陪你。”
　　“润玉哥哥，你真好。”灵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润玉被她正儿八经的话逗笑“我可不要你的什么报答，只要你现在赶紧睡觉。”
　　灵儿眼皮有些耷拉下，嘟喃着“临秀娘亲教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灵儿懂……”说着话就睡了过去。
　　今晚完全是无妄之灾的润玉瞧着她天真无邪的睡姿，无奈的摇摇头，本想趁着这孩子睡着查看一下这周遭，不过也不知为何他本能抗拒这漆黑又深邃的潭底，并不太想知道很多，有些想要逃避的闭上了眼，稍稍抱紧了怀里的女童。
　　是为了护着她，也是觉得有她在怀就没有冷了。
　　那张石床依然散发着银光，渐渐将两人包裹起来。
　　就因为灵儿这个无心之举，此后的一千五百年润玉每夜都会和灵儿一起被东华帝君提溜到这深潭安寝。
　　……
　　一日，戌时。
　　灵儿又独自踏入璇玑宫，穿过仙气缭绕的廊道走入已经很熟悉的宫阁，没有迟疑的去向正殿，因为师父同意了，所以如今每日润玉都会带她去往那个有巨大石床的水潭安寝，到第二日辰时归来。
　　且这几日临秀娘亲去了凡间，灵儿暂居太晨宫内，所以她每日都会自己来璇玑宫找润玉，也知道润玉定然会在这里等她。
　　今日才踏入偌大的宫阁就感觉气氛不对。
　　地上有一些散落的书札，总是和善有礼的润玉似乎压抑着一股怒气，看着在自己面前跪着的侍从月詹，那目光很是失望与寒冷“你，走吧，今后休要再入璇玑宫。”
　　跪着的月詹没有说话，只是拱手揖了个礼，而后起身，低着头离开。
　　灵儿不知所以，但让了几步，而后看向伫立在殿内桌案前的润玉，他站立如松，却似一颗长于悬崖上的孤松，感觉离自己好远……
　　润玉背对灵儿“灵儿，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要收拾一下现在的坏情绪，不能影响到了自己对灵儿的态度。
　　灵儿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之后，黑潭深处，石床上。
　　灵儿闭着眼，还不算长的手臂一直勾着他。
　　润玉感觉她身体的紧绷“灵儿，怎么还不睡啊。”真睡了她不是这种状态。
　　灵儿往他怀里又钻了几分“灵儿睡了。”不承认自己没睡。
　　“睡了还能答话？”润玉被她正儿八经的回答逗笑了“还是灵儿在说梦话？”
　　灵儿这才睁开眼“润玉哥哥也不是没睡。”
　　润玉瞧着睁开眼的她“你师父也说了小孩子就要好好的睡，这样才能快点长大，身体也会康健，灵儿这是要违逆你师父了？”
　　灵儿很是敬重嘴巴有点坏，性子有点乖戾的师父，听润玉这般说马上闭上眼睛“我没有违逆师父，我只是想着润玉哥哥刚刚对月詹说话的样子，有点……凶。”那个‘凶’字她说的很小声。
　　润玉自然看不到自己当时的样子“是吗？灵儿是害怕润玉哥哥凶的样子？”
　　“不是害怕，是难过。”灵儿稍稍蜷起“润玉哥哥，灵儿会乖的，你可不要凶我呀，我想到哥哥凶我，心里就会很难受，我很害怕，润玉哥哥也要让我离开。”不知为何说到这里心里酸溜溜的，小手怯怯的抓住他的衣角“润玉哥哥，就算你再生灵儿的气，你可以骂灵儿，但不可以不让我到璇玑宫找你，好不好。”
　　润玉本以为她是难过自己也会露出凶狠的模样，但如今听来并非如此，她是担心自己做的不好时也会被赶走“不会的，润玉哥哥怎会舍得骂灵儿，更怎么会舍得赶灵儿走呢，璇玑宫你什么时想来都可以来。”
　　灵儿又睁开了眼，这次眼睛里都是眼泪，委屈巴巴的“润玉哥哥，灵儿突然特别害怕你会不要灵儿了，想着你对月詹说的话要是变成是对灵儿说的，我就特别特别的害怕。”说着就金豆子如落线的珍珠般一连串的掉下来。
　　润玉伸手，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泪“灵儿怎么哭了，润玉哥哥说了，不管如何都不会赶你走的，别哭了，而且灵儿害怕什么呢？没有润玉哥哥，你还有娘亲，还有师父啊。”
　　“不要。”她委屈的拉住他的袖子“有娘亲，也要有师父，但更要有润玉哥哥，没有润玉哥哥，我不要，我不要。”突然觉得失去眼前人会让她难受的无法想像，那份伤心席卷了她，怎么都控制不住。
　　润玉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可小妮子是越哭越厉害，最后他只能坐起抱着她，哄了大半宿才再卯时才稍稍睡着了，轻拍着倚靠着自己的胸膛熟睡的妮子，润玉多少有些哭笑不得，更却又隐隐欢喜：原来还有人因为害怕看不见自己而如此哭闹啊，灵儿，润玉哥哥也不想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