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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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苍白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满是划痕的木地板上。
彼得·佩迪鲁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盯着那块被阳光照亮的地板发愣——无疑他已经醒了，但脑中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床头的闹钟指向早上八点，房间里静悄悄的，母亲压抑的哭声从楼下隐隐地传上来，像是某种没有说出口却又指向明确的、饱含恨意的指责。
——都是你害的。
如果不是你，如果你没有加入凤凰社，如果你那时……你父亲就不会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彼得从床上坐起来，感到自己从脖颈肩膀再到后背没有一处不在隐隐作痛，他一夜都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天花板由黑色一点点地变成橙黄色，再变成现在这样的白灰色，灰尘在阳光中慢悠悠地飞舞，而他几乎有些畏惧于走出这间狭小逼仄的卧室，正如他仍惧于面对那个早已摆在面前的现实：
他的父亲死了，被食死徒谋害了。
不是说他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做，七年级的时候，他们就杀死了詹姆斯的父母，还有《预言家日报》上那些越见频繁的有关于各种恐*怖*袭击的报道，那些被发现的尸体，失踪的男巫和女巫……这就是神秘人和他的爪牙们的作风，他早就有所了解了，他有所准备，他每天都把魔杖塞在枕头底下睡觉，然而当事情轮到自己头上……
他还是反应不过来。
那天，他坐在圣芒戈那条冰冷明亮的走廊里，耳膜里轰轰作响，他原本以为他能应付这个，如果那些人冲着他来……他能应付，他是个阿尼玛格斯，当他变为虫尾巴，有无数的草丛和下水道——整个伦敦的地下世界都向他敞开，那些人永远都不可能抓得住他……而且，他还有朋友，他最好的朋友，从进入霍格沃茨的第一天起到现在，他们绝不会让他出事。他有笃定的信心。
——但现在他知道了，他是何等的无知与傲慢。
他确实是安然无恙，可他父亲……
他父亲被那些人杀死了。
彼得有些茫然地站起来，一边打开卧室的门，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下楼，两周前他辞掉了工作——他不得不辞掉，卢修斯·马尔福和其他的几个食死徒已经找到了那里——那时他就应该提起警惕的，但他太傲慢、太愚蠢了，以为他们只会把自己当成靶子，不会找上他的家人……不管怎么说，他暂时不用去工作了，但也许他应该到社里去看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那里了，自从父亲出事之后……但他其实应该去的，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而且，也得告诉他们——至少告诉西里斯和詹姆斯，还有莱姆斯——
他得去告诉他们，马尔福找上过他。
他慢吞吞地走进客厅，这里的摆设全都没有变，却透出一股陌生的气息，仿佛他忽然间就与这个家格格不入，仿佛它们——这些家具和摆设——不再接纳他是这个家里的一员了。他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片刻后又放了回去，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一板鸡蛋还是一个多礼拜前父亲从超市里买回来的——那天是满月，是他们毕业之后第一次……莱姆斯不能在禁林里度过变身的日子，詹姆斯和西里斯花了十多天的时间在戈德里克山谷附近找到了一片合适的树林，但在那之后詹姆斯就得赶回到球队里去，他们有一场比赛……所以，也就是说，这次能陪着莱姆斯的就只有他和西里斯了，当他抓起外套急匆匆地准备出门时，正好看见父亲理查德提着一大袋食物从门口走进来——
“看看，这叫什么运气，”理查德喜气洋洋地把那板鸡蛋从袋子里拎出来，“大减价！正好让我赶上了——这么一打就只花了五个纳特……彼得？你不在家里吃晚饭啦？”
“我有事，爸爸。”
他错过了那顿晚饭，现在，这剩下的几颗鸡蛋也变成父亲所留下的仅剩的几样东西之一了——他知道这是在犯傻，但他不是很在乎了——他知道他不能永远留着它们，食物总会过期、变坏，可是哪怕只是多留几天，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彼得将鸡蛋放回到冰箱里，转而倒了两杯牛奶，又拿出面包和半罐黄桃果酱，他本来还想再拌个沙拉，但弄到一半又忽然没了心情，他随手将盛着蔬菜和沙拉酱的碗搁到灶台边，端着早饭去了客厅。
彼得将早饭放到餐桌上，然后他硬着头皮走到书房门口，在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
“……妈，”他哑着嗓子说，“我弄了点儿早饭……”
房间里没有回应，彼得暗自吸了一口气，正想再敲两下，然而——透过虚掩的门板缝隙，他看见母亲坐在那张老旧的扶手椅上，她像是一瞬间就老了，阳光从她身后的窗口洒进来，照在她干枯蓬乱的发髻，像是照在坟茔上的枯草上。彼得看见母亲的手里攥着一件父亲的旧长袍，她佝偻着肩膀，对敲门声充耳不闻，兀自将脸深深地埋在那件旧长袍里面，断断续续地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哽咽与抽泣。
一旁的矮桌上竖着张小巧的红木相框，暗红油亮的漆面，边角处带着玫瑰造型的浮雕，二十年前一度非常流行过的款式。
相框中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女孩穿着件粉色的短袖衬衫，一头浓密的棕发在阳光下宛如缎子般闪闪发亮，她旁边站着个圆脸庞的男人，生着淡淡的雀斑，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朴直的、热烈的帅气。两个人都没有看镜头，而是依偎在一起，互相凝视着彼此——这是他父母年轻时的照片。
理查德·佩迪鲁是个热心肠的赫奇帕奇，毕业之后在丽痕书店里找了份店员的工作——这是项有些枯燥的活计，但他一直都干得挺有兴致。那天，店里的工作结束之后，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条脏兮兮的小巷，正好看到几个小混混将一个年轻的女孩堵在角落里——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拔出了魔杖。
事后，理查德因为违反《麻瓜保护条列》在麻瓜面前施魔法而被魔法部狠罚了一笔，差点丢掉他在丽痕书店的工作，但同时他也意外地收获了一份爱情。那个有着一头美丽长发的麻瓜女孩，奥莉维亚，他们在小镇上举行婚礼，在夜空下用魔法燃起各色的烟火，奥莉维亚穿着一件缀满了珍珠和蕾丝的鱼尾式婚纱，望向他的眼睛里盈满了光。
再后来，他们就有了彼得。
在彼得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有些大大咧咧的人，好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值得烦心的事，有时候他也让他感到尴尬——彼得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那种耀眼的、能够让父母感到骄傲的孩子——当然啦，他父母无疑都是很爱他的，可是“爱”和“为他而感到骄傲”从来就不是一码事……他个子太矮，脑子也不够聪明，不论学什么都比别人慢上一拍，所以一直也没有特别好的人缘，他就是……他就是“佩迪鲁家的那个傻乎乎的男孩”罢了。
有时他想自己一个人待着，但父亲总是喜欢把他赶去和别的孩子一起。“别老是在家里闷着！”他总是这么嚷道，“出去好好玩！”然后又总是洋洋得意地对着每一个正好路过的人念叨：“看到那个男孩了吗？那个亚麻色头发，长得有点儿胖的那个？——那是我儿子！”
……好像他是什么值得父母如此炫耀的、天才般的男孩一样。
在进入霍格沃茨之前，彼得没有交到多少朋友，然后，在霍格沃茨，他遇到了詹姆斯，西里斯，还有莱姆斯，在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曾有过那么一点点——为了自己竟然能够交到这样一群看起来就很酷的朋友们而备感兴奋：当他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当他们一起穿过城堡中的每一个角落，一起在三把扫帚里举起冒着泡沫的黄油啤酒，一起成为阿尼玛格斯，在夜幕下奔向禁林深处的时候，他确实曾产生过一种真切的错觉，当他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确实感到——他错以为——自己也成了和他们一样又酷又厉害的人物，能做到他想做到的任何事。
那时，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够配得上父亲那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了。
然而……
然而事实终究不是那样的。
他以为自己能够变得和他的朋友们一样，可是事实是他们从未一样过，事实是在神秘人和那些追随着他的食死徒们看来，他从不像詹姆斯他们那样，是一个值得在意甚至忌惮的对手，不。在那帮人的眼里，他就是……他是凤凰社里最明显的那个破绽，一个轻而易举就能被撬开的“突破口”。
两周前，卢休斯·马尔福找上了他，想要“说服”他改换阵营，投向神秘人，为他们当间谍，窃听社里的消息。
他拒绝了。
第二天，黑魔标记漂浮在他家房顶的上空，那些人当着他母亲的面，折磨死了他的父亲。
是他的错。彼得站在书房门外，凝望着房间里仍然在哭泣的母亲，想。如果他一早就料到那帮人会把矛头对准他的家人——他应该能料到的，真的——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或者哪怕至少告诉詹姆斯他们；如果他在加入凤凰社的那一天就告诉父母要藏起来……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彼得维持着想要敲门的动作，又在书房外站了片刻，然后，他颓然地垂下了手，沉默地走出了家门。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0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