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魔王交换身体之后》曳杖声

13、他在等她

　　无边黑夜，月上梢头。
　　顾昭昭去练了会刀法，直至夜半三更才回到住所。

　　槐树洒下的阴影从屋内蔓延到屋外，宁锦枭站在他的屋外，将门半掩着，扶着刀鞘，一长一短地敲着墙。

　　“笃”“笃——”
　　声音乍停，他撩撩眼皮，漫不经心似地看过来。

　　顾昭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刀。

　　“您，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而且站在门口不进去……

　　宁锦枭扬了扬下巴：“我以为你死了。”

　　顾昭昭“哈哈”讪笑了两声，道：“这……这不是还没死吗？”

　　宁锦枭向她走了一步。

　　顾昭昭反射性地往后退一步，手已握在了刀柄上。
　　这是防御的姿态。

　　宁锦枭提步的姿势微微一顿，眨了下眼睛，眼神里倒是黑黑的一片。他嘴角向上微扬：“不错嘛，看来招鬼幡一遭，你至少学聪明了些。”

　　和以前一样的姿态，一样的眼高于顶，一样的语带嘲讽。
　　他收回了走出的那一步，只是动作有一点点僵硬。

　　顾昭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她张了张口，发不出音。
　　她不说话，宁锦枭也不说话。

　　任夜风打了好久，顾昭昭才说：“师兄等我这么久，是有什么事吗？”
　　她其实很少叫宁锦枭“师兄”。

　　宁锦枭：“恰巧路过而已。”

　　那就是没什么事吗。
　　顾昭昭：“我去睡觉啦！明天还要早起，说不定还会被鬼长老抓去当苦力。”

　　她语调轻快，动作也很快，飞快地从宁锦枭身边走过，走进屋，“啪唧”一声合上门。

　　顾昭昭抱着刀，靠着门，慢慢地滑落坐到地上。
　　她其实有些怕的。

　　在招鬼幡里，那个像宁锦枭的鬼物，杀了她好多次。虽然到最后，疼痛在精神上已经快麻木了——

　　可她确实对烈阳斩有阴影了。

　　宁锦枭的恶意，那算个什么东西啊。哎。

　　顾昭昭抱住了头。
　　月光冷冷地照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木门震了一下，有少少的飞灰慢慢地飘散在空中。

　　宁锦枭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又像是看着飘散的灰，忽然自嘲般地，冷笑了一声。

　　他转身回屋。
　　冷冷的月光照出他的背影。

　　*
　　此后接连五六天，鬼长老来了兴致一样，日日把顾昭昭叫过去受折磨。

　　招鬼幡里的景象亘古不变般，血色的天地，宁锦枭的恶念鬼物。

　　鬼物不知疲倦，眼睛永远血光亮透，脸上透出种近乎兽性的冰冷。

　　它的烈阳斩使得也忒好了。
　　顾昭昭心里感叹，她在这招鬼幡里死去又活来，已经被刀法弄得神智不清了。

　　但这样，她的刀法进步速度确实可堪一日千里，已经可与这鬼物过上几十招了。

　　顾昭昭估摸着自己，就算在内门，应该也不算垫底了（？）

　　好样的，顾昭昭，已非吴下阿蒙矣！

　　她心里长舒一口气，想找人炫耀炫耀，可是找谁——
　　“宁锦枭”的名字骤然浮现在脑海里，顾昭昭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有意地与宁锦枭避开，早晨尽量很早起，晚上尽量很晚归，刀法偷偷地练，招鬼幡的折磨慢慢地受。

　　她实在有些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宁锦枭即使用她的身体，那脸上的表情，也与那鬼物堪称如出一辙。

　　她平日里连镜子也不敢照，就怕被自己的脸吓到。

　　可即使这样避让，她有一天也恰好遇到了宁锦枭——

　　宁锦枭似乎也刚练完刀，微微喘着气，提着刀，与顾昭昭在这两座屋子间，狭路相逢。

　　夜色在他身上披了一层，他只看了顾昭昭一眼，推门进去，“嗙”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然后他们就再也没遇到过了。

　　*
　　“师兄，你近日怎么如此晚归的，我来了好几次都找不到你。”池素给她送早食的时候，有些疑惑地问。

　　顾昭昭心不在焉地说：“这段时间……心境不稳，多练了会。”

　　池素点点头，道：“这样啊，好像那位顾师姐，也在找师兄来着，我有时候从这边经过，看到顾师姐在外边练刀，可是练刀的地方那么宽敞，她何必在这里……”

　　顾昭昭有些怔然：“你什么时候看见他的？”

　　池素挠挠头：“就前几天吧，大约酉时三刻，天刚黑。还有昨天晚上，顾师姐就站在她那门边。”

　　宁锦枭在等她。
　　得出了这个结论。

　　顾昭昭有一点点，奇奇怪怪的悲伤。

　　池素问：“那师兄，你要去问问顾师姐吗？

　　顾昭昭：“我……不去了。”

　　她有些蔫蔫的，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我感觉自己的烈阳斩，很快就可以大圆满了。”

　　顾昭昭望着池素，希望自己多天来的努力，至少能被人肯定几句。
　　快夸夸我呀，小池素！

　　小池素愣愣地看了她许久，似乎并不知道师兄为何这样说。
　　他低下头：“那恭喜师兄，想必门派大比，师兄定能夺魁！”

　　顾昭昭大失所望，但又不能崩人设，只好又去了问水坪找舒挽棠。

　　挽棠仙子依旧白衣如雪，身姿翩若惊鸿。

　　“师姐，我最近烈阳斩精进了不少，不知何时可与师姐再切磋一番。”

　　切磋是假，求赞是真！
　　顾昭昭眼冒星星地看着舒挽棠。

　　舒挽棠点了点头：“不错，师弟进步很快嘛，虽然……”
　　这个夸赞略显敷衍。
　　顾昭昭：“虽然什么呀？”

　　舒挽棠：“以前的师弟刀法惊才绝艳，所以有点，除却巫山不是云？”
　　顾昭昭：“……那师姐以前会怎么夸他呀。”

　　舒挽棠笑了笑，挑了个剑花，再摇摇头：“不会夸啊，师弟一直就是那样的。如果有哪一天他不再天资出众了，我才会觉得奇怪。”

　　顾昭昭心情忽然低落了好多。
　　就像今天蓬莱的天气，阴风阵阵的，好像将有雨来。

　　她告别舒挽棠，又去内门杂务堂见到了柳东鸣。
　　柳东鸣正在整理书籍，见她来，很是高兴：“师兄有何要吩咐的？”

　　顾昭昭看了眼他，慢慢地说：“我近日烈阳斩已经臻至圆满了。”

　　柳东鸣眉头一皱，心下一跳，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师兄为何突然这样说，以师兄的天资，什么刀法不是手到擒来。

　　莫非是，暗示我天资愚钝，修炼过慢，想让我自省而用功。

　　柳东鸣很是惭愧：“师兄，东鸣最近忙于杂务，于修行多有疏忽，多谢师兄前来提醒。”
　　顾昭昭：“……”算了，她本来也不该指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