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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东方欲晓天 ...

  •   周末的时候,我久违地约了陆斗出来吃饭聊天,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脖子怎么了?”
      “我过敏。”
      我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搬出了熟悉的说辞。然而这一次,对面的人不再像真咲那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一样好糊弄了。没等我的话音落下,他便敷衍地“哦”了一声,完全无视了我的解释,自顾自地接话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是那种保守派的……真不错,刮目相看了,叶歌。”

      “……你不要误会。”我顿了一下,才别过脑袋,假装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饮料杯上,“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不是吧,那你们都干嘛了?睡一张床上纯聊天?”
      “反正——什么都没发生。”
      “真厉害。在被窝里背单词了没有啊,好学生?”陆斗眉头一挑,毫不掩饰自己嘲笑的口气,但紧接着,他又相当真情实感地称赞道,“厉害、厉害。你也厉害,你男朋友也厉害。”

      我“哼”了一声,没再理他,算是就此打住了这个话题。

      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当然还是发生了一些事的:亲一亲抱一抱,甚至手上不老实地摸一摸……只不过最后因为缺少必要装备而没有真正达成本垒而已。
      但陆斗有一点没有说错,我在这些事上确实是个保守派——至少在那一天以前,我是这么以为的。世上总有那么一些出人意料的事,俗话讲“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年轻的荷尔蒙在热情的拥吻中开始发酵,更加亲密接触的渴望和冲动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拥抱着摔进床铺里,而在此之前,零分明还信誓旦旦地声称要去隔壁房间睡觉。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过了好久(也可能没有好久),我们几乎同时出声,然后又同时沉默下来,最后还是我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说:“你压着我头发了。”
      零愣了一下,然后才飞快地挪开胳膊,撑着身子坐起来,伸出手似乎想拉我一把,但又一直半低着头不肯看过来。
      “……对不起,我不是想……”
      “你就是想。”
      我抓住他的手,顺势凑过去,一边不假思索地开口打断,一边趴到他的背上。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我,却被我捧住脸颊,动作坚定地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

      “不行。”
      我用同样坚定的语气说道,紧接着便看见他相当失望地撇了一下嘴,闷闷地小声嘟囔了几句。我什么都没听清,问他的时候也只得到了“没什么”的敷衍答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哎,你别走呀!”我在零不满的瞪视下急忙摆手辩解,察觉到他意图起身离开的动作时,又赶紧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你真的要去隔壁呀?来都来了,一起睡觉嘛。”
      “不是说不行吗。”
      “如果你不做坏事,只是睡个觉的话,那可以。”

      我挺胸抬头,说得坦坦荡荡,试图通过充满自信的姿态表现出十足的自信和底气,以此隐瞒我稍有些忐忑的内心。零可能看出来了,在我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开始用一种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我,直把我看得发毛,险些维持不住表情。随后,他也跟着笑了,胳膊一伸便轻松将我捞进怀里,手掌按住我的后腰和脊背,不经意间从衣物的缝隙里蹭过皮肤,指节上的茧子带起的粗糙触感异常清晰。
      那天晚上的结果就是,如我所愿,或许也如他所愿,我们抱在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没做坏事,只能说,没有做最坏的坏事,除此之外,亲也亲过了,摸也摸过了,蹭也蹭过了……什么都干了。

      我闭了闭眼,从回忆里抽离出来,面前是正在专心品尝巧克力蛋糕的陆斗,于是我顿了顿,决定彻底抛开这个略显羞耻的话题,转而说道:
      “不过我后来见到他的朋友了……虽然当时的场面有点尴尬。”
      “谁?哦……连体婴儿发小?”
      “?礼貌点行不行,这是什么奇怪的外号。”
      “这不是你说的吗。”陆斗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放下手里的叉子,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怎么尴尬了?你们正在这样那样的时候,他朋友突然回来了?”
      “……差不多。”我咂一下舌,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事情并没有陆斗想象中那么精彩。第二天一早,我理所应当地蹭了一顿早餐,还是零亲自下厨制作的。诚实来讲,味道也就一般,经典的超市特价面包片加煎蛋火腿三明治,中间再涂了一层蛋黄酱。但我还是吃得很香,并且大力称赞了男朋友的厨艺,尽管对于这道料理而言,他付出的最高难度的劳动恐怕只是煎了个鸡蛋——但这在我眼里已经很了不起了,毕竟当时的我还是个料理铁废物,连开火都不敢,更别说煎蛋。我待在厨房外,听着里面“滋啦滋啦”的响声,都恨不得往身上套一层盔甲,唯恐飞溅出来的油点落在身上。

      我那天上午没课,打算去一趟图书馆,零听了之后决定和我一起去。他收拾好东西,拉着我开了门,然后好巧不巧地撞见了门外举着钥匙的黑发青年。

      “……景?”尴尬的冷场之后,零最先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地问道,“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门外的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在我下意识抓住男友的胳膊躲进他身后的时候,又相当体贴地移开了目光。
      “是我记错了日期。”他歉意地冲我们两个笑了笑,语气里却显而易见地带着点调侃,“抱歉啊,我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

      我满脸通红地又缩了缩,但缩到一半的时候,零突然挪开了身子,转手搂住我的肩膀。
      “叶歌,我的女朋友。”他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我,然后又继续言简意赅地介绍起另一个人,“这是诸伏景光……你怎么一直低着头,这种时候却在害羞?”

      我被他无奈中透出嘲笑的话激怒,禁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随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一直站在门口的人,掩饰性地轻咳一下,捏着垂落的鬓发欠了欠身:
      “那个、初次见面,诸伏前辈。冒昧打扰真的非常抱歉……”
      “不用这么紧张。我知道你,零经常提起来,说他的女朋友很可爱……”
      “喂、景——!”
      “总而言之,和这个家伙谈恋爱大概很辛苦,谢谢你照顾他了,砂原学妹。”

      诸伏前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不佳的零拽进了屋里,丢下一句“我们要去图书馆,你慢慢收拾行李”,直接推着我出来,转手关了门。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熟练的动作,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慢慢回神,抬手戳了戳他绷着的脸:
      “怎么了嘛,不高兴?明明之前还总是说要把朋友介绍给我认识的。”
      “……你不许听他瞎说。”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习惯性地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闷闷开口。
      “哪句话?和你谈恋爱很辛苦?怎么会,我刚刚才吃了男朋友的爱心早餐,超开心的。”
      “真的吗?”
      “真的。”

      零突然停下,抱住我吻了上来,直到不远处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下次给你做更好吃的饭。”他自信满满地保证道。
      “更好吃的三明治?”
      “怎么就知道三明治?当然要换个口味,不做三明治了。”
      我夸张地露出了期待的表情,引得他又忍不住上手开始揉我的脸。

      那天的午饭是和诸伏前辈一起吃的,还是那家口味很好的自助餐。零在诸伏前辈的怂恿下果断又大方地请了客,我本想也分担一半的费用,但在另外两个人联手的阻拦下没能成功。
      我和零都不是那种会对钱斤斤计较的人,传统的恋爱观念里,似乎大家都认为让男方多承担一些会比较正常,零似乎也在下意识地这么做,无论吃饭、约会,还是……咳咳、还是开房,他总是会理所应当地前去付账。我当然觉得这样不好,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一直让他一个人花钱。我曾经在各路八卦中都听到过类似的故事,男女朋友之间因为开销分配不均而吵架甚至分手……我决心杜绝此类苗头,从隔三差五的抢着付账开始。

      “刚刚那个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一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胡说,你根本不白。”付账成功后,我施施然收起钱包,感觉神清气爽,“那说明我刚刚的动作很酷……像不像那种霸道女总裁?”
      零一言难尽地看了我一眼:“下一次我来付,你不许抢了。感觉很丢脸啊……”
      “啧啧,大男子主义。”
      “我听见了。”
      “说的就是你啊——大男子主义!”

      零挑了挑眉,没说话,没反驳,就是狠狠地亲了我一口,撞得我牙齿都有点疼。

      又是平静的一个学期过去,放暑假之后,真咲回了老家,我自然也没有一个人住在公寓的打算,当天也跟着收拾行李回家去了。零的家人似乎因为工作原因而很少能见到面,他的假期要么就是独自一个人,要么就是和诸伏前辈一起。我时常觉得有些心疼,特别是准备回家的那天,他过来帮我提行李,不得不在车站道别的时候,我心情不佳地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很久都不肯松手。
      他大概察觉到了我的心情,低下头轻轻地亲吻我的头顶,说:
      “好了,又不是见不到面,有时间还是可以出来约会的。想不想去游乐园?”
      “想去。”我秒答,“那我又要说是和陆斗去吃饭。”
      “换一个人吧,总说是他会引起怀疑的。”
      “我当然知道。”

      为了隐瞒谈恋爱的事,这一年来,我对父母说过的约会借口已经花样百出,而他们竟然也真的从来没有发现过任何不对。最惊险的一次,我和零打完电话,我妈突然悄没声地出现我身后,问我实在和谁打电话。
      “一个前辈。”我的心紧张地怦怦跳,却还是急忙稳住表情,故作镇定地答。
      我妈“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她可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猜透真相,只以为我还和口中的“前辈”处在暧昧期,于是叮嘱我: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可以,但绝对不能把人带回家来。

      我前脚乖乖地点头答应,后脚就在我妈出门上班之后给男朋友开了家门,欢呼着扑到他身上,开始了亲亲抱抱一套流程,最后从门口滚到了床上。
      或许是迟来的青春叛逆期作祟,总而言之,在家长眼皮子底下顶风作案,一个词:刺激。

      但俗话说得好:人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差点翻车的惊险时刻自然也是经历过的。
      有一次,我和零照旧趁我妈上班的时候待在家里,开着电视看音乐节目。突然,一阵不和谐的轻响闯了进来。我和零同时一愣,他飞快地拿起遥控器关闭电视,我则扭头看向玄关——是有人在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你妈妈回来了?”
      打进我手机的电话否认了零的猜测,只见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爸爸”。我爸工作很忙,而且和我妈不太对付,目前他俩处于一种半分居状态。这间公寓是我妈租下的,我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这边,我爸偶尔有空的时候,也会过来住。
      显而易见,现在就属于那个“偶尔有空”的情况。

      我手足无措地捏着手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我家的门被我从内反锁了,因此拿钥匙是打不开的,但这也意味着,我爸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我在家,打电话是让我给他开门的。
      “怎么办……!”
      “没事,没事……别急。”
      零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飞快地将乱糟糟的沙发和茶几恢复原状,再从玄关的架子上取下他的鞋,提起他的包,环顾四周寻找起藏身之处。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但很快又打来了第二通。我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零,一咬牙,拉着他穿过客厅,来到了阳台上。
      零乖乖地被我推过去,看着阳台外面足足十五层的高度,面色复杂:“……等等,我觉得我不……”
      “你在想什么,没有让你跳楼!”我瞪了他一眼,麻利地掀开角落里用来盖住杂物的旧床单,“你躲一下,等会儿我找个借口把我爸引出去,然后你趁机快走。”
      “这里好热。”
      “忍忍!你可是未来的警察官!”

      零妥协地蹲了下去,自觉地扯住床单边缘,在把自己和杂物重新盖住之前,他抬着头,对我说:
      “别怕,叶歌,如果有什么事,我来向你爸爸解释。”
      “……我没有怕!”我死鸭子嘴硬地回道,然后也跟着蹲下,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他一口,随后快速扯下床单,迈出阳台往玄关走去,颇有一种刑侦剧主角一样视死如归的强大气场。

      我开了门,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一脸不耐烦的我爸,然后迅速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并且虚弱地说自己肚子疼,问他能不能帮忙下楼买一盒药。
      在这种事情上,我爸比我妈要好对付,因为他一般不会多问,往往只是顺着我的意思来。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从门口探出脑袋,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声响。在听见电梯门合拢、启动的声音之后,赶快跑去阳台,将被迫缩在角落里的男朋友解救了出来。

      “他走了?”
      “走了,进电梯了。但你得赶快,我说让他去买药,药店就在楼下,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我可以走楼梯下去。到下一层再坐电梯,这样万一中途碰见,他也只会认为我是其它楼层的住户。”
      零一边穿鞋,一边也在思考着安全脱身的办法。他刚刚在阳台上躲了几分钟,脑门上已经热出了一层薄汗。我点头称赞他的好主意,拿出手帕靠过去给他擦汗,然后被一把抱住,猝不及防地亲吻了一下额头。

      “噫——你身上都是汗!”
      我有点嫌弃地推了推他,没推动,倒是他一点也不在意地抵住我的额头,笑着说:
      “那我走了。明天见,叶歌。”
      “明天你还敢来?”
      “为了见你,我什么都敢。”
      “好肉麻!快快快别说了,快走快走!”

      他冲我挥挥手,步伐潇洒地走了,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完全没有被这个有惊无险的小插曲影响到。

      但我被影响到了。
      我关上门,背靠上门板,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我太强了。
      我简直就是机智勇敢女间谍。
      请情报本部立刻来聘用我。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手掌盖住了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东方欲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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