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彩虹 Iridescent Boy》parasol

2、chapter.02

　　我背上书包，悻悻然走出教室，教室在三楼，楼梯在长廊尽头。
　　这段路其实不长，我却走出了一个世纪的错觉，春末初夏的风极暖，把我心底的小心思都给融化了，我整理好了情绪，面无表情的下楼去取自行车。
　　校门口的路灯下，有一抹人影斜斜得拉洒于地上，我骑车靠近。

　　“怎么这么慢。”嚼着棒棒糖说话的口音很含糊。
　　“有点事。”我没多说。
　　如往常那样，恵樱捋了捋自己顺滑的长马尾，两胯一开坐在自行车尾座，我载着她骑出了校门。

　　高中生有走读的，也有住校的，读书费脑费神，时间也很紧凑，所以我和恵樱被长辈安排了走读，生活起居有人照料。
　　每晚两人相伴而行。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也不知怎么，学校传出了我和恵樱早恋的谣言。
　　因为这事，没少去老师办公室喝茶。
　　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看在我俩的成绩单上，老师说暂且放我们一马，我心说，压根没有的事啊！这之后，我俩继续顶风作案。
　　所谓，清者自清。

　　我们住的小区离一中不是特别远，过三个岔路口就到。在第二个岔路口斑马线前，我停车单脚撑在地上，等着过马路的红灯转绿灯。现在差不多快要十点钟了，路上一辆汽车的影子都没有，路灯透过枝桠洒落点点斑驳，风那么一吹，就如同精灵在地上欢快跳舞。
　　下一刻，我的心也跟着跳起了舞。
　　一辆自行车正从我对面的马路边驰骋而去，驾车的人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背着书包，白色耳机线从耳朵边垂垂挂了下来。
　　我一下就认了出来，他是蔡翝。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他的背影直至望不见的尽头。
　　直到腰间两侧传来刺痛，我才回过神，指示灯已经成绿，我卖力蹬着脚踏板，车轮胎却跟下了降头似的，滚得极慢。
　　腰间的肉要被她的魔爪掐出血了，恵樱浑然不知，在后头激动个没完：“刚才那是不是蔡翝？是不是啊？是不是啊！”
　　“是是是，樱子，松手。”我疼得直接停下了车。

　　恵樱两脚撑地，蹦了下来，口里的棒棒糖被她含得只剩根塑料棍了，她趁机将它甩到路边草丛里，也不知在给自己拾掇个什么，来我跟前一脸沮丧：“我刚才那个样子是不是一点也不淑女，诶，你说，蔡翝他有没有看到啊？”
　　家快到了，我也索性下车，推着车往前走，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月黑风高……”
　　“适合杀人。”
　　女侠恵樱的本性一秒间暴露无遗，为了逃命，我立马蹿上座椅一溜烟骑跑了，车轮毂在这个时候又显灵了，滚得飞快。
　　“封致尤——”

　　女侠就是女侠，恵樱的一双大长腿风火轮似的追上来，我刚把车停好，她从后头蹦起来使劲勾住我的脖子，她在女孩子中不算矮了，但是与我相比还是矮了快一个头，所以我被她勾得半边身子直直弯曲，我只好讨饶：“这么粗鲁，被你的男神一不小心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真神奇，她居然饶过了我。
　　此刻我是不是该谢谢蔡翝那无与伦比的魅力？

　　就这样我和她说说笑笑，一同搭乘电梯。
　　我们不止住同一个小区，还住同一栋，同一层，同一间。如果学校老师知道了，要么极度怀疑我们有奸.情，要么绝对相信我们很清白。
　　无论会是哪一种，我都不想老师知道——我和恵樱就算互相脱光了一起洗澡，都不会发生任何事。
　　因为她是我远房的表妹。
　　但这种理由在老师眼里，如同苍白的狡辩。

　　秦阿姨卡着点开了门，热情地要给我们拿书包，我一个大小伙子自然不能这么懒，连说“秦姨我自己来”换了拖鞋就往房间里逃。
　　恵樱倒挺悠哉，顺手就卸了书包甩秦阿姨手里，来我门前砰砰直敲。
　　“说好的淑女呢？”我打开门，冲她皱眉。
　　“出来吃面。”她双手抱臂，歪歪头命令我，是的，简直就是命令的口吻。

　　我初中就跟她一个班，高中又一同考进江市一中，万幸高中她没和我分在一起，我有时挺受不了她的，大大咧咧一点女孩儿样子都没有，长辈说这是因为我俩中和了，我的男子气概被她输走一半，她的温文尔雅被我吸取一半。
　　就算这样，她也没逃离我太远，我在6班，而她，则在隔壁的5班……

　　这是间三居室，我、恵樱还有秦阿姨三人各住一间。
　　秦阿姨年近50岁，看着不上岁数，前几年见她还有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她做保姆很多年了，这间房子是她辛辛苦苦奋斗来的，有一个上了大学的女儿，丈夫外出打工。
　　她的工作就是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比起往年她在一线城市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我得空自己的衣服尽量都自己洗，她每次见了都说这样可对不起我的爸妈，久而久之，恵樱总指着我的裤衩就来笑话我：“呀，矫情啊。”
　　一来二去，为了那点面子，我也懒得矫情了！全身心扑在作业上。

　　餐桌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整装待发的等着我俩的临幸。
　　“姨妈——您自己怎么不煮一碗哪！”恵樱坐我对面一边吸溜，一边冲厨房喊。
　　秦阿姨是恵樱的亲阿姨，我和恵樱的双方父母早年都下了海，现在忙得陀螺一样，自己不陪读，又不放心旁人，于是高薪聘请具有高度职业素养的秦阿姨来照顾我们。
　　真的，我几度怀疑，秦阿姨是老爸老妈派来的卧底，除了照顾起居，可时时刻刻盯着我俩的小举动，随时对组织进行定期汇报呢！

　　“我不饿，你们多吃点，不够锅里还有鸡汤呢！”秦阿姨在厨房间不知道忙活什么，回话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惬意。

　　热气蒸糊了镜片，我将金框眼镜取下放一边，低头开始蛮吃。
　　“诶，”恵樱应了声，又抬头低声叫我，“封致尤。”
　　我嘴里嚼着面条，含糊应道：“干嘛？”
　　“你不带眼镜，真他妈帅，惨绝人寰的帅。”
　　“夸人就夸人，别带上家族，谢谢。”
　　“……就是这性格不讨喜！”
　　“怎么不讨喜了？”
　　“闷。”

　　我吞下面条，正襟危坐冲她温笑：“碍你事儿了？”
　　“你看看，你看看，封班长的真实面目，6班的同志们都晓得不啦？”她开始沮丧起来，“哎，你要是能活泼点儿，是吧，至于两年了都没跟蔡翝做上朋友啊……”
　　我几乎下意识就避开了她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吃到汤底。
　　“你就很活泼啊，怎么不自己上，非得强迫我做月老。”
　　“真奇怪，每次说到蔡翝，你就摆臭脸。”
　　“没有……”我尽量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学校禁止早恋，我是为大家好。”
　　“老气横秋，哼哼。”

　　厨房间脚步声由远及近，我俩的轻声对话很默契的戛然而止，早不早恋的，哪怕捕风捉影，上报到父母那里，耳根子就不得清净。

　　其实我平时跟恵樱说话也没这么冲，今天晚上确实心情不大好，我不能阻止除我之外的事情发生，比如蔡翝爱上恵樱（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又该怎么办呢？他是直男，我注定没结果。
　　即便如此，至少不去牵红线当月老，是我能做到并且也是那么想的事。
　　所以我拒绝得理所当然。
　　恵樱是怎么想的，我不甚清楚，但我知道，我和她，永远不会撕破脸，哪怕真有那一天，我想，我也会祝福罢……
　　初恋总是酸涩的，初次暗恋，更是无疾而终的，我时刻做好了准备。

　　准备睡觉……澡也洗了，书也温了，和樱子嘴也斗了，应该是满身疲惫才对，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有一个钟头了，就是不见周公！
　　直到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很神奇，我清醒的知道我在梦里）。

　　还是那条斑马线，自行车座位上是空的，蔡翝从我面前骑车而过，他插着耳机或许在听音乐，他看到我了，停了下来，把耳机线拔了，抖腿一样的dj电音划破寂静的夜，他冲我招手，说：“一起来high啊！”
　　我好像变傻了，明明心里想说“不high，明天要读书”，双腿却跟插了电流一样朝他奔去，自行车也被我无情的抛弃了。
　　我傻呵呵追过去，蔡翝露出得逞的笑，双脚一用力，蹬着自行车朝前快速飞去。
　　我在后头追，气喘吁吁的追，心跳都快追得要破嗓子眼了，我还在后头拼命喊：“蔡翝——蔡翝——你他妈等等我！”
　　蔡翝双手放开，迎风“哦哦”嚎叫，“快来——封致尤——”
　　跑着跑着，我看到他前面的建筑马路都不见了，变成一处凄凉荒芜的悬崖，我心头一凛，向前伸直手嘶喊他：“蔡翝——前面是悬崖！快停车！”
　　蔡翝恍若未闻，还在蹬着脚踏板，发出哈哈大笑，有点癫狂。
　　“不要——”
　　最后一刻，他将自行车向后一转，双脚蹭住地面砂砾，直直刹在我的面前。
　　因为惯性我还在冲他飞奔，然后我看到他的笑容全数消失了，转而那张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开始扭曲起来，我还在惊讶中，手腕上突然缠来一条白色的线——是那条耳机线。
　　蔡翝抓着耳机线另外一端，自行车就在这时自动向身后的万丈悬崖滚动，我的身子也因为手腕的白线被拉扯住一点点向前挪。

　　我双目睁大，车轮快要坠落的一瞬间，听见蔡翝发出阴恻恻的冷笑，对我说：

　　——封致尤，我们一起下地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