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爱》兰音

15、第十五章

　　虽说买了不少，但真正进入涂晚肚子的，仍然只有满当当的气。
　　傅礼泽一上车，仍跟个没事人样，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车子抵达和泰邸。
　　洗完澡，涂晚便窝在沙发上专心地回上次没写完的邮件。

　　不知何时，身后有股淡淡的沐浴清香传来，一片阴影随之落在了键盘上，低沉的嗓音掺了丝清爽的薄荷味：“天成律师事务所。”

　　“女孩子温温柔柔多好，这是要当铁面青天？”

　　涂晚背对着他，默默地将电脑挪开，用沉默的后脑勺告诉他：勿cue！
　　傅礼泽就势靠着她腾出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挪一步，身后也靠近一步。

　　直到她抵着沙发扶手进无可进。
　　她闭了闭眼，蓦地回头。

　　傅礼泽掀起眼皮朝她看了过来。
　　只见他手上扯着床单的一角正慢慢向她移动，而另一角被崔姐向后撑开，对折，整理成四方四正的小方块。

　　……

　　撑床单就撑床单，搞这些假把式干什么？

　　“回南天，床单被套得勤换洗才行。”
　　崔姐脸上有一丝僵硬的笑，似是迫于什么压力强行说了这么一句。

　　这里不是装了四季环控系统，况且这房子建造之初就是恒温恒湿恒氧的三恒绿色住宅。
　　回南天？

　　涂晚平静地回头，抱着电脑把自己关进书房。
　　这份邮件不仅仅是回复消息那么简单，原邮件附件上有条链接，点进去是天成律师事务所发来的笔试题目考核，且限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半个小时后，终于提交成功。

　　她将电脑推到一边，慵懒地瘫靠皮质转椅上，身子前倾以手支额，双眼放空般迷迷瞪瞪地望着前方，没过一会，头便似小鸡啄米般向下点了几下。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书桌下按压式的抽屉被弹开直直地撞在涂晚胸口。
　　这一下便将她撞得清醒，她捂着胸口去关抽屉，一个四方蓝丝绒礼盒安然地躺在里面。

　　礼盒里是C家最经典的Love in my life 系列对戒，18K铂金打造，两圈细细的金骨铺镶璀璨钻石，像漫天星芒般，晃得人挣不开眼。

　　细算着日子，她生日快到了！
　　此刻看到钻戒，她心里反而多了层不确定。

　　她不确定惠听兰对她的不喜欢会不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定.时.炸.弹。
　　不确定，姜婉眸的出现是来印证她是个替身的笑话。

　　还是她单纯只是个强劲的情敌。
　　一个身后有惠听兰撑腰的劲敌。

　　更不确定的是，傅礼泽。

　　似是从不在意自己，但会根据她心情糟糕程度挑选不同价值的东西送她。
　　一旦她闹出动静，他只会反问一句“闹什么呢”。

　　闹什么呢？
　　他真的不知道吗？

　　*

　　“涂晚，涂晚！”
　　书房门连敲两下，没有回应，随后便被人推开。

　　傅礼泽冷冷扫了眼赖在书桌上仿若睡着了的女人，并没有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指骨敲扣桌面三下。

　　涂晚惺忪地揉了揉眼，支起身子仰躺在椅背上，双臂向上慵懒地撑筋。

　　傅礼泽长腿微曲倚在桌缘，漆黑的眸光垂下，牢牢地掠着她。

　　半晌，冷厉的嗓音带上一惯的不走心：“一个人待书房又是闹什么？见面是你提的，见了面你不也没输。”
　　“要是因为工作，天成的合伙人我认识，你要是想进我可以直接安排！”

　　涂晚撩了撩眼眸，唇角弯弯勾起，些许朦胧睡意的嗓音带了点戏谑：“我需要你的关系才能进天成？少看不起人！”

　　他向她俯身，冷香如沉玉般扑面而来，桃花眼底泛着幽澜，如睽堕雪之渊，浮沉得让人恍惚刹那。
　　少顷，他眼眸微掀，薄凉的气息点在她唇边：“我倒是忘了，你这一张嘴胜过天下鬼。”

　　涂晚一时微懵愣，不知这是夸她，还是夸她，还是夸她？
　　她双脚抵住地面，将转椅向后退去，与那张脸隔开一段距离。

　　“阴阳怪气！不喜欢就放我走啊！”她眉头蹙了蹙，噘着嘴恶狠狠地威胁。
　　只是刚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蓦地，傅礼泽眉眼微舒，唇角噙起丝缕淡笑，幽暗的眸光也似夜雪初霁，清冽且萧寒。

　　必有大招在后的既视感劈盖下来，涂晚脊背下意识便紧绷，唇齿似是打着颤：“你，你干什么？”

　　傅礼泽的手不知按了哪里，这张老板椅扶手向两侧摊平立在地面，她的身体随着椅背向后仰靠而去，直至与地面平行。

　　……

　　傅礼泽支起身子，半躬身俯向她，另只手将平板递给她。
　　涂晚脑子一时被这高科技弄混沌了，不仅忘了推开他，反而鬼使神差地接过平板。

　　屏幕里是一份与海城弗拉迪私人岛屿公司签订的购岛协议。
　　岛主名字是她的，占地3万平方英尺的珊瑚礁群岛，靠近木尔博寮海峡，岛内有座3层的图书馆，可容纳6000瓶酒的酒窖，瀑布与泳池相连……

　　协议写得很详细，连原岛主为何卖岛都写清楚。
　　只是这个群岛的名字，她晃了几眼都没看明白。

　　“无缘无故买岛干……”涂晚轻眨了下眼睫，蔽去眸底怦动，边说边将目光从屏幕移开，音量却不由得减小。

　　睡衣丝带被人轻轻一提，绸缎外衣轻飘飘地铺散开，只剩烟粉色吊带，宛如一层氤氲着的薄雾，衬得她肤色如凝雪般皙白透亮，堪堪遮住紧要位置。

　　瘦肩、锁骨、若影若现的浅胸、细直的长腿，都毫无遮挡地闯入男人的视线。

　　傅礼泽不甚清明的眸底欲.色难掩，垂眼，从她清凌的鹿眼一路向下扫去，喉结滚了几瞬。

　　涂晚手仍半撑在座椅上，上半身还在坚.挺着，只是双腿不由得软了。
　　他抬手敲在她脚腕上，低沉的嗓音暗忍了几分，“干净了？”

　　虽然是在问她，但嗓音却是肯定的。

　　涂晚长睫轻颤几瞬，抵在座椅上的力道渐渐松懈，上半身躺下来。
　　没有回答，但却以另一种方式默认。

　　不得不说，涂晚有时很解风.情。

　　傅礼泽指骨分明的手缓缓向上，攒动难耐瘾的眸光牢牢锢着她。

　　“放你走？”指尖裹挟着薄凉撩开裙摆。
　　“不……”不是不可以试试。
　　“不走？”他蹙眉打断，理所当然地进入。

　　雾锁江城，泽湖上，疏霭轻笼，微茫万顷，觳纹皱漪，浮色起涳濛。
　　泽湖夜色甚绝，涂晚却无心领略。

　　她双眸覆上氤氲的薄雾，软声出气，抗拒地晃了晃头。
　　她是想说，不是不走，是可以试试看。

　　可在傅礼泽眼中，她的这种抗拒，令他像是得了某种明知逃脱不了但却不停抗争的变.态趣味。

　　他俯身凝视着她，薄凉的气息滑过她的眉眼、鼻梁、泛红的脸颊，最终停在水润的红唇上，厮.磨了几瞬，起伏的气息搡进她耳窝，一声低沉的轻笑漾入耳底。
　　“也对，江城几个男人家里有矿随你霍霍。”

　　涂晚想反驳什么，又被人堵住。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条被命运选中的咸鱼，浑身软成一滩水。

　　下一秒，一股粗蛮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就闯进她的领域。
　　她闭着眼颤了几瞬，心猿意马地想着——

　　当初他也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侵占了她全部的心房。

　　*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三年前九月某日，时令已入秋，整座城市仍残有盛夏的嘲哳。

　　在江北大学的操场上，万人齐唱庄严高亢的国歌，新生入学礼正进行到暖场环节。

　　涂晚作为在校学生代表，法律系14级本科生，站在一旁的红色遮阳伞下候场。
　　上面新生代表讲话已经快到尾声，远远地便见着几个校董簇拥着一名身形笔挺高挑的男人朝讲台徐徐步去。

　　这规格，这仪仗，一见便与其他人不同。
　　及至走近，涂晚心中涌起一阵异样的怦动。

　　他这次并不是什么往届优秀学生代表，而是校方“雏鹰计划”的发起人，旨在帮助更多江北优秀学子获得学期交换或海外研修的机会，表现优异的毕业后还将有机会进入英泰工作。

　　这是一个学校与英泰双向获利的计划。

　　他出场的动静不小，学校到处都拉上了红色横幅表示欢迎，就连袁韶仪这个常年宅在寝室码字的人都知道，还特意传了张红色横幅的照片给她。

　　【姐妹，别说我没给你传递消息，机会宝贵！】
　　涂晚低头看了眼，匆匆回复：【你姐妹我就在！现！场！】

　　她悄摸摸地抬起手机对准主席台。

　　主席台上的人抬眸睥睨着远方，目光幽冷又坚毅，完美的侧颜轮廓被烈阳镀了层碎金色的光晕，一身缎面黑色西装让他穿得矜贵又禁欲，衬衫抵在脖颈，让人感觉他似乎并不能知冷知热。

　　仅是分享自己在外的求学经历，那嗓音低沉又清朗，字字珠玑，入耳格外有力。

　　“……发扬'行知精神'，树立远大理想，勇攀学术高峰，知行合一，实现德艺双馨……”

　　她手指不断将屏幕无限拉近，那张清隽萧冷的侧颜更清晰，沉迷地看了会，才点拍摄键发送。

　　手机屏幕刚落下，主席台上的冷眸正穿透炎炎热浪向她看过来。
　　屏幕被她手指攥紧，缓缓垂在胸前，那目光也随着他步伐徐徐走近。

　　涂晚脑子怔愣得忘了别开眼，竟与他对视上。
　　那双桃花眼微掀，笑意未达眼底，疏远和亲近都恰到好处。

　　“叮……”地一声，微信提示再次响起。
　　她慌忙地垂下眼，袁韶仪发来简短语音，手指还未长按转成文字，语音就这样曝在太阳下。

　　【我草，姐妹，表白啊！】

　　手机里袁韶仪声音不大，且还有广播的背景音，但她激动的程度却刚好够红色遮阳棚下的人入耳。

　　偏偏就这么巧，一双埕亮的皮鞋已经挪至她眼皮下。
　　不用抬眸，就凭这鞋独特的样式，她脑中已经浮现了主人的模样。

　　身旁不断传来笑声，她来不及分辨这些笑声的含义。

　　“……下面有请法律系14级优秀本科生涂晚上台分享……”
　　广播里已经有声音催她上台。

　　她匆忙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面沉颊冷，眼尾的弧度似是错觉般被抚平，眼底那抹冷郁让人格外心颤。
　　也就匆匆一瞥，没法细究，他随后也被校董叫走。

　　入学礼结束后，英泰“雏鹰计划”的负责人和校董一起吃饭，涂晚和刚上台发言的几个学生代表也一起过去。

　　席间，傅礼泽端坐在主席位上，神情漠然，看上去兴致不太高。
　　无需他来调节氛围，负责人李总和校董们正接二连三地抛出话题，他偶尔附和两句，碰杯喝酒。

　　一张偌大的圆桌，将涂晚和他隔得很开。
　　这种场合，她也只有埋头吃饭的份，偶尔被提及也就附和一二。

　　有那么两三次抬眸，她都能精准地对上傅礼泽的视线，只是那幽深的眼底似是覆了层寒霜，令她小心脏乱怦，垂眸，看手机。

　　【我都没机会靠近他。】
　　隔了会，袁韶仪才发来消息，【停车场，洗手间，这些地方你去堵。】
　　【告不告白不要紧，先要到联系方式！】
　　【微信，对，先加微信！】

　　在她犹疑堵人这方式可实施性有多大时，主席位上的人轻敲了下桌面，抱歉地交代了句便离场。
　　半仰头，酒液从他喉间翻滚下肚，薄唇微抿，似是不胜酒力，眼尾曳出一点猩红，莫名的欲。

　　几个校董本欲劝留，都被一旁的“雏鹰计划”负责人李总拦下。
　　涂晚捏着手机仍在犹豫，就眼睁睁地看着主席位上的人已经离开。
　　他前脚出门，席间后脚便活络了不少。

　　很快，她趁着席间氛围热络，寻了个身体不适的机会上洗手间。
　　等她追出去，那抹挺阔的背影便不知所踪。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
——《初夏》朱淑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