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疫》秦雾

1、感染列车

　　猩红的光噗嗤噗嗤的闪着，昏沉的天色，迷雾重重围绕着这所城市，空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空荡荡的，每个病房外都有一大把的铁链和生锈的铁锁，钥匙就明晃晃的在地上却无人触碰。
　　房间内的感染体无一躁动，他们有的坐着，有的贴着病房门的玻璃透窗，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在列车站，乌泱泱的人海中每个人脸色青红，都满目惊恐，他们伸出手，企图抓住黎明前的曙光，迷雾中的牵引绳……他们叫着，喊着，哭着，求命的，无一被残酷的机械手拨开，有人甚至偷偷爬上列车，被机械手无情地扯下，不愿收手的话只能承受分尸之痛。
　　在这人海中也有拼了命送我和妹妹上车的父母，不过他们没有闹，只是静静地目送我和妹妹离开。
　　耳畔是列车划过铁轨的重金属碰撞声，强劲的寒风差点吹走我的围巾，我握紧了妹妹冰凉的小手，随后把围巾围在了妹妹的脖子上，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注视她无神的双眼。
　　随着我们踏上了列车，关闭车厢的门像是巨大的怪物，亲手拦住了人们的出口，撕碎了人们的光。
　　此地一切全由机器操控，因为这里是……
　　瘟疫之源。
　　我对着列车门坐下了，我以为我们安全了。
　　但是随着列车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各位乘客，第一节车厢，载重为四人，生命体显示四人。”
　　第一节车厢，安全。
　　“各位乘客，第二节……”
　　第二节车厢，安全。
　　第三节……直到第四节。
　　“各位乘客请注意，第四节车厢，载重为四人，生命体显示三人。”
　　“各位乘客请注意，第五……”
　　对面擦着消毒水的女士明显的愣住了，
　　我登时瞪大了眼睛，神经一度绷紧。
　　四人之中有一个感染体！
　　我看着对面那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抿了抿唇，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把手枪……我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在身下。
　　西装革履的先生他拿着手枪在其余三人间轮转，眼中疑惑不定。
　　究竟是……谁？谁是……感染体？
　　我死死盯着那黑洞洞手枪，生怕他冲着我们来。在我拥护着妹妹时，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身体是冰凉的，微微散发着寒气的，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不愿去想……
　　西装革履的先生犹豫不决，但似乎也做出了判断，他缓缓抬起来手，对准了那位愣神的女士，用手枪挟持了女士，女士回过神来，意外的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神情上似乎是遗憾的。
　　“我不清楚我是不是感染体……但我可以接受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
　　先生听了也只是淡淡地笑着，虽然很苦涩的样子。
　　“您是个伟大的女性。”
　　先生举着枪好一会，却久久没有开枪，似乎是顾虑有孩子在场，女士也点了点头，和西装革履的先生四目相对，尽管他并没有把枪对着女士，但女生也极度的配合着，他们一起退到了列车门边。
　　列车自动敞开了门，门外已经不再是乌泱泱的人海，而是一片荒凉的戈壁。
　　呼啸而过的风吹起女士的衣裙，在风中翩翩如蝶，先生丢下公文包，摘掉眼镜，同女士跳下了列车，在我眼中消失，唯有狂风吹散了敞开的公文包，白纸纷飞……
　　天永远不会一直亮，就像车厢关上了门，昏黑再次笼罩。
　　而与此同时，震撼人心的冰冷机械音再次响起……
　　“第四节车厢，载重为二人，无生命体。”
　　我愣住了，思绪瞬间炸开了花，我最不希望的结局还是来了……
　　在恍惚中我仿佛听到了由远及近的窃窃私语的笑声。
　　我突然发了疯，紧紧抱住身下人，贴着妹妹的胸膛，我才发现我感受不到她的心跳，只有瘆人的寒冷。
　　我也不愿相信，但事实也尽管就是这样。
　　我松开了余晴，观察着她的神情，她冷冰冰的面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直到今天，现在，她当着我的面浅浅地笑了，无光的眼中终于有了我的影子。
　　余晴数十日未开过口，终于在此时发出了破碎的句子，：“哥，哥哥，你也变得和我一样了啊……”没有任何感情的话，可恶。
　　得到了妹妹的回答，不知我是该惊喜还是憎恨，我犹豫着，纠结着，内心挣扎着，最后还是把手放在余晴的脑袋上，又揉了揉余晴的眼角。
　　这个疤痕是我小时候没有保护好她一不小心伤到的，终究是愧疚胜多了。
　　“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说着，我的语调越发的没有感觉，我努力纠正让自己还像个正常人。
　　我抱着她，把头埋在余晴的颈窝，明明刚才还很难受，现在感知却慢慢消失。
　　“对不起，阿晴……”我难受着。
　　“对不起……”我带着歉意。
　　“对不起。”直到最后我的语调平淡无味。
　　我怎么也纠正不了，我的心脏也停滞了跳动，难受也逐渐消失，我莫名的平静，身体中的躁动也不复存在。
　　“怎么……怎么……”我念叨着。
　　余晴的双手也攀上了我的肩膀，笑着问“怎么后面是什么？”
　　我轻轻推开余晴，机械性的没有一丝留恋，我前所未有的理智，在我所有的感性消磨殆尽前：
　　“怎么也没想到我会护着一个感染体……”
　　……
　　我眼里的光终究还是落下了，曾经总想着理智的我一定是最厉害的，可真的变成这样，我真的好空，一股空虚感乘虚而入。
　　我摸着我的心口，哪里真的好安静，我好像再也听不到心跳动的声音了。
　　……
　　不对。
　　随着残破的记忆碎片，我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车站，明明我的记忆只存有那个城市。
　　不对。
　　我努力搜刮这脑海中的记忆，想不起来。
　　但是，怎么会有好多熟悉的画面，明明我不曾经历过。
　　为什么我现在沉浸在回忆里，为什么我看不清眼前，为什么这个世界在变得模糊。
　　眼前所到之处皆为一片灰白，耳畔边是一个很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男声。
　　“感谢卜先生体会这个梦境，但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哦，隐藏结局get√，+7分”
　　“什，什么？我妹妹呢，这是哪？”我无解地喊到。
　　这个灰色的地方明明，没有人啊……
　　“余晴是另外一名体验家喔，哎呀呀，怎么每次在卜先生这记忆会延迟回来。”
　　真的是，就像被把玩着一样。
　　顷刻间，所有记忆涌入脑海……
　　我，想起来了。
　　我叫卜然，十七岁，体验家1123号。
　　是个中学生，但我已经不曾记得我是何时被拉进这个无限流梦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