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无情 ...
-
第三章无情
我在五条家的祖宅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之后。
我躺在床上，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我过生日，跟妈妈一起去冲绳看海，然后在旅馆睡了一夜，半夜醒来，发现外面在进行诅咒祓除，我走过去，然后看见了妈妈，最后，她死了。
按理说，我应该会感觉很难过，可我心里却一派平静。
就好像只是隔着薄雾，旁观了那一切一样。
不，我的心情比那还要平静。
即使素不相识的人看到那样的惨状和那样一场死别，回忆起来尚且会感到后怕和悲伤，可我完全感受不到这些情绪。
这很诡异。
可诡异又怎么样？
我甚至没有去探究原因的欲望。
就好像所有的情绪都被剥离，悲喜、愤怒、绝望、乃至欲望，统统消失，一切行动只来自经验和本能。
我以这样的状态度过了好几天，期间有人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那天晚上附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两个一级咒灵，妈妈为了保护附近的人，拖住了咒灵，当五条悟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听着这个故事，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动，后来我去参加妈妈的葬礼，没有掉一滴眼泪。按理说，我应该是要流泪的，毕竟死去的人是我的妈妈，可我真的哭不出来。
于是他们议论纷纷。
“真是冷漠的孩子，跟他父亲一样凉薄。”
“其实也蛮可怜的，听说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咒灵撕碎。”
“唉，凉子干嘛去当咒术师，安安心心嫁人不就好了么。”
……
两天后，我见到了我的父亲。
自从我失去情感后，连带着咒力也消失了，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加上有五条悟发话，妈妈死前也算是立了一功，所以五条家答应放我离开。
五条悟最终让我自己决定去留。
我在会客室见到了他，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温和的男人，神情略显局促，看向我的眼神又怜惜又惶恐，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离开——即使他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可我只是听他讲完了跟妈妈的故事——一个咒术师偶遇普通人，然后相知相恋最终因为身份而分别的故事。
如今，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妻儿，所以我拒绝了他。
自始至终，我没有喊过他“爸爸“。
五条悟忽然从走进了，倚着门框问我：“为什么不跟他走？”
我摇摇头，说：“我不应该随便给别人添麻烦。”
我顿了顿，规规矩矩地朝他行了一礼：“不过，谢谢你，舅舅。”
按照我的经验看，我这个时候是应该感谢五条悟的，因为他给了我选择的权利。
他抬了抬下巴，道：“别以为叫我一声舅舅我就会特别照顾你。”
我并不了解这个舅舅，也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但他好像误会我在讨好他了——举行葬礼的那天，我曾见到过不少人对他谄媚讨好，他似乎讨厌那样的行为。
想了想，我说道：“我不会赖在五条家的，能最后麻烦你一件事么，请你把我送去孤儿院吧，听说失去亲人的孩子都会住在哪里。”
五条悟既然最后会让我自己做选择，大概可能跟妈妈有关，也许是受到什么拜托，虽然我不应该麻烦别人，但如果是他的话，也许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抬起头，尽可能用诚恳的眼神看向他。
“为什么想离开五条家？”
妈妈想让我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可我拒绝了那个男人，留在五条家我可能就没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虽然对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区别，但既然是妈妈的愿望，那就按着她的愿望生活吧。另外，我也不想给五条家添麻烦。
想到五条悟可能不喜欢话多的人，于是最终我说：“我不想给五条家添麻烦。”
五条悟默默地看着我，他那双眼睛像是蓝色的湖，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清晰。
良久之后，他扯了扯嘴角，笑道：“五条家不至于养不起你，对了，拿好你的猫。”说着，他从门后拎出一个笼子，很随意的抛给了我，然后插着兜走了。
“喵——”
我接过笼子，看见了被我忘在公寓的雪儿。我打开笼子，按照记忆里的方法安抚着雪儿。待他安静下来，我又朝五条悟离开的地方又鞠了一躬。
我最终没能被送去孤儿院，而是被养在大姨膝下。我转到了五条圭的学校，顺便跳了级，跟比我大三岁的五条圭成了同班同学——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去了感情的缘故，我的脑子比之前更好用了，可以很容易地理解那些知识。
据我我的记忆来看，我之前很喜欢学习，而每当我学到一些东西之后，心里也会浮现出一点儿能被成为充实感的感觉。
因此我和五条圭因此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跟我印象中的那个臭屁小孩相比，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憋着一口气一般，努力地修习着术式——五条悟身上耀眼的光芒将同龄的孩子乃至一些成年咒术师的光彩完全遮住了，五条圭只是其中之一。
他的术式是控制火焰，打咒灵威力怎样我不清楚，只知道恶作剧倒是很好用，有几次烧了我的头发，我没理他，他也就消停了。
有时候他会对我说出一些嘲讽的言语，类似于“没有术式，留在五条家就是废物。”“女孩子学那些东西有什么用，未来还不是嫁人生孩子。”“你没有咒力，估计连做侧室的资格都没有，也别指望我看上你。”……
对比我在普通人生活里的所见所闻，我总是觉得他的观点是不对的，一开始我还会跟他解释，但他言语间满是对普通人的那种不屑，于是后来我便选择了沉默。
长大一点，我渐渐发现，这其实是两个世界之间的观念差别，咒术界和普通人世界之间的观念差别。五条圭那么说，只是因为他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这么说。
反正我不会觉得生气，就任由五条圭说，默默地做题，看书，照顾雪儿。
只是结合阿姨们的经历来看，我未来的命运也确实如他所言，会嫁给五条家某个旁系的男人，然后生下孩子，成为一个家庭主妇，也许丈夫还会出轨——我这时候才知道，大姨暗自垂泪，是因为他的丈夫在外面养了情妇。
但在普通人世界里，我或许会成为优秀的科研人员或者职场女性，自由恋爱，结婚生子，这大概是妈妈所谓的普通人的生活。
只是我失去了感情，大概没办法恋爱吧。在普通人的世界里，结婚是需要爱情的。
所以我也许更适合留在五条家，即使丈夫在外面怎么沾花惹草，我也不会觉得难过。
至于五条悟，除了在家族的集体仪式上，我很少能见到他。他不用去上学，总是忙着训练以及祓除咒灵，过着与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从旁人的言语中，我知道五条悟越来越强，也越来越乖张。
有一次，雪儿不见了，我在宅子里到处找他，绕到正院，忽然听见了一声声的猫叫，然后看见了趴在树上不敢下来的雪儿。
我四望了一下，试图找个大人帮我救下雪儿，却看见躺在楼阁房顶的五条悟。
“舅舅，可以请你帮我把雪儿抱下来么？”我朝他喊道。
五条悟跳了下来，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他看了一眼猫，又看了一眼我，说：“原来是你啊，小孩子真麻烦。”
“抱歉，我再想别的办法。”我转身要走，准备去借个梯子来。
他伸手抓住我和服的蝴蝶结：“今天我心情好，再叫我一声舅舅，就帮你救猫。”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转变态度，但还是毫不犹豫的喊了。
他笑起来，飞上了树，将雪儿抱了下来，塞进我怀里，然后又问：“你想不想看夕阳？”
没等我回答，他便拉着我，几个闪身跳了上去。
那是五条家最高的楼阁，站在上面可以把整个五条家收入眼底，也能看见东京市中心的高楼。
我抱着雪儿，在屋檐上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坐下。
五条悟则坐在屋脊上，他没有去看脚下布局雅治的庭院，而是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默默地遥望着那些高楼，还有西下的夕阳。
并不乖张，反而显得有些……寂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着雪儿，跟他一起看那夕阳。
“有吃的么？”五条悟忽然问。
“猫饼干和小鱼干算么？”我从口袋里掏出给雪儿准备的零食。
五条悟愣了一下，然后说：“拿来尝尝。”
我将雪儿的零食抛给他，他果然只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呸，真难吃。”
“我去拿吃的。”说着，他将零食丢还给我，从楼上跳了下去。
不过五条悟似乎将我忘记了，直到夕阳全部落下，黑暗席卷了天地，他依旧没有回来。
深夜，大姨终于找到我，找人将我救下。我吹了半夜的冷风，不意外地感冒了，躺了好几天。
罪魁祸首第二天又出差去祓除咒灵了，对此一无所知。
五条圭在我耳边骂骂咧咧，我戴上耳塞，屏蔽了噪音，默默抄着缺课落下的笔记。
不过后来五条悟出差回来，翻窗进了我的房间，给我送了一盒大福——虽然里面每个大福都被切了一块下去，尤其是毛豆泥鲜奶油味的，差不多只剩下一口……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三章 无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