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燃夜》不吉波普

14、第十四章

　　十文字和离骸炸开阁楼的墙壁就看见了这一幕。

　　黑暗的房间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刚被炸开的墙，角落里堆满了翻得破旧的书，中心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摆了一个盘子和一个已经消耗到无法点燃的烛台。

　　最靠里的角落是一张木板床，上面蜷缩着一个乳白色头发的女孩，她的头发大概是长时间没有剪过的原因，所以很长，但是并不显得凌乱，梳的规整干净，穿着单薄的蓝白格中长裙，抱着膝，头埋在膝上，不知是被爆炸吓到了还是怎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你……是她的妹妹？”十文字在尽量不吓到女孩的情况下轻声询问。

　　空气停滞了好几秒。

　　“姐姐呢？”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有些颤抖。

　　“你姐姐马上过来，是她让我们过来救你的”十文字逐步靠近。

　　罪歌听了这话微微抬起头，一缕阳光漏紧眼睛，她不适地闭上眼，像是确认这一切的真实性。

　　她的皮肤因为常年没有接触过阳光而显得苍白，更衬得那双猩红的双眸漂亮的诡异。

　　像是中世纪的贵族吸血鬼，矜贵漂亮却又孤独瑰异。

　　十文字这样想着。

　　“我能扶你起来吗？”十文字试探性地问。

　　“不要过来”罪歌愕地紧张起来“请你不要过来”

　　“好”十文字从容地后退几步作为安抚“你可以先平静一会儿，一时半会儿他们追不到这里来”

　　“为什么？”罪歌紧紧揪住裙边，蓝白格子群本就被洗的发白，此时更是皱皱巴巴。

　　“我有个朋友在外面守着，他能应付一阵”十文字指的自然是在树上望风的离骸。

　　罪歌鼓起勇气看向被炸破的墙外，甚至有些贪恋地看着那束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耀眼的光。

　　“我有六年没有看到过阳光了”罪歌喃喃，像是自言自语“真好啊”

　　十文字忽地想起童话故事里的莴苣姑娘，或许莴苣姑娘的境遇还要比罪歌好上许多，至少莴苣姑娘有一扇足够她看到飞鸟流云，泉水青山的窗。

　　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的，黑暗潮湿，完全密闭。

　　“走吧”罪歌足尖触到地上“去外面等姐姐”

　　“鞋……”十文字刚想出声提醒，便想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踏出过囚牢的人怎么会有鞋可以穿。

　　果不其然，罪歌轻轻摇摇头。

　　“穿我的吧”十文字没有多加思考，便蹬下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布鞋“虽然很旧，但是至少能穿”

　　“你穿吧，我不用”罪歌推辞。

　　话音未落。

　　“罪歌？”光被一个人影挡住。

　　“……你是姐姐？”罪歌木木地看着一路狂奔赶来，此时已经累到气都喘不匀的颂歌。

　　颂歌几乎是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把罪歌揉到怀里。

　　“不要离开我了好吗？我不会再让他们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颂歌声音哽咽“一辈子都不分开，你答应过我的”

　　“……好”罪歌眼眶有些还未来得及掩去的熏红。

　　“走吧”颂歌平复下来，握住罪歌的手，另一只手攥紧了勾上来的绳索。

　　“等等，有刀吗？或者剪子之类的”罪歌停下脚步。

　　“我有”十文字掏出那一把上面还沾着他的血的折叠刀“你要干什么？别想不开啊”

　　“我要是想不开，这六年间，在这个屋子里我有不下十种办法弄死自己”罪歌似乎有点感到好笑，抢过折叠刀“再不济，在墙被炸开的那一刻我如果想跳下去你也拦不住我”

　　“但是我不可以这样做啊”罪歌心中暗自想着“姐姐已经受了什么多的苦痛，再怎么样，也不可以让这一切付之东流”

　　“帮我割一下头发，姐”罪歌把折叠刀递给颂歌“太长了不方便行动”

　　颂歌大概掐到刚过肩的位置，把肩以下的白丝一点点割掉，末梢还沾上一些十文字的血迹。

　　“可以了”颂歌看着剪完之后的效果，觉得自己万一以后穷的实在不行了，可以兼职一下理发师傅。

　　从长发变成中长发，气质上几乎发生了质变，长发时给人的印象是阴戮大于冷冽，现在剪到刚过肩的长度，则是冷冽占比远远大于晦暗。

　　其实颂歌和罪歌长相有一定程度的相似，不过颂歌偏温润如玉，罪歌偏高岭之花，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互补了。

　　“拽着这个下去是吗？”罪歌确认了一下。

　　“嗯，我扶着你吧”十文字担忧罪歌过于孱弱。

　　“不用”罪歌还没等十文字反应过来就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啊”十文字默默。

　　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沐浴着温暖的日光，任微风拂过心弦，略过柔水。

　　这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却是罪歌六年来的奢望。

　　正值正午十分，阳光刺眼 罪歌却是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样。

　　才知，阳光也会醉人。

　　“这边走”颂歌也顺着绳索滑了下来，跑在最前面。

　　“当时为什么选择打通这个方向的？”离骸边查看周围情况边询问。

　　“经过严谨的科学考察”颂歌轻微喘着气“不过因为我白天都被严密监视，所以，只能在夜间溜出来做这种事”

　　“整整两年”离骸心口有些郁结。

　　“嗯，后来就习惯了”颂歌笑着回忆那段苦涩的过往“因为只能用烛台照明，所以可能会有点偏离正常的划定范围”

　　月明星稀，为了防止泥土和蜡油粘在衣服上被人发现，颂歌套着佣人扔掉的厚重大衣，举着烛台，一点一点凿开石块，割开杂草，两年时间，打通了一条或许有着明媚未来的暗路。

　　“小心”罪歌忽然扑到颂歌身上把她直接摁在地上，耳畔有猎，枪子弹划过空气。

　　“几个人？”十文字靠在树后。

　　“十一个”离骸距离那些人最近“都有武器”

　　“有点难办”十文字蹙眉。

　　“最困难的一点是，不能直接逃跑，这样他们就能顺着这条路找到ART FESTIVAL”离骸折断一根树枝，似乎可以防身外加攻击用。

　　“我和离骸掩护你们……”十文字话还没有说完。

　　“不用了，我们两个都还算可以”颂歌扶着树干站起来“等他们进入这条路，就可以开始行动了”

　　“可以吗？”毕竟没有见过，离骸和十文字还不确定这两个女孩子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可以”颂歌语气十分的自信“毕竟我是最熟悉这条路的人了”

　　“我和离骸绕道后面偷袭”十文字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

　　“不，我和你一起去”罪歌伸手拦住了离骸，目光阴沉下来“这个我比较擅长”

　　“那好，走吧”十文字正好也想见识一下。

　　“就在前面，我看到了”

　　“要不就不要追了，回去告诉夫人让他们逃掉了”

　　“你是蠢货吗？要是放走了，你觉得夫人会饶了你？”

　　“我感觉夫人自身难保哪里有时间处理我们”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

　　“你解决右边的几个，我负责左边的那几个，剩下的交给离骸和你姐姐”十文字压低声音。

　　“嗯”罪歌把藤蔓绑在手腕上，刚应完，就借着藤蔓的力量几乎是飞跃到离那十几个追过来的人最近的树上。

　　借着惯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踢踢倒最右边的那一个人，夺过猎枪，直接对准另外一个人太阳穴，没有任何怜悯和犹豫。

　　十文字丝毫不逊色，手刀侧击，前回踢，夺枪，一气呵成。

　　“这，这猎，枪会炸膛，你不敢开”被罪歌顶住太阳穴的那个人颤颤巍巍。

　　“你要试试吗？”罪歌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

　　“砰”

　　枪响声惊起了林中飞鸟。

　　颂歌一脚把刚才开枪的仆佣踹到树上。

　　“解决了”离骸随便找了片大点的树叶擦了擦手上沾到的鲜血。

　　“你身手不错”颂歌笑着打量了一下离骸。

　　“下三滥招式，你也不错啊”离骸这个时候还算是谦逊。

　　“罪歌，走了”颂歌朝罪歌和十文字方向招了招手。

　　罪歌一脸厌弃地踢开那个刚才被吓了的人。

　　“枪拿着吧，找个黑市能卖点钱”十文字搜罗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人配的猎，枪。

　　“再留下两把防身用”离骸同意。

　　“谁在那里？”颂歌警觉后边的声音。

　　树叶细细碎碎发出摩擦产生的声音，一个人影从树后现了出来。

　　“蒂娜……”颂歌看到她极其容易陷入深层次的恐惧。

　　“是那个拿着鞭子的女人”离骸小声呢喃，这个人残忍的殴打很难不让人留下深刻阴影。

　　“你不要过来，我们有枪”颂歌慌乱地举起猎，枪。

　　除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外，蒂娜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古堡中的武力值巅峰，不然，家主和夫人也不会把行刑这项任务全权交由她处理。

　　“小姐”蒂娜没有再继续走进，她的手里还握着新取过来的鞭子。

　　眼角却是湿润红晕的。

　　“小姐，你走吧，我是来送行的”蒂娜声音嘶哑。

　　“你说什么？”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

　　“这个给你们”蒂娜费力地摘下手腕上的两个银镯子，蹲下身，把镯子放在地上“我，我不过去，我放在这里了，我马上就走，走后你们过来取就可以了”

　　“蒂娜？”颂歌魔怔了一般向蒂娜方向走了两步“为什么？”

　　图斯蒂卡家族的规矩颂歌是知道的，仆佣终身不可离开古堡一步，但是由于最近几代的没落，制定了一套新的规则，如果仆佣可以攒够钱打出一副成色中等的手镯，就可以当做赎身费离开。

　　正常来说这对普通佣人来说简直是比登天还要难，可是蒂娜不一样，她会武艺，有手段，最受信任。

　　颂歌前不久夜里去开挖暗路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蒂娜和另外一个佣人的对话。

　　蒂娜有两个孩子，她说她再攒五年就可以攒够三个镯子，这样他们三个人都可以离开了。

　　颂歌对这个几乎天天都要发狠地鞭打自己的女人即恐惧又厌恶，所以对她的这个想法嗤之以鼻但是又印象深刻。

　　“对不起”蒂娜一向傲慢蛮横恶毒的形象，此时却卑微地抽噎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确实应该感到对不起”颂歌神情复杂。

　　“对不起，大小姐，二小姐”蒂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对不起，六年前把二小姐关押起来的人也是我，对不起真的，但是我没有办法违抗他的命令，还有，大小姐我不是真心想要打你的，但是，我……”

　　“可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呀”颂歌垂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蒂娜，不知是怜悯还是什么“你说的对，你没有办法违抗家主的命令，你也没有权利反抗，那我也没有我必须原谅你的义务啊”

　　“谁规定的，只要道歉就可以得到原谅呢？”罪歌眼里闪过一丝悲悯，不过很快消失“你是为了自己心安，还是真的后悔恐怕只有你自己清楚”

　　“镯子你拿回去吧”颂歌转过身不去看她“今天古堡一定很乱，晚上你带着你的孩子走吧，记得也告诉露娜婶婶离开，她是个很好的人”

　　“我……”蒂娜似乎还想辩解什么。

　　“说到露娜婶婶”颂歌珍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已经被压扁了的奶糖，递给罪歌“这个给你，露娜婶婶给我的”

　　“所以你今天被打就是因为这个”罪歌并没有打算接过“你吃吧，姐姐”

　　“一会儿先去我家吧”离骸提议，树叶稀疏，光斑正好晃在脸上。

　　“你们上山是为了什么？”颂歌突然想起来问。

　　“……是为了给我养父治病上山猎兔子卖钱”离骸被勾起愁绪。

　　“没有治病的钱是吗？”罪歌停住脚步。

　　“嗯，真的很穷的”十文字自嘲。

　　“除了猎，枪能卖钱之外”颂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金吊坠“这个能值不少钱”

　　“你衣服兜儿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离骸讶异“不过我们不能收这个”

　　“反正我和罪歌没地方住，收留我们几天，这当做住宿费了”颂歌把吊坠塞到离骸手心里“我们不挑，地铺就行”

　　“这吊坠何止值几天，几年都够了吧”离骸对这些东西的价值略通一二。

　　“那就住几年啊”颂歌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一语成谶。

　　“哪里来的吊坠？”罪歌疑惑。

　　“刚才装疯卖傻的时候从母亲大人那里顺过来的”颂歌狡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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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四个人的第一段回忆到这里就结束啦
不过在这三章回忆中有一个情节其实是他们记忆中有意造成的误差，也就是说，其实有那么一个情节真相并不是这样
这是个伏笔，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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