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貌美不如嫁我[重生]》绛鱼鱼

4、贺家夫妇（3）

　　4、

　　这架势上辈子渊玄没见过，哪有人一重生就地狱开局的？
　　凭他现在的功力，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然而他刚活过来。
　　噫，老天爷似乎在跟他开玩笑。

　　方兰舟和叶平川两个辈分较长的师兄都慌了手脚，甭提余下那几名弟子，他们下山时，师尊师父们可没说，会遭遇这种地狱级难度的。
　　大抵老头子们也没想到，就在距离昆仑仙境不远处，竟也能生出如此妖邪。妖怪邪祟向来避着承天宗，这回竟然舞到宗门脸上，众人皆始料未及。

　　渊玄一眼扫过众人，沉声安排：“当务之急，找出邪祟所在。二位师兄兵分两路搜寻贺府，若遇见妖邪，切忌正面对抗，立即布下天罗地网阵！”
　　他这一声喝，众人霎时自恐惧中清醒，也顾不上指责他一个小辈发号施令。
　　方兰舟赞同：“对，大家快！平川，放求救信号！”
　　叶平川背了一个大包裹，就跟百宝箱似的，要啥有啥，他手忙脚乱一顿翻找，急急忙忙放出烟花弹。

　　方兰舟和叶平川各带一路人寻觅妖邪。
　　渊玄不放心方兰舟，于是跟着他那一队。
　　贺府宅院并不大，方兰舟抱着罗盘，越是趋近魔之所在，罗盘指向越难准确，盘面上东南西北间或亮起暗光。贺府邪气过盛，使罗盘灵敏度下降。

　　转过回廊，后院水井旁赫然坐了个人，面朝他们，脑袋不自然地垂下去，弓背塌腰。

　　小弟子低声惊呼：“有人！”
　　方兰舟顺势望去，抬手握住腰间长剑，小心翼翼地靠近。渊玄跟上他，盯着水井旁衣襟染血的女人，皱紧眉头，这是…贺夫人？

　　“请问，府中发生何事，以致这番惨状？”方兰舟客气问道。
　　那女人不应答，依旧低垂头颅，她发丝凌乱，血块凝结在枯黄的头发上，整个人仿佛刚从修罗血海中捞出来，僵硬呆滞犹如石像。
　　“师兄，她怎么没反应啊？”弟子小乙问，方兰舟摇头纳闷。
　　小甲胆儿大，走在众人前，最先靠近贺夫人，见她怀里抱了个东西，定睛细看，竟是绣花襁褓！襁褓中还有婴孩，两眼紧闭，面色发青，看上去刚死没多久。
　　“有个孩子！”小甲咋呼，小乙踹他：“小声点，吓着人了你。”

　　方兰舟缓慢谨慎地靠近她，贺夫人一动不动，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几人稍稍放下警惕。
　　小甲伸手探她鼻息，没了，人已经死了。小乙戴着百家线织就的辟邪手套，掌心贴住她后颈，环绕脖颈一圈试探，回头对方兰舟说：“师兄，死因不明。”

　　渊玄轻挑眉梢，承天宗这帮人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装满器宗出产的道具，像什么示魔罗盘、辟邪幡、百家线手套，以至于少有使法力探查者。
　　不用法力，久而久之，道法荒废，以至于数十载后渊玄带兵踏平昆仑，弟子们毫无战斗力可言。没了武力值爆表的凌胥护佑，这帮人可怎么办。
　　……都怪器宗养废物。大魔头此刻竟生出闲心，关心下一代教育问题。

　　弟子们围着贺夫人，叽叽喳喳探讨死因，像在观摩教学用新鲜出炉女尸。
　　渊玄退至一旁，抱臂斜倚廊柱，嘴里叼根尾巴草，鹰隼似的目光攫住贺夫人，若有所思。
　　方兰舟步上前：“师弟，你看她怎么回事？”
　　“有蹊跷。”
　　说了等于没说。
　　方兰舟点头，沉默不语。渊玄转眼望向他，方兰舟离他很近，眉毛眼睫纤毫毕现，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瑕疵，头负抹额发冠系马尾，颇有文人侠客气，眼尾一颗泪痣点缀上些许艳色。

　　渊玄张了张嘴，师兄弟跨越生死重逢，总该说点什么。
　　“师兄…”他开口。
　　远方不知从何而起，清脆的玉石敲击声，哒哒。
　　“啊——”刺破耳膜的尖叫突兀乍响。
　　平地惊雷轰然炸裂。

　　渊玄和方兰舟同时回头，只见那女人一只手掐住小乙脖子，指甲长得可怕，根根嵌入皮肉。
　　众弟子惊惶后退。
　　因为强烈窒息，小乙整张脸涨红，变成猪肝色，抖动嘴唇：“师、师兄…救…救…”
　　尾音消散，颈骨断裂，贺夫人扔破麻布袋似的将他扔进井里。
　　小甲惊声呐喊：“师弟——”

　　方兰舟拔剑冲上前，一剑横劈而下，挡住贺夫人去抓人的手。
　　那女人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下，诡异，阴森，叫人毛骨悚然。
　　方兰舟抛出燃火咒，贺夫人挥袖一撇，燃火咒在空中炸出一团火花，顷刻消灭。
　　道术对她竟然没有效果！
　　众人倒抽凉气。

　　渊玄此刻比方兰舟还弱，贸然冲上前只会给他平添负担。
　　方兰舟与贺夫人缠斗起来，渊玄大喊：“布阵！布阵！”
　　小甲慌忙招呼吓傻的弟子们，手忙脚乱翻出器具，沿后院四周布下天罗地网。
　　方兰舟抬臂挥斩，贺夫人生生接下他一剑，剑锋割破手心，黑血沿长剑汨汨下落。

　　方兰舟纵身退开，贺夫人僵在原地，无形中，似有巨力压制住她，使她动弹不得。
　　阵法见效了！
　　方兰舟松一口气，几个弟子又惊又吓，一屁股跌坐在地。
　　唯独渊玄拧紧的浓眉始终不曾解开。
　　小甲布完最后一处阵法，怀抱器具匆匆奔回来，路过贺夫人一瞬间，渊玄又听见那声清脆的哒哒，仿若敲击玉石，短暂急促，却异常明晰。

　　刹那，小甲瞪圆眼睛，半空似有何物飞掠而过，小甲僵住了，怀中器具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方兰舟惊诧：“小甲！”
　　话音未落，小甲纵身飞扑而来，反观阵中，贺夫人彻底变成一具尸体，直挺挺倒地，再无声息。
　　渊玄拔腿冲上前，拍出符咒击退小甲，小甲两眼血红，嘴里发出嗬嗬声，冒着白烟。
　　方兰舟痛心：“究竟怎么回事？！”
　　“附身。”渊玄咬牙：“阵法制不住他。”

　　“怎么办？！”

　　渊玄扫一眼那胆小弟子，戏谑：“躲起来等老头子救你。”
　　方兰舟满头汗水：“师尊不知何时能到。”
　　小甲一转头，冲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弟子，那弟子痛哭流涕：“小甲师兄，是我！”小甲一挥手，拧断他颈骨。

　　——“脸…”管家奄奄一息地说。

　　渊玄脑内灵光一现，夺来弟子手中长剑，挥剑劈向小甲，小甲原本背对他，却像背后长了眼睛，剑尖距他不过两寸的瞬间，他飞身闪过，撞回水井旁，血红眼睛盯住渊玄。
　　“石胆水！”渊玄喝道，方兰舟抓起玉瓶掷向他。
　　渊玄纵身闪开，装着石胆水的玉瓶直直抛向小甲，小甲下意识抬臂挥开。
　　那玉瓶以仙石制，受邪气即裂开，半空中，玉瓶崩裂，咔嚓，淡黄色石胆水倾泻而出，白烟昼起。
　　渊玄大喊：“躲远点！”
　　众弟子纷纷后退，石胆水洒落到小甲脸皮上，只听烤肉般冒出滋滋声响，顷刻，小甲那张脸沸腾起无数血泡，血水密布，不消片刻，脸皮上的肉化为焦炭。

　　小甲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怪声。
　　他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到水井上，没了动静。
　　这也太诡异了。众人噤若寒蝉，不敢靠近他一探究竟。

　　“小甲？”方兰舟试探着喊了声。
　　渊玄摇头：“他听不见，小甲已经死了。”
　　短短一刻钟内，连死两人，还都是同门师兄弟，弟子们纷纷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杀了这怪物，为师兄报仇！”有人大喊，怕到极点，反而生出一腔孤勇，抓起地上长剑，叫喊着冲了过去。
　　方兰舟来不及阻止：“阿炳！”
　　阿炳一剑刺穿小甲腹部，小甲没反应，依旧呆呆地坐在那儿。阿炳踉跄后退，浑身发抖。

　　小甲抬起头，一张脸焦黑，看不出五官。
　　但他似乎在笑。

　　哒哒。

　　小甲转头。
　　脑袋在脖子上，生生拧了一百八十度，颈骨断裂，咔嚓脆响。
　　那是一张诡异的脸，口鼻错位，两眼倒掉，瞳孔白如鬼魅，毫无感情地朝着他们。
　　“脸——”阿炳怪叫：“两张脸！——”

　　人皮面具。

　　哒。

　　小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阿炳，方兰舟飞身去救。

　　这哒哒声究竟从何而来？每一次响起都像在指引人皮面具，先是附身贺夫人，其后屠.杀承天宗弟子，再攻击阿炳——
　　人皮脸是邪物，物都是死的，要受人驱使方可作恶。
　　一定有人在幕后指使！
　　渊玄猝然回头，望向身后，回廊外，空无一人。
　　那指使者定然在不远处。
　　必须找出来。

　　渊玄转头，紧紧盯住水井旁，被贺夫人丢下的襁褓婴孩。
　　正道法门，渊玄早八百年忘得差不多，他修恶鬼道，化万魔为己用，那些个驭鬼驭魔的法子，他倒是如数家珍。
　　小鬼辨阴，比器宗那劳什子示邪罗盘好用得多，尤其刚死的小鬼，怨气最盛，刻骨铭心地记着仇人，一旦召来，必能指引向真凶！
　　关键在于，不能让承天宗这帮人看见他召鬼，他还想混上昆仑接近鬼门，一旦露馅，就凭凌胥那个暴君的手段，他断无生路！

　　渊玄吸口气，趁众人忙于对付小甲，弯身冲向水井旁的襁褓。
　　人皮面具似乎察觉到了，突破众人围困，一转身朝他奔来。
　　渊玄抱起婴孩，闪身躲避，人脸一击落空。
　　小甲支棱起尖锐的爪子，再次刺向他！

　　哒。

　　小甲整个身体僵住，那手用力地向下，指尖反射着阴寒的光，他似乎用尽全力想撕碎他，却无法靠近渊玄，哪怕分毫。
　　渊玄抱起襁褓，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师兄！”渊玄大喊：“拦住他，我马上回来！”
　　虽不知渊玄为何抱走婴孩，但事态紧急，渊玄又一向聪明，定有法子逆转局势，方兰舟不疑有他，持剑上前，为他断后。
　　渊玄抱着婴孩越过回廊拐角，跑出一段距离后，才气喘吁吁地放下襁褓。

　　死婴面目青紫，像是窒息而死，渊玄扒开他颈窝处的软布，果然发现五根指头印，发青发黑，他倒抽凉气，这别是贺夫人下的手。
　　这小孩，是她亲生吧。这女人若清醒着，得知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人间惨状，渊玄无暇同情，他实在见过太多，除一声唏嘘也没别的好说。

　　当务之急，先找驱使之人。
　　他环顾四周，发现院墙外垂入槐枝，那槐树长得颇好，枝叶茂盛，奇怪的是，这可是大冬天，周围的树木都凋零了，零星几片枯叶摇摇欲坠，唯独这棵巨槐，参天蔽日地舒展开去，风拂叶晃，绿意盎然，仿佛生在万物复苏的春天。
　　渊玄转念一想，槐树向来被称为鬼木，此树喜阴，越是阴气重的地方，它越是如鱼得水的生长。这么大一株槐树，能在冬天枝叶碧绿，定然吸收了周围不少阴着，是故越具灵气。
　　渊玄抱起死婴，伸手绞下数根槐树根，依奇门之法摆放错位，再将死婴置于其上。

　　自打神族覆灭、承天宗镇守鬼门以来，驭魔驱鬼的法子，也随神族消亡付之一炬。先贤们立下了规矩，此后后世不得再有修习鬼道者，否则必遭天谴，且格杀勿论，渐渐地，驭魔驱鬼的符咒与咒令，也皆失传。
　　说渊玄天赋异禀，也正在此，他从小贪玩，于正道法门不感兴趣，偏爱鬼鬼神神，后来渐渐地，竟让他自个儿琢磨出驭魔驱鬼之法，以至于后来被凌胥发现……
　　渊玄打了个激灵，怎么又想起凌胥？这才重生多久，他都想起那暴君多少次了。渊玄额头冒汗，甩甩脑袋，将凌胥抛出脑海。

　　渊玄伸手在空中结印引魂，他目下的身体只是灵修境，幸好他自创的驱鬼法无需太多灵力加持，平静的空气里乍起风来，自四面八方搅动而至，将槐树枝叶搅成了漩涡，似乎无形中若干厉鬼嚎啕。

　　倏然，一枚槐叶脱落，凭空化作暗器，嗖地一声直直朝他射来，那叶尖甚至反射寒光。
　　“啧。”渊玄歪头躲开，压低了嗓音：“小鬼，找你的仇人去。”
　　说罢，又在空中虚虚画了几道。

　　前世渊玄贵为魔道尊主，魂魄中早已铭刻下令万鬼畏惧的气息，即便重生，敏锐的小鬼仍能察觉他体内那霸道阴邪的魂魄，当即放弃了攻击这人的想法，乖乖去找仇人。

　　渊玄看不见小鬼，但空中飘着一片槐叶，正是适才攻击他那枚。槐叶上下漂浮，不时左右晃动，就像小狗抬鼻子左右嗅着味儿。
　　“找到了吗？”也不知方兰舟那边咋样，渊玄有些着急，凭兰舟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方兰舟确实快不行了，他竭尽全力抵挡小甲，可小甲反倒越挫越勇。
　　铿锵——
　　方兰舟一剑劈空，砸入石井，来不及回头，他听见一阵肃杀风声。存活的弟子惊得肝胆俱裂，扯开嗓子嘶吼提醒他：“师兄身后！——”
　　一刹那，目眦欲裂。
　　“！”方兰舟猝然回头，来不及了。
　　小甲干枯细长的五根指头噗地扎入颈肉，颈间剧痛，血花溅了出来。方兰舟几乎昏厥过去，他一手后撑水井边沿，另一手猛然攫住小甲手腕，眼底不自觉冒出泪花，断断续续地喘气：“小、小甲……”

　　小甲歪头，丑陋人脸两颗白骨般的眼珠盯着他，似在疑惑，血水自他额头滴下来，渗入方兰舟浅蓝色道袍里。
　　“师兄…没能救你……”方兰舟几近窒息，他甚至能感到气息一点点从肺腔流逝：“对、对不起……”
　　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怀疑，下一刻方兰舟就会被这怪物掐死。
　　只是临死前，方兰舟蓦然想到他初入山门时，老宗主问他：“你来承天宗，所求为何？”
　　“为力量。”少年言辞凿凿。
　　老宗主又问：“什么力量？”
　　“保护别人的力量。”彼时身世坎坷的少年，眼底散发灼灼光亮。

　　难道他…终究…保护不了吗。

　　槐树叶在后院柴房骤然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