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只有养过狗的人才会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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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淡烟从奢华的大理石桌上徐徐升起。
“你就非要知道？”小火苗的声音里有种奇怪的张力，像一根拉满的弹弓，随时都会弹射出危险的子弹。
艾哲总觉得有点古怪，但她困得脑袋快要停摆，根本想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你当时要是一脚踩下去，绝对会两败俱伤。”白烟渐止，小火苗咬牙切齿，“先不提，你会因为烧伤走不了路。你，你可能会害我做不成……”
艾哲托着下巴，上下眼皮已经快要黏在一起，“做不成什么？”
小火苗憋了足足半分钟，生怕会被听清似的，像连珠炮般一口气吐字，“你会害我做不成男人！”
他喷完最后一个字眼，艾哲腾地睡意全无。
自己没有听错吧？
……男人？
这家伙，是在异想天开吗？
艾哲的嘴角近乎失控地抽搐，指着香炉的手更是颤到停不下来，“就你这样，还好意思把自己说成男人？”
“我怎么就不是了？”憋成红色的小火苗急着挽回形象，“你不要因为我现在蹲在香炉里，就忘记当初是谁冒充活祭品，把我好好一副神躯坑成这个样子！”
末了，他又低声谴责，“你这个不知愧疚的坏女人。”
被提起自己当年的光荣事迹，艾哲倒是很得意。
若不是因为在第一个剧本里，她初战告捷，也不会备受鼓舞地一路闯完九十九个剧本。
偶尔，她也会胡思乱想，那个时候，是不是一切都太顺利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咀嚼那家伙话中的怨念，比听系统盘点任务奖励还要令她舒爽百倍。
她心情大好地拗出一副叹惋神情，捏了把温顺嗓音，假意奉承，“是是是，像您那样高高在上的神明，生来就该让所有人臣服在您的脚下。”
还没等那家伙回上一个字，她又语气一变，故作惊讶，“不对不对，今天宫廷所有人都看着，是您臣服在我这个坏女人的脚下呢！”
那朵火在香炉里气到乱窜，火力之强盛，令炉身都抖了三抖。
数股白烟穿过炉盖，在上方缓缓汇聚。
艾哲才懒得搭理那个试图凝出人影的家伙。
她怡然自得地靠上椅背，撩起裙摆，哼着小曲，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穿上过膝长袜。
可没等她理完衣装，休息室的大门却猝不及防被人推开。
一瞬间，那团还未在视野边缘聚成人形的烟雾，又噗地落回炉中。
艾哲正抬着膝盖，双手还拽住袜边，就跟贸然闯入的金发贵族少女面面相觑。
被浓郁的食物香气本能吸引，她视线下移，才看到来者一手抓着硕大的烤火鸡腿，另一手还提着沉甸甸的食盒。
艾哲一阵喉咙发痒。
“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道门会通往庭院。”金发少女不自觉地抬起那只握住火鸡腿的手，似乎想要挠个头缓和气氛，却又意识到手中有食物，只好微微屈膝表示抱歉。
这时，艾哲望见，对方肩头绣着代表邻国王室的火龙徽章。
思绪飞速在脑中梳理清晰，她正想询问来者与邻国公主的关系，却又被手握火鸡腿的少女杀个措手不及。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也不会把你的秘密告诉任何人。”这个时候，金发少女的双眼刚好被火鸡腿挡住，“今天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你。呃，你可以继续了。”
艾哲歪过头打量对方闪躲的神色，“你在说些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那你为什么……”尴尬从金发少女的脸上浮现。
她霍地反应过来什么，挪开棒槌样的火鸡腿，琥珀色的眼睛像人偶般木然眨动，“对不起，是我想歪了。我看你一脸愉悦地坐在这里穿袜子，差点以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呃，激烈的战斗。”
艾哲确信，如果自己现在看向镜子，脸色一定比炭还黑。
这姑娘，是看了多少本宫廷野史，才会下意识地冒出这种想法！
她飞速固定好袜带，蹬上鞋子，起身就要带着香炉离开，“当然不是——”
话语却被一道格外洪亮的咕声抢过风头。
金发少女精准地将源头锁定在艾哲身上，“是你的肚子在叫？”
艾哲陷入沉默。
“女孩子不能太饿着自己。”金发少女忙不迭地放下食盒，亲切地挽住艾哲的臂膀，“你先看看我这里有什么能吃的，垫完胃再走。”
也许是因为饥饿感过于强烈，艾哲甚至没有试着反抗，就鬼使神差地坐回椅子上。
金发少女将食盒里的脆皮乳鸽、焗蜗牛和乳酪蛋糕摆在桌上，甚至为了腾出空间放更多食物，顺手就要把香炉推到边上。
担心炉中那家伙会生出事端，艾哲赶忙抢先一步牵住银链，把小香炉挪到桌下。
虽然方才她还对金发少女的身份有所怀疑，但现在她能肯定，这位应当就是邻国公主塞西莉本人了。
无论是对方肩头的火龙徽章，对香炉毫无反应的外来者态度，还是与本国宫廷截然不同的直爽作风，都是有力佐证。
邻国以武力强盛著称，是传说中喷火巨龙的原产国。
他们并不十分信仰神明，却由衷崇拜那些翱翔在天的传奇生物。
只是，已经很多年没人见过火龙了。
塞西莉毫无公主架子地取出刀叉和餐巾递给艾哲，“我猜你在这里的身份应该不低，谁敢让你饿肚子？”
艾哲苦笑，“饿我肚子的人，可是一门心思要驱除我身上的厄运。再说，他在王宫的地位无人能及。”
“荒唐！让女人饿肚子的男人算什么东西……”塞西莉拍案而起，却蓦地一顿，“等等，你在说谁？”
艾哲用口型比划出“国王陛下”几个字。
原本口无遮拦的公主，顿了一下，不由咋舌道：“没想到，陛下竟然是这种国王。”
她从火鸡腿上扯下一大块肉，目光定定，“喜欢饿女人肚子的男人，不能要。”
艾哲额上冒出一颗汗珠。
自己这番话，算不算是……干扰联姻，危害两国关系？
一个点子从脑中闪过。
若是她应了有心之人的顾虑，阻挠这桩跨国婚事，岂不是能同时从普雷德本人，以及两国支持联姻的势力那里，收割三波厄运值？
没等她就着这个思路顺推下去，就听公主闷闷不乐地抱怨。
“说到糟心的事情，我这也有一件。”塞西莉趴在桌边，神色迷茫地盯着火鸡腿，“你有没有养过，呃，狗？”
艾哲正要诚实摇头，却忽然想起一道黄金法则。
共同话题，可不就是拉近人际关系的利器嘛！
为了顺利实施计划，掌握第一手情报，就要先跟公主发展友谊。
虽然没有养狗的经验，但自己也勤勤恳恳地侍候了大半个月的香炉，对饲喂一事也算小有心得。
于是艾哲麻溜举手，“有！”
塞西莉像是见到老乡一样，猛地抬起脑袋，握住艾哲举起的手，“什么时候的事？我想知道。”
艾哲继续扯，“就前几年的事。”
原身在王宫时，曾帮助那位早逝的大王子照顾过受伤的猎犬。
这样说起来，自己也不算是无中生有。
塞西莉更加激动，“那它乖吗？”
艾哲抿唇，“不乖，一点也不乖。”
听公主这一副像抱住救命稻草般的语气，恐怕家里那只狗也不省心吧。
塞西莉闻言，果然泪眼汪汪，“我家那只老凶了。我从它巴掌大的时候就一直亲手喂它吃肉，陪它长大，平常也没少训练它，必要的时候还会饿它几顿。”
公主抹去泪花，嘟囔着，“可都这么久了，它也不让我随便骑……我是说，它不让我随便摸。”
她一脸失落，仿佛手中的火鸡腿都不香了。
艾哲猛地打起精神。
八成不是自己听错……
这公主，分明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
艾哲摩挲指腹，暂且按住呼之欲出的好奇心，“你不是一个人。我家那只，表面上总是装得很听话，实际每天都背着我搞小动作，简直让人头疼。”
她刚说完，就瞄见炉盖上水平喷出两股浓烟，就仿佛有谁耳朵冒火一样。
好在公主仍处于伤感之中，并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你家狗喜欢背地里跟你作对？那也太难搞了吧。这么想，还是我家的好点，凶也是明着凶。”
香炉又不甘示弱地垂直喷出两股浓烟。
艾哲是真的觉得脑壳疼了。
她俯身拈起一只焗蜗牛，煞有其事地品尝着难得的美味，借机挡住从桌下冲起的炉烟。
*
两刻钟后，仪式钟声轰然敲响。
艾哲不得不辞别公主和公主带来的一桌佳肴，回到仪式的高光环节——
以神明眷顾之人的身份，为国王普雷德二世赐福。
她一袭蓝裙，手提香炉，指尖沾满事先从炉中取出的香灰。
作为全场焦点，艾哲面朝国王站稳，透过面纱，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新王。
依照仪式要求，普雷德低下高贵的头颅，目光难得收敛，并未给她施压。
艾哲抬手，将香灰抹在国王打湿的额头上，为他画出象征神权的火纹。
这等于是在宣告，她将神明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无尽祝福，转授于普雷德。
手头动作一丝不苟，她却在心底回味着塞西莉倾情赞助的美食。
人在王宫苟着，不也是为着这些山珍海味嘛！
艾哲顺利为国王画完火纹，正要将指尖在金盆中洗净。
人群里，却钻出一个醒目的身影。
塞西莉兴冲冲地踮起脚，朝她挥着一只绣有火龙的丝帕，看嘴型似乎在说：“厉害了姐妹，原来你是干这个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艾哲总感觉，公主在挥动一根光溜溜的火鸡腿骨……
周围的贵族们，似乎并未认出邻国这位公主殿下，对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只是感到突兀。
仪式现场出现了小范围的骚动。
艾哲环视一圈回过神时，才发觉普雷德正目光熠熠地注视着自己。
国王眼中，除了惯常的傲慢自负，还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认可之意。
一股诡异预感自艾哲心中升起，却在周转几回后，化作一声响亮的饱嗝，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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