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正赶去流放地》艾小想

42、三年 32 （绍王的婚事

　　当晚各自住下，在商乾的安排下自然还是莫斐和召岂一屋。眼看天已将亮，莫斐又奋笔疾书了一夜，还是没办法把所有细节都记录下来。眼看就要出发了，只好集中精神，用源力把记忆一蹴而就，全部不加修饰地誊写下来了。

　　莫斐爬到榻上，用眼睛好好地把十四岁的召岂熟睡的样子勾勒了一遍，然后抱着写好的本子，在他旁边躺下。

　　林都离他们暂居的小城还有百余里地，召岂和其他人都以为天一亮，他们就要和苏依扎一起乘马车赶过去和绍王会合。只有莫斐知道绍王带了几个随从，骑着快马已经连夜赶到林都，而且天没亮便已经进宫见过林君，此时正随着他们移步公主寝宫。

　　莫斐离开苏依扎的身体，出发去找公主，这个身体连续用了将近两年，忽然褪出来还有点不适应，也对眼前人觉得留恋。祂知道这一去，就要在召岂的一年四个月后等他了。祂在这里所剩的时间本就不多，消耗一次，这点时间就会迅速燃尽。

　　莫斐到公主寝宫的时候，林君和林后失望透顶地望着紧闭的纱帐，公主对任何人的呼唤都没有反应，绍王也轻唤了几句，可奇迹并没有发生。

　　林君和御医低语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对绍王道：“绍王星夜兼程赶来，可惜康宁她无福相见了。两国还在交战，绍王还是速速离去吧，免得旁生枝节。”

　　绍王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只要公主今日有所回应，两国边境至少可以太平十年。他恳求林君破例让他进入纱帐，亲眼见见公主。林君本也不忍放弃，便破例允了。

　　纱帐里的公主气若游丝，早就对周边的世界不感兴趣，倒是忽然感觉到莫斐的存在，失神的双眼亮了一下，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莫斐侵入进来，把自己封在脚落，身体已经不由自主，话更说不出来，精神倒是觉得清明起来。

　　宫女撩开纱帐，绍王忽然紧张，气都不敢出。这有生之年二十载，第一次走进女儿家锦帐，而这女孩儿还命悬一线，若是不答他，边境之乱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而如果更糟糕的事发生，公主此刻便殒命，那他一个身在敌营的王子，有机会一死还算好的，如果被俘免不了国体受辱。

　　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只能孤注一掷地把公主唤醒。他闭了闭眼，凝神屏气，又唤了一声：“公主。”

　　公主还是毫无反应，脸色白得透明。绍王自诩是个足够冷静的人，此刻却也心跳加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此刻和眼前这个病危的公主绑在一起，竟全倚赖这个弥留中的少女一句回应。

　　半晌，绍王再次积聚勇气，伸手握住公主搭在床边的一只手，俯身颤声又唤：“公 ……”

　　这一次一个词还没唤完，公主忽然反手抓住他手腕，“嗯”了一声借力起身。

　　御医赶快上前把脉，林君林后也顾不得失仪跟着上前扶住女儿乱作一团。

　　公主却只顾抓着绍王不放，柔弱却清晰地问：“绍王可是要和康宁完婚？”

　　性命可保，边境可保，盐井在握，绍王难掩激动，“正是。”

　　公主轻轻笑了笑，脸上回了些血色，又问：“那个乌羽圣女的婚可退了？”

　　这一问绍王便有点尴尬，抬头见林君林后满脸期待地看着祂，便点点头道：“退。”

　　见公主还拽着他，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他便又道：“本王素未与圣女谋面，而且圣女已经失踪一年有余，请公主不要介怀。”

　　莫斐心想这个绍王平日里严肃恭谨，说起慌来却也是好手。祂又盯着绍王一会儿才松开他，回头忽见林后下颌上悬着泪珠，微微一怔，伸手抹掉了才道：“劳父王母后牵挂了，女儿觉得神气清爽多了。”

　　林君留绍王暂住，一面下诏停战一面向绍王打听君上的意思，知道君上也主张婚事越快越好，便风风火火地筹办起来，边境也迅速回缩五里，承诺的盐井拱手相让。

　　这两日公主虽然依旧身子虚弱，却精神很好，饶有兴致地由宫婢扶着在花园里散步，胃口也好起来。虽然对绍王的态度时冷时热，大家却觉得是女儿心事，临嫁便都是如此。

　　莫斐一开始只能把公主的灵压制住，让她听，让她看，却不让她说。直到公主自己对这个新婚的前景也渐渐有所期待，祂才时不时的退出来旁观，让她自由发挥。

　　公主谈吐优雅身子孱弱，可以说和苏依扎完全南辕北辙，可是绍王有时候莫名其妙直觉她和苏依扎有重合的错觉。他思忖着或许是因为心存愧疚的原因便没再多想。

　　公主这一世要经历的已经完成，本觉得身心俱疲无意再留，但谁不想要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她见绍王优秀，也愿意再留一段。

　　莫斐却觉得自己飘飘忽忽一刻比一刻虚弱，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无以为继。绍王这里已经不需要祂了，公主就算现在改主意撒手人寰，两国之好已经促成，便不会朝令夕改。祂无所事事，就想着不化成实体，悄悄再回去看看召岂。

　　循着召岂指间的红线，越靠近莫斐越觉得心惊。按照原计划，莫斐离开以后，召岂和阿比婆会一起护送苏依扎上神山，在圣女谷住上一段再从长计议。

　　可是这会儿召岂却混在几万丢盔弃甲的伤兵残勇里，慢慢地走在回蜚城途中。

　　莫斐已经很虚弱，通过鸟兽昆虫的视野和听觉，祂能确定这是苏日使的部队，但祂没法在乌压压的兵勇里迅速找到召岂，只能凭着对红线的直觉慢慢靠近。

　　当祂终于从一只蜻蜓的复眼里看到召岂，祂看到的是几千个鲜血淋漓的召岂手上缚着铁镣，踉踉跄跄地被几千个骑着马的苏日使牵着，旁边是几千个张惹。

　　莫斐知道这时候自己没有身体，却分明感觉到心跳如鼓，呼吸如雷，连这个世界都在轰轰震动。

　　回到这个时空的第一件事就该杀了苏日使，祂自以为巧妙地把他调开，以为是尽可能的减小了对世界的影响，造成的却是更多的生灵涂炭，而且最终祂刚离开，召岂还是落入他手！

　　地上的人群和马匹根本来不及嘶喊就落叶一样被原地骤起的狂风向四周甩开，刹那间马道中间只剩下惊愕中的苏日使和召岂。

　　周围狂风大作无法立足，而苏日使和召岂周身的衣服都没有鼓动，空气静止得古怪。

　　苏日使勒稳战马，站在马镫上扭身呼喊。马道周边的所有树木，齐齐向着他嘎嘎作响，即将崩断。

　　莫斐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但这个人横亘在召岂的命运里，既然无论如何绕不过去，那就只有毁灭。

　　树木崩断射向苏日使的刹那，莫斐的视野也终断了，最后的画面，是召岂仰头向空中望过来的样子。莫斐在飞鸟的耳鼓里捕捉到苏日使的一声惨叫，才叹了口气，沉沉睡去。